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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校长寄语诲人不倦 文刚赶考奋步直追

到了1957年7月,文刚们高小要毕业了。大多数同学,上课都专心听老师复习,下课就抱着书仔细地看,找些题来认真地做。廖文刚并不担心考试,而是担心借的小说还没有看完,毕业考试前必须还。这几天,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他都用在了看小说上,真是见缝插针、分秒必争。班主任夏懋林老师讲了几次考试注意事项,都没有进入他的耳朵里。小说看完了,书还了,就是毕业考试,各门学科,廖文刚都觉得考得不错。

毕业考试完了之后的下午, 研经小学1957届毕业典礼在教室对门的操场里进行。没有扯横标,也没有特别安讲话的桌子椅子之类。虽是夏天,有大梅子树遮阴,两个班都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整齐地坐在树荫下。六甲班的班主任是李小谊。他是音乐教师,边拉二胡边教唱。《少先队队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对面山上的姑娘》、《小燕子》这些歌曲都是他教的。李老师,坐在这个班学生的后面。六乙班的班主任夏懋林,正轮着值周,由他整队。这两个毕业班的同学,年龄相差五、六岁,象陈松林、刘里先、但明清、夏翠仙、王淑贤、廖瑞清这些同学已经是年轻小伙子、大姑娘了,而廖文刚、王绍全、廖输诚、黄芙蓉这些同学却还奶气未干,完全是蒙董顽童模样。年龄小的同学,都坐在头一排,一律的红领巾,穿得朴素,却掩不住一脸的淘气劲儿。越往后的同学越高大,更显得生气勃勃。

夏老师整好队后,就由周泽文校长讲话。周校长,二十四五岁,中等身材,面目慈祥,年轻干练,夏老师整队时,他就站在队伍右手边的梅子树旁,笑微微地看着同学们。轮到他讲话时,他就站到队伍前面中间的位置。他说:“我正在县里参加反右斗争学习,特地请了假回来参加同学们的这个最为简朴的毕业典礼。同学们在研经小学读了两年,今天毕业了。我向同学们表示祝贺。祝贺你们身体长高了,知识丰富了,前程更广了!”同学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周校长等大家安静后接着说:“同学们毕业了,一定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根据国家的需要,我们有少数品学皆优的同学,要升入高一级的学校深造,大部分的同学要回到农村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希望你们在新的学校或者自己的家乡,都要积极向上,努力学习,完成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要相信,我们的国家正在大发展,需要很多有真才实学、能独挡一面的人才,同学们只要努力,就前途无量!我这里,还要特别对能够升入高一级学校的同学说两句话:国家需要高级人才,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国家要强大,要靠高水平科学家的发明创造!”同学们又报以热烈的掌声。他还讲了有关参加升学考试的注意事项。廖文刚记住了,要参加升学考试的同学,7月12号到校交7角钱的报名费,领准考证。

散了会,同学们都依依不舍,许多同学都和校长、老师、同学握手而别,他们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美丽的校园,然后才散向四面八方。廖文刚班有一位同学名叫徐联方,和廖文刚个子差不多,成绩也很好,他是仁寿人,散学后,他和廖文刚、钟开田、邱明宣一道,从后门出去,徐联方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他紧紧握着廖文刚的手说:“我要在仁寿那边考,在仁寿那边读中学,不知道,我们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廖文刚也觉得伤感,说:“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们大家都努力吧。”他们目送徐联方的背影远去,被青山遮住了,才感叹着往家里赶。这一别,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再见过面,而且音讯渺茫。

到了7月12日,二哥中伟陪着文刚到研经小学报名。报名的地点,在大门口。鄢老师,瘦瘦的,大约有50来岁,身穿短袖白衬衫,齐膝短裤,没有上过廖文刚班的课。坐一把木椅子,横放一张办公桌,等着学生来报名。廖文刚弟兄是下午去的,除了鄢老师,并没有别的人。廖文刚按规定交了7角钱的考试费用。鄢老师开了一张收据,还告诉他:“记住,7月16号在井研中学参加升学考试。”当时文刚只有12岁,并没有去过县城,当然也不知道有多远。只牢牢记住了7月16号考试。

离考试还有几天,文刚一回到家里,就有做不完的事情,和春晴、国忠、祥宁小弟一起玩,和二哥一起抬水、找柴,完全没有复习时间,他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课本来看一下。

到了7月15号,文刚起床时,四妹春晴还没有把早饭煮好。母亲正在打开酸菜坛子捞泡菜,一屋子都是酸味儿。这时,只听大路上传来高叫声:“廖文刚,走啦!”

廖文刚觉得奇怪,今天去哪里?他赶忙追出去,见钟同,横背草席,竖背书包,还站在指路碑土旁,看着廖文刚的竹林招手。指路碑,是一块方石头,这个地方,是四通八达的枢纽,路径复杂,前人就在这里立了这么个碑,指明东去高凤、东林,西去研经、胡家店,南去洞府山、井研,北去大河井、仁寿。

廖文刚奇怪地问道:“钟同,你去哪里?”钟同说:“去县城参加考试呀!”

“不是明天考试吗?”“明天8点半钟开考,你能赶上?这里到井研30多里路哩!我们李老师说了,必须今天上午9点赶到学校,全校集合,一同去!你们夏老师没有讲?”

廖文刚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当时看小说去了,没有听到,就说:“你先走,我来追你们!”

钟同转身,大步走了,文刚赶紧回屋告诉妈妈。翼坤这才慌了手脚,连忙抓出六个鸡蛋,洗干净,丢进饭锅里。文刚赶忙收拾书包、笔墨,捆席子。

翼坤说:“真是菩萨供得高,幸好有个钟同,要不是他喊你,等明天赶到井研时,还不都散场了!幸喜有个钟同,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廖文刚也慌了,答应着母亲,见鸡蛋在米锅里滚了几转,就用铲子铲起一个,在冷水里一浸,就边剥边吃,鸡蛋并没有煮好,还是“糖心蛋”,廖文刚吃得满嘴满脸都是蛋黄。他母亲用洗脸帕给他把嘴脸揩干净了,说:“你才12岁多点,本来应该大人送你去的,你伯伯,大哥到马边编油篓子去了,我又眼睛不好。二哥家务事都忙不过来,弟妹们更不用说。只有由你一个人去闯了。你没有到过县城,到了研经街口,回过身来,顺着电线杆子走,就能走到井研。”

文刚答应着,又查看了一下书包,看什么都齐全了,母亲已经把另几个鸡蛋用冷水浸过,装在书包里了,母亲又给了他一元钱。弟妹们都嚷着要跟着文刚到井研去。

翼坤说:“又不是去打老虎。三哥是去赶考,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赶考”?对一个人来说,这是和天一样大的事,哪有时间陪你们耍?”

廖文刚背起行李说:“考起了中学,我领你们去耍。”

廖文刚走出家门,边大踏步追赶钟同,边从书包里摸鸡蛋吃。

廖文刚小跑步追到了研经,余下的路,文刚只是在两岁多的时候,到新津外婆家去,由母亲背起走过,并没有多少印象,他按照他妈妈说的,站在街口,回身看,确有长长的电线,伸向远方。高高的电线杆子,远看是整齐的一排,直没入苞谷林里。脚下是宽阔的泥路,他想,这一定是去井研县城的路,于是扭头便沿着电线的方向追。廖文刚虽然只有12岁,但从小劳动惯了,经常和伙伴们你追我赶、满山遍野的跑,练就了一双铁脚板,他这时跑跑走走,也并不觉得太累。

电线杆虽然并不全都是立在路边的,好在正路都比较宽阔,岔路都很窄小,而正路都是往上走的,电线杆子,高高地耸立在前头,正好做了路标。

廖文刚就沿着大路追赶。那时正是炎炎夏日,万里无云,天空湛蓝,阳光鲜亮,风都带着热气。路的两边,都是苞谷地;地里的包谷已经黄了,但大都还没有收,文刚随着大路完全没入了包谷林中。路上没有行人,只差不多又看见一个背着背篼的妇女在背阴处割草,间或又遇上一条见了人就慌忙钻进苞谷林里去的狗。

太阳几乎是直射脊背了,好在路旁差不多又有一棵高大的柏树、棬籽树、桐籽树、苦桃树和竹林之类,能给文刚遮遮阳光。廖文刚忽然想起,这时候,还有不知多少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同学,正在包谷林里钻着,在田埂上走着,直向井研考场奔去。

又追了五六里,到了旮旯店,才追上了大队伍。

这里是一个大弯子,有大片竹林、桑树。他先见到了落在后面的几个年龄小的女生。

黄芙蓉说:“廖文刚,我在队伍里到处找你,我还给夏老师说了‘廖文刚没有来。’夏老师说,‘他怎么会不来?他妈妈自信得很,只说‘我的廖文刚一定考起。’他不会不来。”

廖文刚说:“我以为明天考,就明天去。我得追上夏老师,免得他担心。”

班主任夏懋林老师差不多又回头看,看见廖文刚了,大声说:“廖文刚,怎么才来?”

廖文刚追上夏老师气喘吁吁地说:“我晓得是明天考试,没有想起要今天去。”夏老师说:“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忘记了?”

领队的周泽文校长回头看着廖文刚说:“这可能就是一辈子穿草鞋还是穿皮鞋的分界线啊!”

文刚说:“交报名费的时候,鄢老师只说了考试的日期,没有说提前去。”周校长和夏老师听了都忍不住笑了。

周校长问:“夏老师没有在班上讲?”

夏老师说:“我在班上讲了三遍,你在做什么?”

廖文刚这才想起,他当时可能正在抓紧时间看小说《孙悟空》,因为领毕业证时必须还。廖文刚说:“可能是在看小说。”

夏老师说:“要记住这个教训!老师布置什么,要注意听。”文刚大声说:“记住了,感谢周校长、夏老师,感谢钟同!要不是钟同喊我,我今天真的不会来。”

廖德煜说:“你要是明天才来,就只有当农民的命了!”

黄芙蓉说:“那就明年考嘛。”廖文刚说:“枉自说,一回到家里,连星期几都不清楚,就不要说再考了。”

这个地方属农新场,到井研县城,刚走了一半。廖文刚因为心慌又跑得快,这时已经汗水湿透衣衫。他看了看长长的队伍,两个班的同学,都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两三个人一排,匆匆地走着。班长陈松林和龚淑华、陈学文、董伯才、钟同、刘里先几个大同学走在最前头,差不多又回过头招呼落在后面的同学:“加油!加油!”王淑贤、王淑珍、夏翠仙、熊淑容等几个年龄较大的女生,嘻嘻哈哈地在中间走。廖文刚已经没有劲了,渐渐落在了后头,和黄芙蓉、廖输诚、王绍全、廖德煜几个年龄小些的同学,一路摆着龙门阵走。

黄芙蓉姓黄,脸色也黄,边走边咳。廖文刚说:“走累了吧?你背的草席打得好精致!多少钱一张?”

黄芙蓉说:“这是我妈妈打来让我读初中用的。”

廖德煜问:“你肯定能考上?”

黄芙蓉说:“当然。”

廖文刚说:“我们都能考上,哪一次考试,我们这几个小巴山儿落在别人后面过?”

黄芙蓉说:“我妈说的,读了初中还要读高中,读了高中,还要读大学,以后出来当医生。”

这几个同学,都是十二岁,长得一般高。大家看黄芙蓉,那样的稚气,又说得那么认真,那么自信,都哈哈大笑起来。

中午才到县城,老师同学都是满脸汗水。报到、找住处、集体吃饭,廖文刚等等,都只有跟在老师后面跑。

这个县城,古老而破旧,但在文刚们的眼里,已俨然大都会了。从来没有见过的自行车“叮当叮当”地一闪而过。街道已不是研经街那样只铺着些青石板,而是三合土的,四五个人并排着走还挨不着街边。两边都有两层楼的房子,有的木楼还挂着金字招牌,光辉灿烂的字,有小面盆那么大。

有名的井研中学,据说是经学大师廖季平创办的,临街两扇大门叫人觉得进门不易;进门两排梧桐,更是象征着来者不凡。因为梧桐高洁,栖之者,非鸾即凤。

进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四合院。中间一个大操场可容万人。四面都是平坦的走道,走道两边是成荫的绿树。里面三幢宫殿式的建筑,都是古庙。教室都是整齐的平房。

晚饭后全县所有的考生都在大操场里集合,估计有3000多人。因为大家都是步行来的,走累了,又没有凳子,并没有人组织聚合、站队之类,于是大家就散乱地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正值夕阳西下后,天上浮云轻盈,地上绿树婆娑,孩子们的心情很好,都由自己的眼睛随意停留。从来没有见过的平衡木、高低杠、肋木、吊环、巨大的铸铁钟,平坦的林荫道、神殿式的建筑,都吸引着文刚们的眼球。

在上面讲话的是什么人,可一点也看不清。因为还没有麦克风之类,他讲的什么,大家也都没有听明白。

周泽文校长和夏懋林老师、李小宜老师也没有听清讲的什么,只是给同学们说:“考试纪律是最严格的,一定要遵守好,一点也不能违犯,不要看别人的,不要带有字的纸进去。监考老师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办。”

同学们听了,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当晚的住宿,都是睡地铺,小孩儿们走累了,也顾不得天气热,蚊子凶,倒在席子上就呼呼睡到天亮。

这一天的考试,文刚觉得很轻松,语文的作文题是“我最快乐的一天”,他就写了昨天的见闻,他的算术可经常都在班上名列前茅,做起来很容易。考完之后,他和钟同、陈学文、王绍全、董伯才、刘里先等同学对了一下答案,大都一致。下午,学生解散,自己回家。

陈学文问廖文刚:“你回去,怎么走?”

廖文刚说:“还是走研经吧。我只认识这条路。”

殷正清说:“我们从小路回去,我带路。比走研经要近十来里。”

文刚和钟同都没有走过那条路,都说:“好。”

陈学文说:“考得起,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要是考不起,见面就难了。”

廖文刚说:“估计我们都能考起!”

陈学文说:“我的家在全福燕子,只能走那边了。”大家握手而别。

走小路的有沈光武、沈光文这一对双胞胎兄弟,还有王绍全,他的家在庙子井;龚淑华,住在大河井。他们一行7人,从县城东门口大礼堂左边的石板路出去,这是一条古道,宽宽的石板路,延伸近二十里。先是一湾梯田,路都是往上走,路旁多有人家,前面是一个腰店子,有老人在这里摆一根长凳,上面横靠着一排甘蔗,等过路人买;还有一位大娘,方凳上放一个圆圆的小簸箕,里面放些炒花生、糖果、针线。一根巨大的黄葛树,根如虎踞,干如龙盘,枝似巨蟒,叶子密密层层,遮住了日光。这里地势高,凉风拂面。过路的人都要在这里歇一会儿,或坐或站。所以,地名就叫凉风坳。

接下去的就是长长的石板路,如天梯一般,直拖到河边,就是灰山桥,然后过石龙桥,走凉水井,殷家河,庙子井,到洞府山,就到廖文刚家的对面了。这条路,后来廖文刚来回走了六年。

开始人很多,最后只剩了钟同、殷正清和一个后面跟上来的女生,个子比廖文刚高,大家都不认识,也都没有招呼,后来才认识,她是打鼓滩的曾翠香,初中时,在六零初四班。高中时,和廖文刚同在六三高二班。

殷正清比文刚大五岁,同是断桥河的,但住在断桥河对岸,离研经小学不远,所以他在研经小学读的初小。殷正清,方正的脸,个子和钟同不相上下,显得很成熟,也健谈,待人很诚恳。文刚早就认识他了,他曾经在村办公室饭桌搭的台子上演过小话剧《蚂蚁搬家》,说的是两个少先队员在山上玩,发现蚂蚁搬的东西里有饭粒,于是抓住了一个逃亡地主。文刚和殷正清两人,一见如故,三个小伙伴,边走边摆。

廖文刚说:“我喜欢读书,二哥读书时,我就跟着去了。”

钟同说:“我开始最不喜欢读书。”

殷正清问:“那是为什么?”

钟同说:“开始,我跟我二哥去读私学,觉得不好耍,后来叫我读小学,我整死不去读。”

文刚问:“那你怎么又来读了?”

钟同说:“那还得感谢我的二哥钟开贵,我大哥回来,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盒子,给了最喜欢读书的二哥,我很想要。二哥经常给妈说,要我也去读书,我不肯去,二哥还哭了。我就说:‘把盒子送我,我就去读书。’二哥问:‘真的?’我说:‘真的。’二哥说:‘那你要跟着我到学校去,报了名,我才把盒子给你。’第二天,我就跟着二哥来断桥小学报名。走到白杨嘴的庙子旁,我又不走了,怕二哥到了学校不给我,说:‘把盒子给了我,我才走。’二哥就把盒子给了我,我就跟着二哥到学校报名读书了。”

廖文刚问:“什么样的盒子?”钟同说:“椭圆的,很精致。像是装烟的。”

那位女生,到了洞府山,顺着向东林的大路去了。廖文刚等三人,下了洞府山也分路了。钟同往右边走,殷正清往左边走,廖文刚的家和洞府山是平行的,正正的下到坡底,上到最高峰,就到家了。三个人都挥手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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