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门之时

沈琉璃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罩衣，头发高高挽起，上面佩戴的，尽是华丽的金钗翡翠，要多招摇有多招摇。

霍重山将她扶上车驾，正准备跃上马背，却被沈琉璃劝住了。

“将军，晨间露重，既是回门，进来吧。”

霍重山无法拒绝，放开马，回身上了车。

“等久了吧，冷不冷？”

沈琉璃伸手去握他的手背，霍重山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他自己也没料到。

四目相对，气氛开始变得尴尬，忽然车夫一声喝令，马车开始摇晃，沈琉璃不小心向前一跌，就入了男人的怀。

这下算是真正握紧了。

看着他闪躲的眼神，沈琉璃心里的欣喜，瞬时烟消云散。

霍重山这样的人，怎么会做无用的事呢？

她嗤笑一声，心里已经了然，猜想这背后的原因，也无非就是官场上的名与利了，否则他怎会如此大费周章。

沈府门外，沈公卿早就带人候着了，见到霍重山身后的两大箱财宝，更是喜上眉梢。

沈夫人站在身边，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见到沈琉璃如此花枝招展，她才微微皱起眉头，开口便说道：“真是不知体面，如今宫里宫外，都说要勤俭为要，你却打扮得如此招摇，难道是想害死你爹和霍将军不成。”

沈琉璃双颊通红，心底的气依旧如此之盛，可她就是张不开嘴。

果然，若是有人对你心生厌恶，无论你是好是坏，在她眼里就只有错。

“我······”

她刚要开口，霍重山却侧身来到她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牵起她的手。

身后的长风傻了眼。

“沈夫人不必惊慌，有我在，琉璃便不会有事。”

沈夫人嘴角动了动，低下头又说道：“这孩子生性傲慢，举止粗鄙，少时不知气走了多少教习嬷嬷，如今入了将军的府门，要是有什么错处，将军尽可随意惩处，可千万不能纵了她的性子，惹出什么事端，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也能安心了。”

沈琉璃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一句悖逆的话来。

霍重山感受到她手心里的寒意，开口说道：“沈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琉璃做我的夫人，端庄典雅，举重若轻，孝顺公婆，体谅夫婿，哪一件说出去都是贤妻良母的典范，怎么到了沈夫人的嘴里，却成了乡野粗人般的野丫头了？”

本以为沈夫人会就此收嘴，没想到她竟又说道：“相处日久，将军就知道她了，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什么样我没见过。

你们刚刚成婚，看着彼此都是新鲜的，将军不生出嫌恶之心，那最好，可若日后得知她的真实嘴脸，也千万别顾念什么，收服她，只有比她更狠，没有别的办法。”

沈夫人双颊凹陷，两只瞳孔像是被嵌进去的黑珠子，骨碌碌转着，死死盯着沈琉璃，表情怪异又可怕，让霍重山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微微低头，沈琉璃怔在原地，指甲陷进了他的掌心。

沈琉璃知道回府自然惹的他们不快，穿得这么招摇也的确是为了证明给那些人看，自己虽是低嫁，过的也是正经嫡妻的日子，从来都不比别人差。

可她没想到沈夫人竟不惜沈家和自己的体面，如此在霍重山面前贬损于她。

她气的浑身颤抖，直勾勾盯着眼前对自己恨入骨髓的人，满腔的愤恨无处宣泄，鼻头一酸，差点就要落泪。

她往日并不如此懦弱，更不会轻易想哭。

只是今日回门，霍重山也在，她本以为会太平一些，却没想到还是这样。

本以为从前一切恩怨，或许可以放下，她以为等自己有的靠山，沈府的人便不会看不起她，可眼前的一幕，算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无论到了何时，他们终究不会有一丝的悔改和怜惜之意。

“你······”

沈琉璃正要上前与她理论，被霍重山拉住护在了身后。

“沈夫人慎言。”

沈琉璃抬头，看见霍重山挡在自己身前，看着他认真的侧颜，心像是漏了个节拍。

从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护着她。

少时母亲身死，她便受尽沈夫人的冷眼，这偌大的沈家，除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哥哥偶尔会过问几句，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父亲一心想让她成为傀儡，逼她学规矩，让她学习所谓的端庄仪礼，却从不在意她是否想要这些，更不会在意沈夫人千方百计刁难于她。

她愣在原地，从后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呵护的滋味。

只听他缓缓说道：“琉璃既已是我霍家的人，她是好是坏，我自会分晓，可沈夫人对她这般苛刻，到底是在仗着自己嫡母的身份，欺凌于她，还是觉得我们霍家的脸面根本不值一提？”

这都把整个霍家都搬出来了，沈公卿转头狠狠瞪着妻子，嫌她多嘴。

“将军莫要动怒，她一个妇人，不知轻重，伤了体面，实在不该，老夫替她赔个不是。”

沈公卿说着，就要躬身作揖，却被霍重山劝阻。

“沈公卿请慢，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岳丈，更是我的前辈，于情于理，我都不敢受这礼。”

沈琉璃抬眼看着他，沈夫人嘴角开始上扬，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沈琉璃，意思是：看吧，谁会真心护着你这种贱人。

其实按照门第之见，霍重山是断断没有资格在沈家面前如此豪横的。

沈家既是皇亲，来往的皆是贵胄之家。

霍重山即便一时露了风头，得了皇帝的偏宠，可久在官场的人都知道，若是没有庞大的家族根系，只靠君王一时的宠爱得来的荣耀，是最不可靠的。

人本身就是善变的动物，更别说一个久居权利中心的皇帝，谁要是被他选中，若非一边享受高官厚禄，一边规避锋芒，剩下的只有被他厌弃，怅惘一生的命运了，如果更过分点，哪一天只要他不高兴，就要有人掉脑袋。

这样风险极高的位置，霍重山得到了，也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