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二爷何在
雪阳阁内,沈琉璃消瘦的身形映在窗上。
阿吉能看到的,不过是她等待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剪影,许多事到了嘴边,变得难以开口。
“大娘子,奴婢以为,无论如何,沐莹雪是不会回来了。即便将军有意,杀父之仇,恐怕寻常人怎么都难以放下。”
“是啊,杀父之仇······”
沈琉璃喃喃自语,看着黑影从竹影下朦胧的灯光一闪而过。
霍重山回到听竹阁,周身的寒意让长风都望而却步。
“拿酒来!”
“将军,康王那边有动静。”
长风只看见某人竭力咬着后槽牙,好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发作。
尽管气急,霍重山知道此时必须要保持冷静。
“怎么说?”
“江北渡口有问题。上月从南运来的一船稻米刚到江北,忽就沉了,朝廷损失千万两白银。昨日有耳目来报,渡口南面的山上似乎不大对劲,半夜有无数火龙盘绕,许多百姓都看见了。康王的人已经在四处打探江二爷的踪迹,似乎已经在开始追查此事。”
霍重山冷静下来,拇指下意识抚摸着翡翠扳指,目光深远。
江北渡口本来应该由朝廷接管,可先皇亲手将此地送给了一个叫江二爷的人。是何原因,没有几个人知道。
霍重山只是听说,先皇年少时,一心想当个修撰史书的文官,却在一次出游时,遇上个算命先生。先皇一时兴起测了一字,怎料算命先生当即下跪,说他将来贵不可言,但在此之前,必须要渡过情劫,否则将会错失良机。
后来先皇果真恋上一女子,那女子温婉动人,可爱伶俐,唯有一点,就是身份与先皇相差太大,不甚匹配。
她是闹市里一个卖鱼人的女儿,整日穿行在热闹市井。招呼客人,落刀砍鱼是她的看家本领。
大约是意外,皇子不知怎么就看中了她。
情窦初开的皇子难以遏制心里的那份悸动,三天两头跑上街,神色匆忙离开寝宫,满心欢喜地从外回来。
三两天里,消息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
可想而知,一个皇室子孙,将来的婚姻必然由不得自己,况且那女子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市井小贩。
要不说皇后能成为皇后,那女子因为卖鱼而结识皇子,最后却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从而死在了自己杀鱼的那把刀下,等皇子再去寻人,留给他的只有一座孤坟。
而后没多久,皇子一步登天,不知又是什么样的机缘,他忽然回想起那个算命先生,便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最终他把江北渡口的数百家民户和相应的良田都归在那算命先生的名下,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江二爷。
江二爷落户此处以后,置了家宅,也将妻女都接回自己身边。
可他毕竟只是个算命先生,那样大的产业,也不是他说接手就能接手的。
他虽有些才能,可刚开始时,的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有个夫人,心灵手巧,一点就透,渡口沿岸上的大小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不过多久,做的比男人都出色许多。
然而女人太过出众,总是抛头露面,难免会招来不好的声音。
几年过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江二爷一家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但他们的人依旧遍布在渡口,并且逐渐向着皇城内渗透。
如今皇城内的赌场酒楼,甚至朝廷分外看重的盐市,都有江二爷的影子。
霍重山协同三皇子举事之时,也曾想过拉拢这个传说中的江二爷,但无论想尽何种办法,都未能寻到。
“李承泽···”霍重山喃喃自语,竟然嗅出点别的味道。
“属下也觉得奇怪,圣上怎么忽然开始重用他了,难道是因为沈老爷的死?”
霍重山凝眸:“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究竟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
又或者说,无论皇帝是不是别有用心,身为臣子,霍重山必须要想到最坏的结局。
······
另一边,宜春楼里,坐在烛火前的李承泽,显出少有的沉静安稳的气质来。
“我太高估霍重山了,为了个女人,居然如此不顾廉耻,即便他有些能力,恐怕将来长久不了。”
李承泽听说霍重山去过祁唯安的别院,心里感到不齿,撇撇嘴,露出一丝不屑。
“霍重山心思狠毒,对待心爱之人,倒是像个男人。”
丹娘刚一开口,抬眼撞上李承泽的双眸,顿觉不妥,放下手里的茶盏,葱指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将半个身子都靠了上去。
“殿下这几日消瘦了不少,这么忙,都没时间来看看奴家。”
手指轻柔地滑过他古铜色的面庞,李承泽忽然端坐起来,伸手将她引到了对面坐下。
不知为何,这几日他变的严肃不少,就连暧昧的眼神都不曾给过她一个。
“江二爷的事,就靠你了,盐税有问题是事实,就算霍重山想要抵赖,也不可能。关键是要拿到他们和官员勾结的证据。”
她喜欢跟着他一起谋事,仿佛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能离得最近。
“有一事我不明白。”
“何事?”
“只是为了祁家,这样做值得吗?如果失败,可就没有退路了。”
丹娘有此疑虑,实在不是危言耸听。
李承泽行事果决,认定的事基本不会再变,他能等到今日,也是努力了多年。
可对方毕竟实力雄厚,他虽贵为皇子,却和寻常的官员无异。如今这情形,又免不了和霍重山来一场不大不小的较量。倘若失败,从前的所有,就要功亏一篑了。
“你怕吗?”
他很少会这么认真地握着她的手。
“有你在,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神色在幽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但眼中似乎有星星在闪烁。
她怔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凑过去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果然是看错了。”
她在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似水般的柔情。
“殿下听了可欢喜?”
“自然,柔情蜜意自是难求,怎会不欢喜。”
“倘若我说,别的男人来我这里,也喜欢这样呢?殿下可还觉得受用?”
她今日有些大胆,眼眸里虽然露出一丝怯意,但话已然说出口。
李承泽抬眼看她,许久无话,这样的沉寂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丹娘自己先慌了。
“奴家戏言,还请殿下千万别放在心上。”
他神色柔软下来,竟是走过去,不等她站起,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将她的头稳稳当当放在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