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来有往
沐莹雪微眯着眼，看着霍重山阔步走出屋外，春日的阳光照在他银色锦袍的下摆，浮着一层光晕。
可等他转头回望，沐莹雪早就转过头。
过了好半日，沈琉璃前来观望。
沈琉璃想害她，有动机有能力，自不必言。
只是，她一手粉红的长指甲，晃了沐莹雪的眼。
“你还在病中，可能有所不便，等你病好了，我再让溶月帮你染甲，可好？”
她身穿浅粉色大袖衫，衬得气色娇嫩不已。
“不必了，多谢大娘子好意。”
沐莹雪抽回被她捏紧的手，觉得很不自在。
她忽然想起此前中毒时，沈琉璃就曾特意递给她茶点，那时候，她的指甲颜色可比这要深得多。
“你放心，剩下的时日，我不会再难为你，你好歹是将军心尖上的人，这点时间，我还是给的起的。”
门口的阿吉朝内看了一眼，沈琉璃命丫鬟放下上好的香炭，又吩咐芷兮和春兰：“沐娘子有什么想用的，尽管去买，要是例银不够，就来与我传话。早晚天气冷，也要多加照应，切莫再生发出旁的病来。你们可听清楚了？”
春兰抬头看了眼沐莹雪，而后才低声说了句“是”。
这女人果然知道她时日无多，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必定是霍重山急着对她和盘托出了。
她之所以突然如此费心，也不过是想获取霍重山的好感而已。
思及此，沐莹雪撇撇嘴角，只觉得好笑。
“娘子，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春兰可还记得沈琉璃在雪阳阁发疯烧书时的模样，现在忽然换了一种神色，担心之余，也觉得不适应。
“不必管这些。”
就冲这一点，她非要活到天长地久不可。
沐莹雪一咬牙，在床榻上一骨碌坐了起来，只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冷汗过后，身上的热气像是全都被抽走了，竟比冬日里还冷。
“春兰，帮我换衣服，我要出去。”
沐莹雪躺了整整一夜，今日又未能进食，双腿都在打颤。
春兰犹疑，不知她想干什么。
侍奉她喝下几口温粥，见她稍稍有所缓解，心里才觉得有所安慰。
沐莹雪找来从前剩下的几颗药丸，吞下吃掉，半刻钟之后，冷汗便止住了。
“娘子若是有如此神奇的药丸，为何······”
春兰不解，若这药真这么灵，娘子怎么到了现在才肯拿出来，而御医又为何会说‘此病恐怕无药可医’？
这一切透露着秘密和不寻常，眼前的娘子，当真什么都不懂吗？
“这是此前阿哥留给我的，关键时刻能救命，但也不可常用，否则只会死的更快。”
正在这时，华生捂着胸口前来，看见沐莹雪神色如常，这才放了心。
“你自己伤口还没好，不必如此折腾，我们这会儿要出门，你自己在家好好歇着，等我们回来了，再让春兰去陪你。”
华生听了，边低头边看向春兰，春兰红了脸，羞得不知躲到哪里才好。
“娘子，那咱们快走吧，不然回来就迟了。”
沐莹雪像是看女儿一样，盯着春兰红扑扑的脸蛋，觉得有趣极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但总归要试一试的。
沿街的茶馆里，人影稀疏，她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能见到想见的人。
但是在此之前，她得准备好说辞，想好如何应对。
到了地方，她又站在湖边踌躇了好一会儿，深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踱步至一旁的小阁楼。
她并不知道，早有一双眼睛，将她的徘徊不定和犹豫不决尽收眼底。
“真巧，没想到祁公子也在这里。”
她刚走上阁楼，就见到祁唯安坐在窗口，右手放在支起的膝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她像之前一样，依旧带着帷帽，眼前的人先是一阵错愕，而后才请她入了座。
见她不客气，祁唯安反倒觉得不对劲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有事不妨直说。”
沐莹雪顿了顿，本来想好了一大堆理由，想假装巧遇，没想到人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我，我没事，奥不，有事，想请你帮个小忙。”
她不自觉地在桌下紧握住双手，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
“说吧，何事。”
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气了。
只见她伸手揭开帷帽，露出自己的面容。
祁唯安看着她，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顿了好一会儿，差点没回过神来。
此时的沐莹雪脸上，到处都是一大圈一大圈的紫红色印记，脸颊上残留的水痘几乎就要爆开。
嘴唇周围不知为何，变得又黑又暗，仔细一看，竟是疯长的胡子。
此等怪异之事，寻常人怕是见都没有见过。
但她相信，祁唯安一定会有办法。
因为上一世，祁唯安就是因为精通养颜之术，创制出多种调理肤色的膏药，被后宫娘娘们召见，而后才有机会被皇帝赏识。
“我实在是无处可去，才敢来找你的。
若我一直都顶着这样一张脸，将军恐怕连碰都不敢碰我了。”
沐莹雪眼眸低垂，委屈不已，泪珠挂在睫毛上，闪了好几下才掉落下来。
“竟然这么严重了。”
祁唯安探出半个身子，小心查看后，如此喃喃自语。
“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
他擅长药理之事，除了身边几个人，无一人知晓。
沐莹雪此前对他避之不及，像是防瘟神一样防着他，现在忽然前来，不仅改换了态度，还如此冒昧相求，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的个性。
“因为阿哥说过，无论到了何时，你一定会帮我。”
祁唯安心里微微一动，眯着眼睛仔细盯着她。
心里忽生一计，向右一步，绕过矮桌，将她拉到面前，凑上去观察伤势。
沐莹雪避之不及，僵硬着身子，任由他的眼神在面颊上流连。
想起自己此时奇怪的模样，又是羞愧，又是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这还有救吗？”
祁唯安看着紫红色的印子，觉得意外。
若只是痘印，怎么也不会显现出紫色的痕迹。
而她嘴角冒出来的胡须，分明是乱吃药吃出来的。
“这样的病症，我闻所未闻，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只要有他这句话，沐莹雪便能安心了。
那种紫色是她特意萃取了毒虫身上的苦汁，涂抹在脸上的。
不过三天，她的脸便会开始溃烂，到时候祁唯安便会拿出玉容决来救她了。
但前提是，她要熬过这三天。
“后日上巳节，我还在这里，到时你来取药。”
沐莹雪知道事情妥了，便准备离开，可刚要转身，又被叫住。
“不过。”
祁唯安并不是着急，饮尽手里的茶，才又继续说道：“我愿帮你，但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换吧。有来有往，方能长久，你说是吧。”
“你想要什么。”
沐莹雪回头，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满屋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