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与其说在意什么时候渐渐死去,不如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活过
“法师,你觉得妃暄会跟世民兄一样,三言两语就被你破了心境?”师妃暄沉声道。
席正先不以为意的悠然道:
“《金刚经》中的四句偈,乃是精髓所在,便是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无我相,简单来讲,就是放弃自我,心中不再有我的概念,对一切自己的内心感受达到空性的境界。”
“何解?明心见性也。”
“就是要正确了解自己的内心,知道七情六欲从何而来,心中因七情六欲产生的所思所想。”
“明白了内心的所思所想,学会摒弃是非心,摒弃七情六欲,使内心达到清明纯正。”
“无我相,乃明心见性后,专注于内心的修行,不再对外界有所专注,修行以前我是我,修行以后我在指使我。”
“便是以旁观视野看自身,不再本我思考问题,做到绝对中立。”
“确切来讲,是不再执着于我这个概念,一切思想源于我该如何去做,而不再是我想如何去做。”
“无人相,是明心见性后专注于内心,更是不会对外界有着更多专注,没有了我执我念也就不会在意他执他念。”
“用最为通俗的话来说,行走红尘,面对他人的嬉笑怒骂,自身心境不会有任何变化,只觉得是猫狗之流在向自己说话,反而觉得很是有趣。”
“无众生相,字如其意,乃无众生所相,对世间众生所有的人和事不再有概念。”
“有人说众生平等,可有了平等的概念,就是有了相,因为众生的不平等,才会有众生平等的想法,也就是所谓的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所以相由心生,境随心转。”
“无寿者相,最是容易明白,也最让人看不破,便是参透生死。”
“师妃暄,你若参悟不了这些,永远不能臻达《慈航剑典》的死关之境,甚至连剑心通明都达不到,只能跟着全派共赴黄泉。”
他说到这,浑然不顾师妃暄难言的神色,再道:
“贫僧如今却是半步踏在了无寿者相上,不在意一生该有多长,只在乎自身性命的厚重和宽广。”
“简而言之,与其说在意什么时候渐渐死去,不如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活过。”
“所以,魔佛也罢,圣佛也好,贫僧向来不在乎这些,你们所执的正邪,情跟爱也都不被贫僧放在眼里。”
“不过话说回来了,看不透红尘诸事,七情六欲的你们,怪不得这么弱,皆不是贫僧的对手。”
席正先负手而立,嘴角噙着笑,道:
“了空大师,可还要小僧继续说下去?”
话音刚落,门中走出一个高挺俊秀的和尚,他横看竖看都不会超过四十岁。
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叫人看得舒服自然。
“法师,了空大师修练闭口禅多年......”师妃暄话还没说完,竟然就被了空打断:
“无碍。”
他深邃的双眸看向席正先:
“无常,你已算是参透生死,达至无寿者相。”
席正先轻笑:
“大师,你居然自破闭口禅,小僧就那么的令人畏惧吗?”
了空低眉反问:
“游戏人间,视人命如草芥的魔佛,如何不会让人畏惧?”
“可小僧从不杀与自己无恩怨之人。”
“方才慈航静斋何解?”
“败坏我佛门清静,不该杀吗?”
“若是拯救天下苍生也算是败坏佛门清静,老衲情愿她们一直败坏。”
“心怀天下,不见济世救人,代天选帝,皆为利益纠葛,实力不济,只有以色诱人,万般手段,不过以情动人,如此种种,她们不该死?”
“但始终是为了佛门谋取利益。”
席正先听到这一句话,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小僧算是看出来哩,天下之佛门,皆是身在方外,心在红尘。”
他语气微顿:
“如此也是常理,利益最动人心,在这滚滚红尘中,哪怕是出家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出世。”
“和尚虽说要清心寡欲,但是人就有欲望,而欲望的表现形式,可用理想与野心囊括,若是没有这些,那才真可叫是成佛哩。”
了空郑重道:
“无常,你既对这些了然如胸,又自小便是我佛门中人,你要是继续屠戮佛宗大派,魔门大昌就已是指日可待。”
席正先摇头失笑:
“大师这一句话,险些让小僧忘了曾拜入邪王坐下的经历,更差点忘了二十七年如一日,被人监视的生涯。”
“佛家四宗已灭,因果已消,你还不曾放下?”
“现在的我,是由千千万万过去的我构成的,而这些千千万万我的构成便来自记忆与经历。”席正先神色平和:
“要是放下,我还是我吗?”
他不等了空开口,又道:
“但小僧对这些倒是无所谓,只是单纯的瞧不上现今的佛门。”
“对于恩仇之类的小事,小僧从不忌讳手段,但在一些大是大非上,却是讲究一句话。”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还真是有起错了名字,没有叫错了的绰号,你无愧一个魔字,那么你现今亦是要将我静念禅宗灭门?”
“你是如此,道信大师亦是如此,都把小僧想的太坏哩,今日来此,就是瞧一瞧搅动天下风云的和氏璧,顺便想借此杀几个人而已。”
席正先说完,宛如外出郊游一般,闲庭信步的越过了空,步入寺门。
就见四个穿蓝僧袍,高大魁梧的和尚,领着二百多个手持长棍的灰衣武僧站在寺内广场上。
“都说和氏璧是秘不可测的人间瑰宝,似玉却又非玉,还能助长佛道中人禅定的修行,并对修练先天真气者更有无可估计的裨益,以至于宁道奇都借了和氏璧三年。”
“不知你们哪一位,可以带贫僧前去一观?”
话音刚落,了空和师妃暄就走了进来,只见了空道:
“和氏璧还有一种奇异特性,会随着天时而生变化,不但时寒时暖,忽明忽暗,极难掌握,以之练功,一个不小心就会幻像丛生,动辄有使人走火入魔之险。”
“且无论什么东西都阻隔不了它的影响力,除非不是修习上乘先天真气的高手,否则只要进入它影响力的范围内,便要赌上运气,看它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变幻和怪诞至何种地步。”
席正先轻摇着头:
“都说了大师不要把小僧想的太坏,你说这些,不就是怕我被和氏璧影响,从而把账都算在静念禅宗的头上。”
“还请大师将心放在肚子里,小僧现在真没灭人满门的心思。”
了空对此,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再道:
“和氏璧在两种情况下会影响主人,一是打坐冥思,另一就是与人动手行功运气之时,所以,若不想深受其害,需要注意这两点。”
席正先哂笑:
“弱小时,身边全是小人,强大时,身边全是好人,果真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