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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薯条

“这个孙老板每次来都要去麦当劳,麦当劳能有什么吃的?”胡羽佳说。

我没有吭声。

进了门之后,毛哥和孙老板一幅轻松自在的样子,等胡羽佳落座了,孙老板把薯条朝我面前推了一下,我知道这是让我查一下数目。

我把包薯条的纸盒小心翼翼的打开,我真得怕自己不小心给弄断了一根。把薯条一个个倒在托盘里,毛哥和孙老板探着身子,神情紧张了起来。

等我把薯条全部倒进去的时候,胡羽佳笑着说:“看清楚了,这是薯条,不是金条。”胡羽佳说。

孙老板哈哈大笑。托盘里的薯条是单数,11根薯条。孙老板赢了。

“这它娘的麦当劳也太抠门了吗?还不到一打。”说着毛哥站起来走向柜台。

“冯起承,你去看看。”胡羽佳说。

我起身走过去。毛哥敲了敲台面说,“喂!你们这有没有刚来这里上班的服务员?”

无人理睬。

“你是刚来上班的吗?”毛哥又接着问一个柜台里的女孩。

“先生,我们这有三个月之前来的,这算不算是刚来上班的?”女孩反问道。

“三个月?”毛哥哼了一声,又看了看我,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我又买了两包薯条拿回去。我看到毛哥看着窗外,一脸的茫然。

“毛哥,你在看什么呢?”胡羽佳问。

“气球,”毛哥说。

“气球有什么看的?”胡羽佳说。

“气球飞了,那个小女孩手里拿着的,她没拿好,就飞上天了,你说这飞上天会不会爆炸掉,”毛哥一本正经的说。

毛哥说完,胡羽佳和孙老板笑了起来,餐厅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我没敢笑出声来。

“走吧,”孙老板说。

上了车,车还是经过那个红绿灯。孙老板打开车窗,朝后面的车看了看。

车继续朝前开着,前面的路口有人围观,很多人朝天空望去。原来是20多层的高楼上有人想跳楼。跳楼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的精神如此失控。楼上还有几个人像是在劝说他。

怎么警察还没来呀?有人说。

消防车也该来了?

这又不是灭火,来什么消防车啊?

你傻里巴叽的,消防车会带上充气的垫子,有人答。

什么时候能跳啊,我都等了两个钟头了,有人说。

着什么急啊,要么,你爬上楼顶自己跳去。

车越来越多,更堵了。毛哥下了车,他朝楼上望去,然后他又返回,说:“孙老板你也下车来看看,还有你,”毛哥看了看我。

“有什么好看的?”胡羽佳说。

毛哥没有搭腔,拉着孙老板朝前面走。我跟在后面。

“你看老孙,要不赌一把?”毛哥说。

“怎么赌?”

“就是赌他跳,还是不跳?”毛哥兴奋地说。

“可以,但是,这要有个时间限制吧,否则,我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孙老板说。

毛哥低头想了一下说:“半个小时之内,赌他跳还是不跳?”

“赌多少?”

“500万怎么样?”毛哥说。

“还是照老规矩,我先选吗?”孙老板问。

“当然了,”毛哥说。

“我赌他半个小时之内是不会跳的,”孙老板说。

“好,我赌他半个小时之内必跳,就这样,”毛哥说。

“老弟,这可是人命关天啊!”孙老板笑着说。

“你是不是怕我输了也去跳楼啊?”毛哥也笑着。

“好,开始算时间吧,”孙老板冲着我说。

我把手表从腕上拿下来,给他们两个人看了一下,然后记时。

时间过了五分钟,看上去那个跳楼的人情绪更激动了。

“这怎么行呢?”我这上去看看,孙老板说。

“来不及了,老孙,你这上去,人就跳下来了,”毛哥说。

孙老板转头朝大楼跑去。

楼顶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有的人举着手机在给跳楼的人拍照。跳楼的人的确很年轻,长得白白净净。他骑在楼顶的栏杆上,从怀里掏出两张宣传单朝下扔去。然后,他把身体用双手撑起来,看那样子要跳了。

“等一下,”孙老板喊了一声。

小伙子回过头看着孙老板,面无表情。

“等一下,要死,也要有个伴。”孙老板说。

“你也想跳楼?”跳楼的年轻人问。

“是的,我也想死,我觉得活着实在没意思,”孙老板一脸的愁容。

“那你先跳吧,”年轻男人还是面无表情。

“我想死,但我没有勇气,我希望有人能帮我一下,”孙老板说。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推你下去,这个活我干不了,我这不是成了杀人犯了吗?”年轻男子说。

“你都要死了,成了杀人犯还不是一个死吗?”孙老板说。

“不行,你看到我扔下去的宣传单了吧?”年轻男子问。

“没有,那宣传单是什么?”孙老板说。

“我想用自己的死来救我的母亲,”年轻男子说。

“你母亲怎么了?”

“我母亲有病,没钱看病,她在解放西路的报亭边躺着,我想我跳楼死了后,别人就会帮我了,那宣传单上有地址和她的相片。”年轻男子说。

“你叫什么名字,”孙老板问。

“我叫李向阳,”年轻男子说。

“就这点事,还用得着跳楼吗?不就是给母亲看病吗,这个钱我帮你出了,要多少钱,”孙老板说。

“需要3万块钱,其中两万块钱是欠医院的医疗费,你如果真愿意帮助我,那我就可以瞑目了,”李向阳说。

“这钱我给你出了,你怎么还要跳?”孙老板说。

“是的,如果我不跳,人家就说我是故意做秀骗钱的。”李向阳说。

“你为什么非要跳楼呢,我觉得跳河也一样啊?”孙老板问。

“我会游泳,跳河淹不死。”

“朝身上绑大石头不就行了吗?”孙老板说。

“你帮我绑上石头?你别说笑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来哄我的,我已经下很大决心了。”李向阳说。

“你为什么非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我不采取这种方式谁又可以帮我呢?”李向阳说。

“三万块钱就要跳楼,你的命也太贱了吧?”毛哥喊道。

“大哥,我的命能卖到3万块钱,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李向阳说。

“我说你这个人啊,真得没有脑子,你这样玩,就亏大了,你怎么就没想到撞车吗?”毛哥说。

“撞什么车?,”李向阳问。

“就是看到车来,当然要看准好车,最好是50万以上的车,最好是公车,当官的车就更好了,然后突然跑过去,让车撞一下,如果你心狠点,让他把你的腿撞断,车主就会赔偿你,这样赚钱肯定比跳楼强。”毛哥说。

“大哥,这是敲诈,这样的事,我干不出来,”李向阳说。

“看你是个大学生吧?”孙老板说。

“是的,我是个没用的大学生,上了四年的大学,别说医药费了,我连母亲都养不了,”李向阳说。

“工作挣得钱不够花的吗?”孙老板说。

“毕业后失业三个月了,后来找了一个销售工作,没干多久,今年经济不好,公司裁人,我就失业了。最近我给人家送矿泉水。现在母亲病了,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愿意借钱给我们,”李向阳说。

“听你这么讲,还真不容易啊,”毛哥说。

“是的。没有人借钱给我们。我母亲抱病就去街上乞讨,乞讨来的钱,就去买药。最后她病得太重了,我就送她去了医院。住院没钱了,医院把我们撵出来。房租也没钱交,房东就把我们的东西搬到外面去。我和母亲晚上跑到火车站去睡,又被人撵来撵去,后来跑到公园里去睡,还是被人赶,这都是我太没本事了,太没用了,母亲为了让我上学,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她好多年都不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她自己不舍得吃,把身体也搞坏了,你说,我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啊。”李向阳眼泪流了下来。

“你父亲呢?”孙老板说。

“我小的时候,父亲病故了,”李向阳擦着眼泪。

这个叫李向阳的看来是个孝子,不就是个钱吧,我想可以帮他一下,我琢磨着现在要不要给李向阳点钱,不过这样的话,我就会曝光了。等他不跳楼了,情绪稳定了,我会私下给他些钱的。

“原来是这样啊,刚才这位老板出3万块钱太抠门了,我愿意出6万块钱,但你要答应我不跳楼,”毛哥说。

“6万块钱也轮不到你,我出8万块钱,”孙老板说。

“这个钱我拿定了,我出10万块,然后,再出钱给他们娘俩租套房子,”毛哥说。

“我出12万,然后给他们租房子,然后让这个大学生去我公司干。”孙老板说。

孙老板说完,李向阳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们两人真是好人啊,但口说无凭,你们最好现在掏出钱来或者拿个什么凭证出来。”旁边有个老头说。

李向阳点了点头。

“钱没带在身上,我这身上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100万,”毛哥说。

“我身上也是银行卡,也不比他的少,我可以带你去下面的银行取钱,”孙老板说。

李向阳突然从栏杆上下来,双膝跪地冲他们磕了一个头,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迅速翻上了栏杆。

“拜托二位大哥了,你们能给我母亲看好病,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他另一只脚跨过了栏杆。

我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他还是要跳啊!

他的手离开了栏杆,伸开了双臂,像准备飞翔的鸟一样,他站直了,身子已经没有任何依托了,他的身体微微晃动着。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静,肃穆。我听到了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李向阳低头朝下看了看,他突然扭过身子,弯下腰来,两只手又重新抓住了栏杆,他抬头看了一下我们,然后慢慢地朝旁边移动。难道他不想跳了,有了求生的欲望?我听到身好有一个人喘着气说:“赶快抓住他,他跳下也去也不会摔死的,下面有充气垫。”

可是,提醒得太晚了,李向阳已经挪了七八米的距离了。看来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我觉得自己有可能帮助他,毕竟他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大,我想试一下,或许能延长一下救他的时间。我朝前走了几步,说:“李向阳,我和你有同样的经历,我也想到过跳楼,曾经也站到过这样的楼顶,但是,那天我觉得要死的不是我,我并没有任何的过错,我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死呢?我还有双手,我相信只要我勤奋努力,上天一定会眷顾我?”

李向阳注视我,目光依旧是冰冷的。

我继续说:“我的母亲为了给我缴学费,她就去卖血,她偷偷的一次又一次的去卖血,因为卖血体力不支,她晕倒过两次。还有我的父亲和你母亲一样没钱看病,我就拉着妹妹到街头去弹吉它卖唱。我妹妹为了借钱给父亲看病,她就到亲戚朋友家去给人家磕头。困难总是暂时的,我相信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李向阳嘴角蠕动着,似乎他想说话。他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异样。

“失败又怕什么呢?明灯泡的爱迪生,你应该知道吧,他失败了5000多次。这是我上小学一年级读过的。可惜很多人都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爱迪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的邻居嘲笑他是个疯子,爱迪生走在街上的时候,甚至被人耻笑,街上的人会拿他教育孩子,会对孩子说,以后不好好学校,就会像这个人一样愚蠢。连亲戚朋都说爱迪生是个废物,他的父母竟然说他是一个造粪机器,他工作也找不到,没有一个女人能看上他。”

“那他沮丧吗?他放弃了吗?没有。他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这个词。是的,他想过放弃,他确实也行动了,但不是爬上这高楼朝下跳,他把家里所有的字典都翻出来,找到“放弃”这个词后,他用刀把那该死的词剜了出来,然后放火烧掉。后来呢,爱迪生成功了,是一次次的失败成就了他的成功,他这一辈子获得了1097项明专利,这1097项明专利是多少次失败呢!而你呢?为了给母亲看病,就要跳楼,是不是很可笑呢?如果你不放弃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放弃你。“我说完这两句话时,围观的人鼓起了掌。

“看到了吧,这么多人给你鼓掌,给你加油,你一定可以成功的,而我自己现在已经走出了困境,我这身上有一万块钱,”说着我从怀里掏出来:“这是我赚的钱,虽然不多,如果你愿意,我们两人可以一起创业,”

毛哥接道:“还有我和这位老板也愿意帮你,我们负责给你的母亲看病,我们说话算话,这么多人可以给我们做证。”

这时候人群一片骚动,一个男人背着一个老年妇女上来。李向阳看到后,立刻从栏杆上下来,跑过去跪在了老人的旁边,母子俩抱头痛哭。

我看到胡羽佳在我后面,她居然流了泪,她抓住我的手,“冯起承,真看不出来呀,你还真有两下子。”

毛哥和孙老板扶着李向阳母子下了楼,人群中又爆出热烈的掌声。

下楼梯的时候,胡羽佳擦着眼泪小声问:“爱迪生真被他父母说成是造粪机器了?”

我笑了笑。其实造粪机器这个词的明专利应该属于我的父亲,我上中学的时候,因为调皮,父亲在我身上找到了灵感。

“你说用刀从字典里挖出‘放弃’这个词,我怎么没听说过?”胡羽佳接着问。

我笑着说,“这个我也是刚听自己说的,挖字典这个我干过,但不是‘放弃’这个词,我想挖个洞,给逮来的麻雀造个小屋。”

李向阳母子被送到了毛哥的海鲜酒楼。

“先上点饺子让他们先吃,”毛哥说。

“这次我真是受到很大的教育,”孙老板说。

“老孙,我输了,”毛哥说。

“这次也不能算你输,是我先坏了规矩,这次就算了吧,”孙老板说。

饺子上来,是用盆盛的。毛哥让服务员把饺子放在旁边桌子上。

“老孙,还是你先说吧,这饺子是单数还是双数?”毛哥笑着说。

“输赢有啥说法?”老孙很严肃的说。

“谁要是输的话,就拿钱给李向阳的母亲看病,”毛哥说。

“好,好事成双,我就要双号,”孙老板笑着说。

端来了饺子,毛哥一勺盛两个一一放到每人的碗里,最后剩下一对饺子。

“真喜庆啊!”孙老板说。

“孙老板,你输了,还这么高兴啊?”胡羽佳说。

“高兴,这一次输得是高高兴兴的,”孙老板笑着说。

胡羽佳看了我一眼:“吃完饺子,我们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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