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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油灯问心

王璎珞紧紧皱着眉头,她看见伏牛痛苦的面孔在拉扯着,像一张面皮变了形,他痛苦地呼号,一会儿大量的鲜血从伏牛脚下喷涌而出,瞬间蔓延成血海将他拉扯进去,伏牛拼命挣扎,血水从他鼻口灌入,就要让他停止呼吸。

“不!伏牛!不要!”

王璎珞双手紧抓着床单,双眼猛然睁开,大口的喘着气,刚才梦境的窒息感太过真实。

“璎珞,璎珞,是爸爸。”

王璎珞偏过头,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的父亲王敬德,爷爷王树德也站在一旁。

王璎珞手后撑着坐起,这一透风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汗湿了,脑门也全是汗。

王敬德坐在床边,右手扶着女儿的肩膀,左手持着干毛巾给她擦额头和脸上的汗。

“怎么了璎珞,做噩梦了?”

王璎珞环顾四周一圈,天已大光,房间古色古香,床边置物柜上放置有几本古黄色佛经,一方香炉。

她反握着王敬德的手,哽咽道,“爸爸,爷爷,我,我梦见伏牛快死了,他人呢?”

“呵呵,你看你,做梦也梦到他,他没事你放心吧,不过他已经走了。”

王璎珞眸光一闪,黯然道,“他走了?去哪儿了?”

王树德花白胡子微颤,“哈哈,那小友自有他的去处,璎珞,不用牵挂这些事了,把身体养好,以后你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他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

王敬德和王树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这个问题他们也很疑惑,“他的伤好像已经痊愈了,昨晚还多亏他救了你呢,后来有坏人打过来,他出了份大力。”

王璎珞一听到坏人二字,紧张地双手抓住王敬德衣袖,“爸爸,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要伤害伏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王敬德父子二人再次看了对方一眼,俱都叹息一声。

王树德徘徊踱步,最终在房间内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双目微闭,长呼出一口气,

“璎珞,让爷爷来告诉你这些事吧……”

呜……

连串的汽车声从身前呼啸而过,城市的旭阳落下,照亮一栋栋隐藏的大厦高楼,红绿灯下的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掐走了一段,静静看看,有一番别样滋味在里面。

伏牛站在红绿灯下,观赏着手上巴掌大的油灯,这只油灯呈现琥珀色,油灯内外都有油垢,成人虎口大小的灯盏内有一尖峰,尖峰镂空方便插进灯芯到灯盏内吸油。油灯没有印生产厂家和型号,不知道是不是当代所造。

他望着油灯怔怔入神,耳边还有在大慈寺交谈的言语回荡。

“隐门?”

“净亭,你给伏牛说说吧,伏牛几次帮我们的忙,是个信得过的人,告诉他无妨。”

听到南宗的指示,坐在疯和尚下首的王净亭神色复杂地看了坐在南宗对面的伏牛一眼,朗声说到,“伏牛,隐门是我国国防部下属的一个防高暴部门,它独立于国防之外,又和国防紧密联系。隐门的历史渊源很深,你知道,人类社会中不乏先天诞生的,后天培育的高能量强者,这些高能量强者强大的方式不一而足,战斗能力,心理控制能力,煽动能力,乃至诅咒能力等等异于常人的人,我们统称为高等武力。每个朝代都有防高暴的组织架构,当代的隐门,承袭的便是康乾盛世的龙渊阁。”

“龙渊阁……”

伏牛喃喃自语,曾经自己接触到修行法门已经觉得天地之广阔,隐门的密辛一经道出,他瞬间感觉视野又纵深了不少。

“那他们呢?”

王净亭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南宗倒是接着回应道,“你这几次遇到的,都是属于一个叫正觉道的邪类组织。”

“正觉道?”

南宗背负长剑,微微颔首,“嗯,正觉道只是邪类高暴组织中的一个而已,但是却是目前在国内最为昌盛的一个邪派,听修行时间长的老前辈说,正觉道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于世间活动,可是它背后真正的领袖如同黑渊伏龙,只闻其气,不见其人,近年来明面上出现一个领袖,但我们都知道,以他的实力,恐怕也只是个代言人罢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领袖出来主持局面后,正觉道出现了一个纲领性理念。”

伏牛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

南宗正气凛然的面目一肃,闭上了眼,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无慈无悲,无善无恶,无正无邪,真如自性,无上正觉。”

轰!

伏牛脑海炸裂,神色大变,面目失去血色,他发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疑问,“怎,怎么会……为什么?”

“怎么了,伏牛?”

王净亭见伏牛的变化,担忧道。

伏牛仿佛没有听见,怔怔出神,眼睛空无一物,意识海如山崩地裂,洪水海啸,“是究竟老人吗?是师父吗?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巧合,肯定是巧合,说不定正是师父恩惠过的一个修者打着旗号四处作乱罢了……”

“伏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南宗眼神何其锐利,伏牛的状态明显装着心事,他微微皱眉,朗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对他们组织的纲领有所感慨,所以刚才有些走神,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伏牛手撑着桌面,手心的汗润湿了桌板,强作镇定道。

南宗虽然还有所怀疑,但也没紧逼,“嗯,但说无妨。”

“既然隐门是防高暴部,怎么不配备武器防身?”

“嗯,问得好,这个……”

“哈哈,你小子,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

就在南宗要回应伏牛时,疯和尚但是找着机会发言了。

“伏牛,你要知道,高暴人员,基本上都是广义上修行界的人,修行界,讲究的是实证实修,若不是有所传承,必然会不假外物影响修行的实在性。若一遇到世间磨难,便假以外物,那么怎么增长功力,增长智慧,增进见识,提高心性修为,这是无论正道邪道的共识,这是其一。”

“其二,呵呵,若不是特别强力的武器,你觉得,近距离之内,能奈何高暴武装吗?就算强力武器,修行界也有它们对付不了的存在。”

“所以,历来的防高暴部,经历实验过后,彻底丢弃了外物,以提升自我道行为目的,以护国法脉为己任。”

“对付不了的存在?”

听完疯和尚如数家珍的话,伏牛不禁回忆起究竟老人神乎其神地本领,当初在天籁湖,他眼睁睁看着究竟老人身化虚影,阳光都能从他身体穿透而过,那到底是什么境界,是人能达到的吗?

谈话并没有多久,伏牛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便告辞了。

伏牛没有让王净亭姐弟二人相送,就在要出大慈寺大门的时候,他心中偶来感发,转身缓缓跪地,双手合十,面对敦厚的大慈寺三字,行了一次跪拜礼。

“施主拜的是什么?”

伏牛心一动,缓缓起身,看向来人,原来是大慈寺方丈岩云大师。

“方丈,我也不知拜的什么?”

“呵呵,世人皆知自己拜的什么才拜,酒色财气,高官厚禄,总有所求,才能发心发愿。”

岩云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淡然说到。

伏牛目光流转,只觉心头杂乱,苦笑一声,“或许,只求一个心安吧。”

岩云窸窸窣窣从袖中掏出一盏小油灯,缓缓递到伏牛跟前,“既求心安,老衲就赠你一放心之物吧,聊表救命护脉之大恩。”

伏牛双手合十,垂首回礼,恭敬接过。

说来神奇,触碰到一个实体,伏牛散乱不已的心,仿佛都有了盛放的地方,缓缓地安静下来。

岩云缓缓入内,大门缓缓闭合,伏牛看着岩云大师祥和的背影,耳中传来他的开示言语,“出门世间相,心散天地间。怎转迷成悟?点灯以问心。”

“点灯以问心……”

崩……

寺门终究闭上,伏牛转身看向人间,路边一排鲜花,正怒放争妍。

房间内的王璎珞睁圆美目,盯着王敬德,“所以,你们就瞒了我二十年是吗?难怪以前你总是不回家,妈妈心里担心也不说什么,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之间的争斗造成的,伏牛是被我无辜牵连进来的。”

“不,璎珞,不是我们愿意争斗,这世间,有正,就有邪,我们祖宗传承下来的法脉需要有人去保护,那些邪祟不妄动也就罢了,若是存心牟取私利而损害千年道统,这是我们正道修行人士所不能容忍的,你明白吗?”

王敬德深吸一口气,“至于伏牛,确实是我们所牵连,他两度挽救我们王家人,我们不会忘记他的恩情的,有机会,我们肯定不遗余力去报答他。”

王璎珞闭上双眼,细长的睫毛微颤,她双手环抱腿部,把头埋了进去,父亲所说的东西一时间让她难以消化,若不是这一次火烧到自己身上,恐怕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秘密。

“那伏牛走的时候来看过我吗?”

王璎珞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出,王敬德神情一滞,苦笑一声,“那小子,和我们说完话就走了。”

空气突然宁静,良久才传来王璎珞的回应,“哦……”

见女儿突然抑郁,王敬德知道她是心事重重,想要开导一下她,“璎珞,你们……”

“好了,敬德,我们爷俩先出去吧,璎珞需要休息。”

“可是爸……”

王树德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出去。

王敬德看看女儿,叹了一口气,跟着王树德出了房间。

“爸,你怎么让我出来了?”

“糊涂东西,你没发觉璎珞这孩子对伏牛的心意不是随随便便的吗?但是伏牛若是有意,怎么可能一个照面都不打就走人的。”

“而且,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给璎珞一些时间吧,我这个孙女,呵呵,本来就是个优秀的人,能很快调整好心态的,你瞎操什么心?”

王敬德恍然大悟,“呵呵,还是爸厉害啊,我真是关心则乱。”

“呵呵,本来就是人笨,当年要不是我执意要近鹿做儿媳妇,你还不知道被多少表里不一的女人骗了。”

王敬德挠挠头,“哈哈哈,是啊是啊,多亏了父亲大人。”

王敬德表面奉承,心里却想,“哎,要是当年我和小红妹私奔了,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逍遥。”

王树德一瞥自己的儿子,“貌合神离,心里面肯定在反驳我这个老头子,你忘了我们修内圣之道的人最能察言观色了吗?”

“哈哈哈,真没有爸……”见父亲拆穿自己,王敬德更为大窘。

“好了好了,你去找王净亭姐弟,拜托他们陪陪璎珞吧,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的地步,大家也不必要掩饰什么了。”

“好的父亲,我现在就去。”

“嗯。”

待王敬德走远,王树德看向王璎珞房间的大门,仿佛能听见孙女自怨自艾的叹息声,“哎,情字何解啊!”

他大步离去,吟唱道,“天有一只缺漏笔,未写人间如意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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