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商量
因着兵部尚书晏德入狱,晏清时此刻已经赋闲在家。
他的母亲周氏,兄长晏清宁,嫂嫂梁氏,还有侄女姩姩,以及几位庶出的妹妹,和父亲的妾室,一家人齐聚在正堂内,商量着要如何去救晏德出来。
晏清宁是嫡长子,所有人都看着他。
最小的姩姩,声音怯怯的问道:“父亲,祖父去哪里了?”
她穿着一身宝蓝色裙衫,梳着双鬟,白皙的小脸,仰得高高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晏清宁。
任是谁看见了,都会心软。
“姩姩乖,祖父有事去忙了,你去找你母亲玩可好?”晏清宁拉着女儿的手,低声轻哄。
“姩姩过来,到母亲这儿来。”梁氏招手喊道。
姩姩十分懂事,不舍的看了一眼父亲,颠儿颠儿的扑到母亲怀里。
“宁儿,你父亲怎么办?”周氏手中的帕子搅成一团,眼中焦急的神色,满溢出来。
“母亲别慌,”晏清宁安抚一句,又对梁氏道,“你带着姩姩去院中玩耍。”
梁氏应了,带着她的丫鬟婆子一起出去。
房间内,没了姩姩的声音,反而显得更加焦躁起来。
晏清时感觉到,恐慌在这个家,一点一点蔓延。
“宁儿,你有办法救你父亲吗?”
“对啊,大公子,老爷什么时候出来?”
“老爷不会是出不来了吧。”
晏德的妾室,拥挤在一起,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在这种相对危急的时候,她们也不忘收拾好自己。
从衣裳到妆容,无一不妥帖,无一不精致。
甚至手指的丹蔻,颜色依旧鲜艳。
一点也没有看出,是为晏德担心的模样。
自从晏清时出生后,周氏就失去了晏德的宠爱,从此性情也变得喜怒无常。
更是管不住这些,深受丈夫宠爱的妾室
原本周氏有两个儿子,这放在长安哪户人家,地位都是稳稳当当的。
可在晏家,根本算不了什么。
晏德并没有像,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那样,喜爱自己的儿子。
晏清时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的父亲面上,对他和兄长,非常看重。
可实际上,君子六艺,从没有亲自教授过他们。
不过是请教书的先生,教习罢了。
先前他以为,这长安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可后来渐渐发现,只有他们晏家是这样的。
如今,他的好兄长,别的本事没有学到,这宠妾灭妻的本事,却学了个彻彻底底。
晏清时冷眼瞧着,他坐在晏清宁旁边,可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像是被所有人忽略一般。
月白色的锦袍,在满堂华贵的室内,显得有几分冰冷。
棱角分明的五官,也像是从寒潭中浸过一样,看不出一点暖色。
修长白净的手指,捏着天青色的茶盏,微微转动。
明净的双眼,注视着飘浮不定的茶叶,似乎入了神。
“都给我安静一点。”
被一群女人围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晏清宁终于受不了。
他面红耳赤,一声怒喝,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二弟,你说要怎么办?”
他的一句话,将众人的视线,都拉回到晏清时的身上。
满堂的女人,都一瞬间看向这个清贵至极的男人。
他眉眼冷淡,眸光锐利如寒剑,让人不敢直视。
在他成为岁宁公主驸马的那一刻,众人似乎默认了,他不属于晏家的人。
但凡大小事,几乎很少通知到他。
这一刻,当这个被认为是,下一任家主的人,看向这个默认被除名的人,所有人都是惊讶的。
晏清时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视线带着探究,在堂内众人面上,一一看过去。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清亮,不少人纷纷低下头去。
“救?”他语气含着嘲弄,“怎么救,父亲的事,涉及到谋反,这是大罪,由陛下亲自查办,谁能救得了?”
“各位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救父亲,而是晏家,能不能安稳的渡过,此次劫难。”
极致的安静过后,是极致的喧闹。
他一石激起千层浪,堂屋内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二弟,有这么严重吗?”晏清宁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明显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
适才还吵闹的人,再次安定下来。
“你不懂,别胡乱说话。”周氏眉眼凌厉的看向晏清时。
自从生病之后,她的面目再不复从前的温和,反而多了几分严厉。
府中的下人,见之躲避。
“你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此次只是稍有失误而已,陛下岂会不念旧情。”
“是啊,老爷可是兵部尚书正三品,怎么会说有事就有事呢。”
“二公子故意吓唬我们呢,他不还是岁宁公主的驸马,怎么会有事呢。”
“可不是吗?”
晏清时双眸轻阖,听着周氏和其他人的议论,默不作声。
他无法向众人解释,陛下并不是良善的人。
自古君王,谁的手中没有鲜血。
为了稳固地位,诛杀朝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至于冤杀不冤杀,那都是留给后人评述的。
“二弟,你怎么不说话?”
晏清宁不依不饶,非要他说点什么。
“大哥,自古谋反都是大罪,要杀头的。”
他轻轻睁开双眸,像是有无数碎裂的寒冰,布满眼中。
“可父亲并没有参与谋反。”
这是晏清宁想不通的地方。
父亲只是没有及时收到消息而已,何况兵部事务繁杂,人员众多,也不一定是父亲的责任。
他心里这般想着,可终究不敢说出来。
“父亲是没有参与谋反,可父亲是兵部尚书,掌管朝廷所有军事事务。”
“若父亲事先得知宣王调兵动向,那朝廷是不是会有所防备,也不至于会损失数万人马。”
“大哥可知,因为宣王谋反一事而战死的将士足足有两万之众。”
“陛下避暑之前,留在长安的精锐,尽数战死,剩下的只有其他各衙门的人马,也不过一万而已。”
“若不是有岁宁公主力挽狂澜,此次事变,长安恐怕早已沦陷。”
晏清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他不由得反驳道:“宣王精心密谋,又怎会让父亲轻易得知?”
晏清时无力的笑了笑,眸光在他和周氏的面上掠过,淡声道:“大哥心中已经有数,何故自欺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