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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放河灯

离开正街,到了人少的地方才算好了些。

谢斐将花灯点上,带浮玉沿桥面行走,光影倒映在河里。

这一带人实在是少,连摊贩都看不到几个,河面上也没几盏灯,四周安静得很。

谢斐见河边有块大石头,说道:“姑娘我今晚不走了,就在这里坐着,你自个去玩吧,玩够了再回来找我。”

“那我早些回来,要是看见有糖人,给姑娘你带回来。”浮玉还是更喜欢热闹,撇下谢斐跑去看杂耍。

谢斐到石头边上,拿手绢掸了掸尘土,而后坐了上去。

提起灯,才发现绢布不知何时被勾坏了一块,灯火明晃晃地泄露出来,有些刺眼。

谢斐不免泄气。

难得来一趟灯会,早知道不从人多的地方挤了。

也委实是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好像家家户户都没事做似的,一起涌上街头,将各大赏灯佳所围得水泄不通。

她端详绢布上的诗词,没在意含义,只觉得袁三这字写得是真不错,比她鬼画符的字眼可好得多。

不过其实,她只是不擅长用毛笔,且在谢家,也没那么多机会可以练字。

有时候,谢斐也会想,如果自己的母亲不是所谓的小妾,也是正室,她的境遇,会不会有些许不同?

摇摇头,她不由失笑。

这样愚蠢拙劣的念头,不该有的。

正望着花灯,一阵风吹来,将无绢布遮挡的炽热火苗吹灭。

谢斐“呀”了一声,再想将蜡烛点上,却想起火折子在浮玉那。

就在轻叹之时,温润柔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幸好我这,还为姑娘多准备了几盏灯。”

谢斐侧头,见袁三提着一盏明亮的八角宫灯,独自从林中穿行而来。

今日不用当差,他还是寻日里的打扮,脸被面具遮了大半。

紫衣散发,身量修长,再这样提着灯,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游玩的公子,矜贵从容得很。

在谢斐身旁坐下后,袁三将八角宫灯给她。

“这盏是我新做的,比先前那盏更精致。”

谢斐仔细瞧着,抿唇低笑,“这画上,是你所作?”

袁三问:“像吗?”

谢斐故意道:“根本不像,你家姑娘我有这么丑吗?”

画上婀娜多姿的女子倚在窗前,望着一株旁逸斜出的红梅,姿态从容慵懒,于寒雪纷飞中神游天外。

意境是好的,可惜人物太小巧,五官没那么细致,只寥寥几笔,勾勒出堪堪神韵。

没想到袁三不但字好,画也不错,让谢斐越发好奇,他这“盗墓贼”,是搁哪个书院进修的。

虽然好奇,谢斐却不追问,又看袁三脚边,还有好几盏河灯。

“等浮玉回来,我们再去放河灯,否则她又要闹了。”

袁三却不这么觉得,“大街上正热闹,又是马戏又是灯谜,若再遇上府上认识的女使,能把姑娘你忘得干干净净。”

等浮玉回来放花灯,谢斐能等得吐血。

谢斐毫不在意,“她年纪小,难免贪玩。这样子最好,从前不幸的,痛苦的,只有我记得就行。”

袁三偏头看她,认真道:“我也记得。”

谢斐垂眸一笑,又把诗词灯递给他。

“修一修,指不定还能用。”

袁三接过,还真就尝试修复。

今日没下雪,风却不小,袁三垂散的发丝被风撩起,吹拂到谢斐脖子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平日束发的时候较多,利落干净,所以连谢斐都很难看见他散开的发丝。

跟她细软柔韧的乌发不同,袁三的发质更坚硬却不粗糙,摸起来很有实感,但又有些凉,垂落在肩头腰侧,像是铺开的浓墨,慵懒随意。

谢斐纤细的手指绕着袁三的一缕黑发,像是孩童得了有趣的玩具,时而打个蝴蝶结,时而摘下自己的耳环勾在发丝上,玩得不亦乐乎。

袁三专注修理花灯,补好之后侧头道:“好了。”

谢斐手一抖,仿佛被正干坏事却被抓住,反射性缩回手来。

抬头的刹那,彼此的目光撞入对方眸中,连点点星火都隐匿不见,唯独倒映的面容盛满缱绻柔情。

时光在此刻凝滞,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咚,咚,咚,于寂静的河畔轻微回荡。

良久,谢斐轻咳一声,率先移开视线。

袁三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敛去,只拎着灯,让谢斐拨弄转动,静静赏玩。

很快到了戌时末刻,玩疯了的浮玉还没回来。

眼看天空又飘飘洒洒开始下雪,寒风呼啸,谢斐要顶不住了。

她托着两盏花灯,轻轻放入河面。

对岸是座拱桥,桥上人少,指着远处飘走的河灯欢呼。

谢斐双手合十,对随波逐流的河灯许愿。

好像也没太大的愿望,无非是希望,能顺遂度日。

什么发大财,长命百岁,都不敢去奢想了。

待许愿完,她转头看袁三站在河边,同样在遥望远方灯火。

夜风瑟瑟,袁三静静伫立,长发和袍袖猎猎作响,仿佛超然物外的神明,眼神漠然却又无端的冷冽,连肃杀的风都要为这凌厉气势退让三分。

谢斐不由想,他在这万盏明灯之前,许下了什么心愿?

是祈求安康,还是更多的,无法企及的愿望?

放完河灯,浮玉还没回来,果然是玩得够疯,早把谢斐给抛之脑后了。

谢斐又看看袁三,他今天穿的,是谢斐给他定做的紫色冬衣,宽袍大袖,尊贵非常。

紫色大气华贵,虽说大靖没有禁止百姓身着紫装,但要将布料染紫,价格不菲,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谢斐做冬衣时,恰好看到一批批绸缎中有紫色料子。

她只是莫名觉得,袁三穿紫色一定好看,就给人做了紫色锦袍,再配上腰间镶玉革带,勾勒出劲韧的腰身,试想该是何等丰神俊秀的优雅姿态?

没想到真正穿上,比她想象中,还要合适几分。

“你穿紫色,倒还挺像个贵族的。”谢斐调侃道:“就是那种自小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秀贵公子。只是紫色惹眼,我还以为你不会穿。”

袁三淡淡道:“我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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