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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迎军区司令到来 看荣誉军人演出

1959年元旦节,各个班自己搞活动。六零初四班宋万英老师,领着全班同学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黑板上请袁永林写了“六零初四班元旦晚会”9个字。“六零初四班”这五个字只有核桃大小,“元旦晚会”四个字,有小脸盆大。同学们的桌子沿教室的四边摆成环形,一张紧挨一张。教室中间,一个大花盆里立着一根树子,树上挂满了画片。节目由班长苏绍儒主持。他说:“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留给我们五彩缤纷的背影;崭新的一九五九年,已经露出了桃花般美丽的容颜。为了庆祝1959年元旦节,我们年轻的班主任宋万英老师,自己花钱布置了这棵吉祥树,上面挂满了画片。同学们只要表演一个节目,比如唱一支歌、讲一个故事、说一个笑话,跳一个舞,朗诵一首诗,就可以自己选取一张画片。下面请宋老师讲话。”

宋老师站起来,笑盈盈地说:“我天天给你们讲话,讲得太多了。在这元旦佳节里,我祝愿同学们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祝福每一位同学,全家平安。”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苏绍儒宣布:“下面,我宣布晚会的规则:要表演节目的同学,先举手,由我按举手的先后,点着谁,谁就到中间来表演。元旦晚会现在开始!”教室里立即举起了十几双手。苏绍儒点了最先举手的雷碧群。雷碧群这时不到15岁,高挑个儿,长辫子,大眼睛。她走到教室中间说:“我唱《真正乐死人》!”她学起男中音歌唱家的味道,唱得生动活泼幽默风趣,惹起阵阵掌声和笑声。第二个表演的是郭茂清,他这时未满13岁,却大模大样地走到教室中间,立定之后,向四周扫视了一眼,然后说:“我献给大家一首名曲,《马儿啊慢些走》。”随即高仰着头,扬起右臂,高声唱道:“马儿啊,你慢些走呃慢些走呃,我要把这壮丽的景色看过够——”虽然有些奶声奶气,但节拍拿得稳,音调唱得准,轻重快慢,都把握得好。下面有人议论:“这小子派头拿够了的!”“唱得也有水平。”

接下来,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上前,有唱《我是一个兵》的,有唱《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有朗诵毛主席诗词的。袁永林起来,讲了一个笑话,他说:“有一个人,高举着一根长竹竿进城门洞,竖起进去不了,横起也进去不了。一位白胡子老人见了说:‘我比你年纪大,见识也比你多,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你把竹子锯成两节,不就进去了吗?’”袁永林讲完,没有多少反应。徐玉文大声说:“这算什么笑话!听我讲一个!”廖清风说:“这怎么不叫笑话呢?听笑话也得有水平!”苏绍儒说:“不要争论了,请宋老师点评。”宋老师笑着说:“这个笑话很幽默,很含蓄。举长竹竿的人傻,那位自作聪明的老人更傻。不管多长的竹竿,你倒下来,顺着放在肩上,就进城门洞了,哪里须要锯断呢?”教室里骤起掌声。晚会直开到下晚自习,大家才兴犹未尽地散去了。其他班级也都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活动。

一九五九年,井研中学和全中国一样,流行语是“向国庆十周年献礼。”

星期六的晚会,是一个向党的十周年献礼的演示会。只见化学组的李性初老师,提上来一根账鼓鼓的大塑料口袋。放好铁架,支起锅儿,划燃火柴向口袋导管处一晃,一股蓝色火焰便直窜锅底,台下师生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叹,随即又鸦雀无声地听锅里油沸的“许许”声,菜下去的“辟啵”声,一会儿,一盘菜就炒好了。菜炒好后,还请了两位学生上去品尝,两个学生吃得舔嘴咂舌,连声称好。李老师说:“这是沼气,肥的稻田里都有,厕所里放些杂草泡烂了,也可以产生沼气,以后可以代替烧柴、煤炭。”化学组的还表演了好些小节目,比如两杯清水倒在一起,立即变成了红色;把一杯水倒进另一个空杯里,水变成了绿色等等。这次演示会后,学校布置,要用实际行动向国庆十周年献礼。教师、各个班级,都得拿出具体的东西来。

刘真老师在六零初一班说:“希望同学们,开动脑筋想点子,看我们班拿什么给国庆十周年献礼。大家讨论一下。”欧本良说:“我们用优异成绩向国庆十周年献礼。”刘老师说:“搞好学习,取得优异成绩,是学生分内的事,哪一年都是应该的,那是我们的本职。校长说了,那不算;要具体的,看得见的,属于创造发明一类的。大家好好想,想出了点子,就给我说。”

井研有一个火力发电厂,发出的电有时比蜡烛亮不了多少,不过发电厂的蒸气,让它白白地跑到太空中去,而各个公共食堂又烧大量的柴或煤来产生蒸气蒸饭,那可是天大的浪费,于有上级作为向国庆十周年献礼的系列活动之一,就是发电厂附近的公共食堂,通通到电厂蒸饭,自己单位只能搞菜。而井研中学恰恰就在发电厂的对门,穿过鸡市巷,横过南门坳的街子就是。此令一出,大跃进式的巨大甑子出现了。每到中午十二点,下午六点,在通向发电厂的狭窄的铺满炭灰的路上和南门坳的大街上到处是端着饭盆的人群。井研中学采取每桌去一个人端饭盆回食堂就餐的办法,因此每顿饭就得有一百三四十人的端饭大军,在这段街上穿梭。

轮到廖文刚端饭,对他说来,又是一桩难事,他当时刚满十四岁,但个子并没有长壮多少,差不多一里的路程,两只手端一个至少重6斤的盆子,有时盆子还有些烫人,饭可是进口货,总不能随便往炭灰地下一扔吧?因此,廖文刚每次去端饭,就是一次小小的磨炼。手实在酸软了,他就来个半蹲式,弓着背,把饭盆放在膝盖头上。一般说来,着手的盆沿散热快,在手里倒几下,就可以了;而盆底有时就有些烫,他于是左膝盖头上放几秒,又赶快移到右膝盖头上去。这样走走蹲蹲,总不让饭盆落地,直到放到食堂的饭桌上。初一年级的小的同学,他们有时顶在头上,有的干脆用一个网兜儿提。

学校还广泛开展了勤工俭学活动。根据上级指示,“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猪肉有供不应求的趋势,要争取自给自足”的精神,学校在川主庙西北面的开水房旁边,砌墙搭屋,建起了养猪场,校园里又新增了猪儿的叫声,一些喜欢动物的小同学,还经常去猪栏旁边逗猪儿玩。

学校有了行动,各个班级也要紧跟不掉队,要立即办起自己的项目。六零初的五个班,都搞养殖。二班、四班养鸡,三班五班养猪养羊;还有养牛的,那是几个右派分子的专利。此外,学校还成立了理发组、修鞋组、木工组、采集组。四班的苏绍儒等几个同学,是木工组的,课外就到木厂去,也没有师傅教,他们就在旁边看。他们看见刨子闲着,就拿起刨子刨;看见锯子闲着,就拿起锯子锯;看见斧子闲着,就拿起斧子劈;反正是公家的木料,也没有师傅说不可以。学了一段时间,他们也学会了拿起锤子“叮叮当当”地修床修凳修桌子。一班的殷正清、陈学文都参加了理发组。只有两把剪子,59级的同学拿着,六零级的同学,天天站在旁边看。陈学文看了几天,不去了;殷正清,天天去看,有时也轮着他学习理发,终于学得了理发技术。后来当民办教师时,就因为经常为师生义务理发,而被评为县先进,得以优先转为公办教师。

六零四班的曾翠香、雷碧群、卢翠华、薛玉文、范雪容、郭茂清、殷辉尧等等同学是采集组的,他们到处山上去采牵牛花籽来卖给中药铺,作为班上的勤工俭学收入。一到课余时间,他们就拿着小盆或者瓷盅,在学校四周满山遍野地跑。牵牛花,可是能“偶倚一株树,遂抽百尺条”的,他们要经常攀崖爬树,尤其曾翠香,个子不高,两臂有力,高的树,危险的山崖陡壁,她都争着上。一天,唯一的布鞋,面子破了,底子穿了。团支部书记薛玉文见了,说:“曾翠香为班集体跑烂了一双鞋,值得表扬!”过了几天,薛玉文捧着一双白须底的布鞋,到曾翠香面前说:“这是我的手艺,我代表团支部,送你这双鞋。”曾翠香正愁鞋子破得不能穿了,接过鞋子说:“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为了班集体,我争取再把这双鞋底磨穿!”

六0初一班则办起了养兔场。养兔场在从校门进来教师办公室和操场边的一块狭长的林荫地带里,也就是语文办公室的东边。同学们用稻草搭了一间小屋,里面用竹子编了许多小笼子,由廖文刚和王绍全、欧本良、范友三、黄芙蓉、廖输诚、刘明星、温兴忠、廖德煜等班上仅有的九个少先队员负责。他们的任务是打扫兔舍,上山割草,因此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后,廖文刚就和同学们一同背起背篼,上山割草。

早饭之后,廖文刚、王绍泉等少先队员们就到养兔房来打扫、喂料。他们用竹夹子或者火钳先把兔舍里没有吃完的草和粪便夹到篼子里,再用扫帚把笼底的竹篾扫一遍,然后才放上新鲜的草。兔子们看见鲜草,就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抢着吃。这时,大家就围着笼子欣赏兔子们匆匆忙忙吃草的神态和通红晶莹的眼睛。只要同学们一到兔舍里来,唤“兔兔兔兔”,兔子们就会扒着笼口张望。

最令人兴奋的是下小兔的时候,刚下的小兔,紧闭着眼睛,一身肉红色,却不断地往兔妈妈肚子下拱,本能地找奶喝。同学们就千方百计地在山上给兔妈妈找营养品,比如撬红薯苗、把红薯切碎让它吃,捡玉米粒、麦粒、摘米汤糊、洋槐花来喂。等到小兔满地跑的时候,好些班的女同学都爱进兔房来参观毛绒绒的小白兔,她们抱在怀里就爱不释手。这时,养兔组的同学就会大声叮咛:“轻轻抱,轻轻放!”“行了!快放下!”李荷艳天天都到兔舍来看,边看边说:“真乖,真乖!”廖文刚就给她说:“荷艳,你那么喜欢小兔,就来参加我们养兔组吧!”李荷艳说:“我是养羊的。羊可比兔子大。”黄芙蓉说:“放羊姑娘人家早就编得有一首歌。”廖文刚就轻轻地唱道:“对面山上的姑娘,你为什么放着群羊。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为什么这么悲伤、悲伤?”李荷艳一听,竟然掩面回头就走。廖输诚说:“你把李荷艳唱哭了?”黄芙蓉说:“她真的哭了。”廖文刚立即追了出去,问:“荷艳,你真的哭了?”李荷艳摇着头跑了。

学校还响应毛主席大办民兵师的号召,井研中学办起了民兵营。廖文刚人小,当民兵不够格,就差不多又背着草背篼,站在操场旁边,看民兵们的方队行进,听他们震天的口号声。井研中学民兵营,王地高担任营长。董存根担任民兵连长,各个班成立民兵排。董存根不再担任六零初一班的班长。经过班主任提名,同学民主选举,廖文刚被选为六零初一班的班长。他在班上是年龄最小的,大家都叫他“小班长”。

民兵除了队列操练,还发给真枪进行射击训练,掌握要领之后,就进行实弹射击。井研中学的民兵战士,迈着雄健的步伐,走向靶场。打靶场上,全体官兵,个个聚精会神,瞄准靶心,击发枪弹,靶场上响起了各种枪声。这些活动,廖文刚这样的小同学都无缘参与,心里却都痒痒的。董存根等民兵一回来,小同学们都围着问长问短:“枪有多重?”“开枪害怕吗?”民兵同学们大都会夸大其词:“五六十斤哩,你们可背不动!”“声音像炸雷一样,你们,看着枪就会吓软,听见枪声就会吓瘫。”廖文刚可不服气:“我不信,你们怎么没有吓瘫!”“我们是人大胆大呀!”欧本良说:“看我长大了也当兵,腰上别一支小手枪!”“哟,没有当兵就想当官呀!”教室里一片笑声。

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在校园里传开了,乐山专区的军区司令员要来井研县检阅民兵营。迎接司令员的这一天,天气可不怎么好,没有太阳,但也没有下雨。全县的民兵数千人,井研中学的师生1000余人和研城小学、研城第二完小的师生和居民将近万把人,早晨8点起就排好了队伍。他们从南门外牛市大桥处排成夹道欢迎的长队。前面是仪仗队,有鼓号彩旗,后面的人们手里都举着小旗,脑子里都藏着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口号。可是司令员久不露风姿。人们开始是静静地驻足而望,后来是走来走去地焦急地盼望,再后来是闹嚷嚷地各找龙门阵来摆起混着时间等。殷正清问廖文刚:“你估计司令员是什么样子?”廖文刚脱口而出:“‘军区司令员’嘛,当然应该是八面威风、十分雄壮的,如果不是像关云长,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也应该像尉迟恭,面如锅底,臂阔腰圆吧?”周围听见的人都大笑起来。直等到上午十一点钟,前面传来“到了”的口令,顿时全场肃然。一会儿前面锣鼓喧天,口号起伏,后面也随着红旗如浪,口号如潮。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向南面伸长脖子。又等了好长的时间,司令员才在警卫员的护卫下,由县长书记陪同,拍着手大步走过。还跟着一部小汽车。令廖文刚十分失望的是,那位军人个子瘦小,不仅说不上威风,甚至看不出来有他想象中的军人气质。

队伍都汇聚到井研中学的操场里,民兵都按编制的序列进入操场,不是民兵的就站在操场的四周观看。操场的北面正中是主席台,上面悬挂着“热烈欢迎江司令指导我县民兵工作”的通栏横幅,两边木柱上贴着“大办民兵师,保卫新中国”的对联。轮到江司令讲话了。他个子虽不高大,声音却特别洪亮。他说:“美帝国主义,虽然在朝鲜战场上失败了,但亡我之心不死;蒋介石反动集团,也贼心不死,要组织窜犯大陆。所以,我们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大办民兵师”,让大陆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淹没敌人的汪洋大海。”在江司令讲话的过程中,民兵队伍中不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口号声。

首长讲话之后,就该民兵营动作了。民兵营的各个连队排着整齐的方队,方队之间,只有不到二米的距离,队伍“唰唰,唰唰”地从主席台前开过,步伐整齐,动作有力,口号响彻云霄。观众们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县也有这样规模的队伍。虽说是民兵,并没有武器,但是,如果都拿起刀枪,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啊。

更使人兴奋的是江司令最后的话:“我还带来了军分区电影队,晚上就在这个操场里放电影,都是同志们喜欢的战争片,表示我们军分区对井研县人民的诚挚慰问!”师生们个个听得心花怒放,顿时全场欢声雷动。廖文刚高兴得背着草背篓在操场边上跳起来说:“可以过足电影瘾了!”还才下午五点过钟,主席台上就扯起了银幕,下面陆续安起了凳子。井研中学的师生都按班级放好凳子,成了观众大军的核心。街居民也有来安凳子的。到六点过钟,成群结队的农民、居民都涌入操场里来了。能容纳上万人的大操场,几乎已没有多少空地了。电影开始了,五角星四射的光芒,伴随着“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的解放军军歌昂扬的旋律把井研县的观众带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让廖文刚这样的青少年感受到了革命战士的英勇。

头发都淋湿了,廖文刚才感觉到在下雨,看坝坝电影的人这么多,可老天偏不作美,才放了两部,竟然下起不小的雨来了。居民和农民大都叹息着散去了,银幕于是移到了学校食堂里面。师生们又轰隆轰隆地搬着凳子向食堂转移。电影一部接一部地放,体现着人民军队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不少同学,上下眼皮打起架来了,但还是在那里硬撑着坚持不走。解放军放映员看见食堂里还黑压压的一片,又继续放。直到凌晨四点电影结束,一共放了五部电影,师生们才打着呵欠,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学校预计要亩产几千斤的小麦,到了春天,长得蓬蓬勃勃,绿得铺天盖地。廖文刚到地里去看过几回,也以为丰收在望。可是,年龄大一点的同学都小声说:“只好割来作猪草、牛草。”

果然,一个春阳高照的下午,全校师生都开到了小麦地里:散麦秧。师生们都不忍心把脚踏进这碧油毡似的麦地里,他们都站在路边,蹲下身去,伸手进绿毯子中,把麦秧一拨开,才发现,只有尖尖上不到半寸左右的麦秧是绿色的,其余部分,就像韭黄,黄黄的、细细的、软软的,像小孩子的头发,根本就直立不起来。李龙奎老师,又来指挥,怎样扯,怎样留。先说10根留一,看来还不行,又说20根留一根。地里一片叹息声:这么好的麦秧,多可惜!因为要扯去的多,要留下的少,进度是不可能快的,于是师生们就都提来网凳,坐在地边,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进攻。

大家都埋着头,只顾扯,没有人说话。廖文刚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现在是动手不动口,你们说,是什么?”欧本良说:“是什么!是傻子!”坐在旁边的新老师宋万英说:“为什么不少撒一点种子?”她旁边的毛淑滔老师说:“上头叫密植,还说太保守呢。”廖文刚蹲得腰酸了,站起来说:“这就像由农村,包围城市。冲啊!”师生们都大笑起来。地边上,一堆一堆的麦秧,不断增高,直高到像小山似的,人都过不去了。李老师又高喊:“同学们,向更远的路上堆!”远远近近的路上,都堆满了绿云,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散了一半。远远看去,散过的地里,就像瘌痢头。师生们奋战了三个下午,把几亩麦地全变成了瘌痢头,才算完成了任务。过了几天,廖文刚再到地边看,堆的麦苗,早被社员搬走一空。他想,看来,真是好饲料啊。

可是,老天并不随人愿,到麦收时节,麦子地里,只有挨路边的一圈,还结了些小麦。学校种小麦一共七亩多,种子用了三千多斤,总共收小麦不到四百斤。

没有过多久,成都军区荣誉军人,到井研中学来演出。戏台就搭在乐山军分区司令讲话搭过台子的地方——操场正北端,就是学校挂铁钟的那个坎坡下。台子是用桌子拼拢搭成的,五九高、六零高的同学,忙了半天,才把台子搭好。演出在晚上进行,电灯把台子照得雪亮。台上的横标上写着:“热烈欢迎成都军区荣誉军人来井研慰问演出!”全校师生都整齐地坐在台子下。有报幕员大声说:“欢迎井研县武装部杨政委讲话!”台上出现了一位壮健的军人,他照着稿子念道:“荣军同志们,井研县的各位领导和同志们: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热烈欢迎成都军区荣誉军人到井研来慰问演出。荣誉军人,都是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为解放人民,保卫祖国,而英勇战斗、身负重伤的英雄。他们都战功显赫,受伤致残。今天参加演出的,都是伤残军人,一会儿,我们就能看见他们精彩的演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向荣誉军人表示欢迎和感谢!”

杨政委讲完话后,是荣誉军人演出团的负责人讲话,他是一位伤残军人,没有右臂。他用左手向大家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不用稿子讲话,他说:“井研县的党政领导、父老乡亲和井研中学的师生同志们:你们在大跃进的年代,创造了许多人间奇迹,我们成都军区荣誉军人特地到井研来,对同志们表示亲切慰问!我们这些荣誉军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英勇杀敌,不愧为英雄的称号;我们受伤致残之后,都身残志不残,用我们的嗓子,用我们的歌喉,用我们伤残的腿脚,为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呐喊助威!我们都不是专业演员,我们是在用我们的心来歌唱。我们的心象火一样红,我们的意志坚强如钢。让我们军民携起手来,奔向共产主义前方!”两位同志的讲话,都赢得了暴风雨般的掌声。

演出开始了。每一个节目都激动人心。参加演出的荣军同志,有的没有手脚,有的双目失明,有的满脸都是伤痕,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着轮椅,但他们的舞步,都那样地整齐,他们的歌唱都那样地雄壮,他们的言辞都那样地激昂,他们的笛声都那样地嘹亮,他们的琴声都那样地豪放。整个井研中学校园,洋溢着激情,弥漫着力量。歌声、笛声、琴声、朗诵声、掌声,欢呼声,象海潮迭起,春雷满天。尤其是一个荣誉军人吹笛子时,喝彩声不断。他只有一只左手,吹出的《空山鸟语》,一会儿,幽静如野渡无人;一会儿,热闹似百花争春;一会儿,雄壮如万马奔腾;一会儿,轻缓如粉蝶双飞。还有一位荣誉军人朗诵的《我们的心永远忠于党》,真是字字如珠,闪着光辉;句句如涛,充满伟力;段段如山,坚定雄浑;心意深挚,感情激越。他的朗诵,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都清晰,每一句话都动人。整个的诗歌,语言凝炼,感情充沛,久久在人们心底盘旋。演出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荣誉军人们全部出现在台子上,频频招手谢幕。

第二天,刘真老师在班上讲:“你们听听,荣誉军人的朗诵,真正体现了一句俗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们以后读课文也要这样;充满感情,抑扬顿挫,字字清晰明白。还有那位吹笛子的军人,你们想想,我们有两只手,都吹不好;他只有一只手,能吹得这样出色。这就叫,‘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同学们,只要自己下定决心,持之以恒,努力再努力,我们的理想,就一定能实现!”

同学们听了,都非常感动,学习更加刻苦,更加认真了。

下午课外活动时,井研中学校团委召开少先队干部会,讨论看了荣誉军人演出后的感想。会议在团委办公室举行,由团委少先委员李秀芝主持会议。她说:“前几天,我们看了井研民兵师的威武,听了江司令的讲话,昨天,我们又看了荣誉军人精彩的演出。你们是少先队的干部,一定有许多感想,我们现在就交流一下。看,哪个同学先发言。”李秀芝的开场白话音刚落,少先队的干部们就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发言。这些少先队员们,声音虽然稚嫩,想法也未必科学,但他们都表达了对解放军的热爱,对江司令讲话的理解,对荣誉军人的崇敬。不少同学表示,少先队超龄后,就要加入民兵,满了18岁,就要加入解放军,为保卫祖国贡献力量。好几位同学还讲到荣誉军人的演出证明了一条真理,就是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吹笛子只用一只手,是不可想象的,但是荣誉军人做到了,而且达到了极高的水平。我们学习解放军,“咬定青山不放松”,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就没有攻不下的难关。

李秀芝总结的时候说:“大家这样热爱解放军,我很高兴。大家表示少先队员超龄后就当民兵,以后满了18岁,就当解放军。这非常好。但是,不要忘了,还有共产主义青年团这个组织哟。以后还要加入共产党!”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李秀芝最后动情地说:“一提起解放军,我就有说不尽的感激之情!”新被选为少先队大队长的廖文刚说:“能给我们讲一讲吗?”李秀芝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就说:“好,我给同学们讲一讲,这是我永远完全用不着想起,都永远不会忘记的经历。”李秀芝讲起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事情是这样的:李秀芝的家住在井研县周坡区乌抛乡的狮子村一组。在山脚下,四面都是崇山峻岭,出门就是陡峭的青杠坡。1950初春季节,听说来了解放军,六岁多一点的李秀芝和当地农民一样,心里害怕极了。老百姓都知道,兵匪一家,来了军队,又是拉丁,又是拉夫,还要派款派捐纳粮,老百姓的血汗不榨干,他们是不会走的。李秀芝看着周围的树子,在风中摇来摆去,非常害怕。谁知这一次来的兵,和以前的兵大不相同。他们和老百姓亲如一家。李秀芝的家里,就住着一位兵,大家叫他党组长。党组长讲,他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队伍,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

党组长名叫党世荣,瘦高个子,瘦长脸,整洁的军装。他1928年出生在陕西的一个贫穷家庭,1949年不到21岁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二野军事政治大学学习。1950年初,党世荣就由乐山军管会分到井研,然后分到乌抛当工作队长。党组长组织开会,李秀芝就在旁边听。他给农民朋友们说:“一根筷子,很容易就折断;一把筷子呢?就不容易折断了。”他负责整个乌抛乡,差不多又来。一到李秀芝家,他都要给小秀芝买点吃的,豆腐干呀,炒花生呀。一天,他问李秀芝:“长大了做什么?”李秀芝答:“挖土。”“你应该去当解放军。”“我挖土。”党世荣听了,说:“有劳动人民本色。”于是利用空余时间,到竹林里,砍了一根带竹蔸的细竹子,把竹子锯短,把竹蔸削成扁平的,做成了一把小锄头,送给李秀芝。李秀芝很高兴,经常拿着这把难得的小锄头到处挖。

朝鲜战争爆发了。党组长动员李秀芝的父亲去当志愿军。她的父亲说:“国民党要你当兵,是强迫的,抓你去;共产党是好言好语劝你去。我得去。”李秀芝的父亲,当时有二十六七岁,于是参加了志愿军。李秀芝的父亲走后,党组长也离开了。李秀芝脚上生了大疮,肿起很大一个包。她母亲把她背到周坡区医院治疗,可是带的钱不够;周坡到乌抛有二十里山路。她母亲就把李秀芝放在医院对门一个并不很熟的人家门口,肚子饿了,也没有人给她吃的。李秀芝饿得实在忍不住了,脚疼又不能走路,她看见堆着一堆桐籽,以为是能吃的什么果果,就爬过去剥来吃。一会儿就中毒了,头昏眼花,不断呕吐。

这时,党组长路过,看见了,他惊奇地喊:“这不是小秀芝吗?怎么在这里?怎么这样了?”他赶忙把李秀芝抱到区医院,嘱咐医生说:“这是志愿军的女儿,请马上抢救。”他还给李秀芝买来豆腐干、红甘蔗。李秀芝的病医好后,为了照顾她,党组长又住到了李秀芝家里。李秀芝的父亲一年之后,复员回家了。党世荣离开李家的时候,又给李秀芝买了好吃的东西,炒花生、糖果。李秀芝人小,也不喜欢说话,她看着党叔叔背着背包远去,心里依依不舍。她巴不得党叔叔马上又回来。真是天从人愿,一会儿,背着背包的党叔叔又回来了。他说:“乌抛街上,来了耍猴的,小秀芝,来,我带你去看。”党叔叔抱着李秀芝上了街,看了猴子翻筋斗,叠罗汉,倒立行走等等杂耍,李秀芝非常高兴。看完了耍猴,党叔叔又给李秀芝买了红甘蔗、豆腐干,又把她抱回家。

当时,李秀芝的父母已经上山劳动去了,党叔叔就说:“小秀芝再见,你长大了,要好好读书,叔叔走了。”李秀芝也没有说话,就眼睁睁地看着党叔叔爬上青杠坡,淹没在森林中。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党叔叔了,可能他已经回陕西老家去了。但李秀芝的心里,不时又浮现出这位瘦高个子、瘦长脸的解放军叔叔形象,而且年龄越大越清晰。党叔叔鼓舞着她努力学习,不断进步。

李秀芝讲完这段经历,一位身材瘦高、脸瘦长的和蔼可亲的解放军也走进了所有少先队干部的心里,成为了他们不断前进的动力。后来才知道,党世荣一直在井研工作,因为忙,再也没有去过乌抛,后来是老干局管理的离休干部,于2011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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