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兰依旧
轻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沐莹雪心头一震，缓缓转过头，只见有个女孩儿正站在门口，好奇地望着她，这不是她的柔甲。
“娘，姑姑说今日午后，要请几个外边的婆子来后院帮忙，到时候请你粗粗做几碟子糕点，若是有昨日宴席上剩下的饭菜，端几盘给她们，就再好不过了。那些婆子都是外头的，一年到头也就来这么几次，若是苛待了她们，恐怕传出些不好的话来。”
这是春兰，才十三岁的年纪，因为生的伶牙俐齿被留在霍府当了丫鬟，妇人们之间来回传话最是一把好手，无论多复杂的事，都能说得明明白白，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沐莹雪上一世最后悔的，可能就是遇见她了。
春兰娘见沐莹雪已经吃好，便开始收拾起碗筷。
“嘱咐你多少次了，别一口一个姑姑的，知道你们亲，可也不能忘了府里的规矩。”
“娘，我知道错了。”
小丫头语气稚嫩，贴着母亲的身子，不住地摩挲。
“翠妈妈那里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了，就这些。”
小姑娘感受到沐莹雪投来的眼神，偷偷侧着身子看她。
“娘，她是谁？”声音很小，但沐莹雪却听的很清楚。
“快和沐娘子问安。”
小姑娘这才来到沐莹雪面前，躬身行礼。
“你叫春兰？”
“是。”
小丫头长得是可爱，圆溜溜的一双眼，有种说不出的机灵劲儿，只可惜前世的她心思不净，辜负了沐莹雪的一番好意。
“娘子别见怪，这是我的女儿，只不过从小养在她姑姑那里，这些天才进的门，府里的规矩也不大熟，以后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娘子多见谅。”
“春兰娘谦虚了，方才听她说那几句话，一看就是个心思玲珑的，日后若是得了夫人青睐，前途必定大好。”
“要是娘子愿意，就让她跟着你吧。娘子初来乍到，也要有个人照应才是，总不好让你为了吃食，亲自来这里端饭盛菜的，她虽然年纪小，跑个腿什么的还算说得过去。”
“你愿意跟着我吗？”
沐莹雪缓缓抬头，问道。
“我听娘的。”
沐莹雪还是留下了她，毕竟春兰娘说的也不错，自己的确需要个丫鬟，看这霍夫人的意思，若是霍重山不出面，估计她这个妾室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上一世，沐莹雪因为信任春兰娘，对春兰也是多加照顾，因为她年岁小，像是对待亲妹妹一样待她。
可她没想到春兰心思龌龊，一点儿都不像自己的娘亲，反而对一直带她长大的姑姑言听计从，留在她身边几年后，靠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爬上了霍重山的床，当了姨娘。
之后更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和沈家女一起陷害沐莹雪，让她差点就无家可归。
事情败露后，又将所有罪责都推给自己的亲娘，让春兰娘不得不流落街头。
她带着小姑娘回到了霍重山的居所，仔细打量了一下院子，虽然还算幽静，但她心里却并不喜欢。
前世，这里是沐莹雪母子的居所，因而身处其中，沐莹雪觉得到处都有柔甲玩闹时的影子，她无法继续承载这份记忆，至少无法背负全部。
等到了傍晚时分，霍重山终于出现在门口。
沐莹雪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吓了一跳，见其已经进门，便同他说了想要将春兰留在身边，并搬去后院里的事，霍重山不会不应。
“莹雪，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沐莹雪斟茶的手忽然晃了一下，茶水不小心洒在桌上。
她知道是什么事。
“你弟弟他······”
沐莹雪的弟弟沐云起才十五岁，宫内生乱，他孤身跑去给父兄送信，却在途中失踪不见了，等到收到消息时，他的首级已在城楼挂了数日。
“他的尸首我已叫人安葬，若是日后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
“多谢将军。”
沐莹雪垂眸，眼泪一滴一滴从胸前滑落。霍重山想安慰她，刚一伸手，就见她自己赶忙伸手擦过眼角的泪，没有给他触碰的机会。
她的不懂事，害死了自己最珍爱的人，即便重来一世，她还是没能挽回全家人的命运，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人生还有转圜的余地。
断情绝爱能有多难，收回被践踏的真心，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然而在此之前，她得先活下去。
等到夜间，霍重山再次被叫去，沐莹雪则带着春兰，来到了西门角一处僻静的院落内。
到了第二日，沐莹雪刚刚起身，就听到有人在外叩门。
春兰身上还是那件浅粉色小坎肩，小跑着应声过去，沐莹雪则从窗内静静望着。
“你个小蹄子，害我敲了这么久的门，都不知道应一声，懂不懂规矩？”
何香扯着嗓子，刚一见面，就在春兰的脸颊狠狠捏了一下。
春兰疼得伸手捂住脸，却也不敢在她面前哭闹，而是颤抖着声音，回道：“何香姐姐怎么这么大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我亲自来这儿，自然是有事，告诉那个沐家的，夫人让她现在就过去。”何香这个丫头，仗着曾经伺候过霍重山，又是霍母身边的第一等丫鬟，总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就是对沐莹雪也敢呼来喝去的。
前世的沐莹雪不敢豁出去，是因为顾念着霍重山，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对付这样的刁奴，她有的是手段。
春兰回到屋内，沐莹雪小心捧着她的小脸，发现她左侧的脸颊已经通红一片。
“疼吗？”
“疼。”
“那为什么不哭？”
“姑姑···翠妈妈说，女孩子哭哭啼啼让人讨厌，叫我不要轻易掉眼泪。”
“翠妈妈对你好吗？”
“小时候娘不在身边，都是翠妈妈把我拉扯大的。”
小姑娘一心将翠妈妈视作恩人，却不知道她之所以和母亲分别，就是因为父亲去世以后，翠妈妈仗着自己是姑母的身份，将她扣押在家里，不让母亲将她带走。
春兰娘前去说理，却差点被几个恶毒亲戚乱棍打死。无奈之下，春兰娘只能遵照翠妈妈的意思，每月从月钱中拿出一部分银两，送去给翠妈妈家，才能保证女儿健康长大。
前世，若不是沐莹雪心软，让春兰当上了霍重山的姨娘，她可能早就被翠妈妈设计卖去了宜春楼。
“以后多听你娘的话，只有亲娘才会真的在乎你，知道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点点头，规矩地说道：“何香姑娘来请，说夫人叫娘子现在就过去。”
“我知道了，不过，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小姑娘立马会意，端来一盆水，伺候沐莹雪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