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排行
她乱了呼吸，宁忠修才从她唇上离开。
她唇上很亮，眼睛也比方才多了几分水意。宁忠修笑着为她擦去唇上的水渍，将她拥入怀中，“不摇头，可是要落在我这个贼人手里一辈子的。”
林娇娇大了胆子，轻轻回抱着他，隐晦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宁甯拿着银子往院里跑，刚回去就爬上墙头，“谢云星？”
院中无人应答，她又唤了几声，谢云星才从屋中将窗子打开。
“我有东西要给你。”
谢云星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墙下伸出了手。
三块银元宝放到了他手中。
整整三十两银子。
“你……”
宁甯眉眼弯弯，“童试在即，买些东西备考。”
谢云星想还给她，“家君与阿母自有准备，多谢宁七姑娘好意。”
宁甯却坐好不肯再弯腰去接，“哎呀你拿着吧，等考完出来给你自己多置办几身衣物。”
“我……”
“便是不买衣物，买些文房四宝也是好的。”
若是从前，谢云星定会婉拒。可眼下童试在即，八月又要准备乡试，家中笔墨宣纸都已有些不够，他真的需要银钱。
“多谢宁七姑娘。”
宁甯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哎呀你总如此客气，每次与你说话，不是道谢就是道歉。学识渊博固然是好事，可若是读书读的呆了，也不太好。”
“那宁七姑娘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宁甯细想一下，道：“嗯……像我三兄那样的。虽说三兄也不爱说话，可他不呆板无趣，也常给我带些稀罕的珍宝。”
宁甯一番话，让谢云星自卑的低下了头。他两袖清风，唯有书香满腹。稀世珍宝自是无法带给她，而自己偏又是那等刻板无趣之人。
“你可后悔过我们二人的婚约？”
谢云星没头脑的一句话让宁甯觉得莫名，细想他这三年来读书用功，觉得他也尚算上进之人。容貌嘛……不算惊艳，却是耐看。
宁甯是不讨厌他的。
“不曾后悔。”
谢云星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眼中骤然点上了光亮，他笑着应：“好，那我等你及笄。我对你的心意，生死无变。”
年幼的孩子哪懂什么心意，宁甯几次三番的出手也无非是看他读书用功，冬日里又难捱，觉得他可怜罢了。
宁泽不知从哪行商运来了葡萄，春日里格外稀有。隔壁谢三郎去童试之前，宁甯还给了他一串。
“谢云星，望你高中！”
他笑盈盈的收下，没了前几日的沉闷模样。
“一定。”
我一定会步步高中，定会入朝堂做清正廉明的好官。也一定……
会娶你为妻。
谢三郎背上行囊，要往科院走。身后的父亲却叫住了他：“三郎。”
他敛眸拱手：“大人。”
谢轩身后还站着有些不大高兴的谢辰星，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年满十三就可童试，你与五郎一同前去。兄弟之间往来也有照应，也可以增进感情。”
谢云星顿时心生不喜。
谢轩身为一家之主，自来爱装公平父亲的模样。无论嫡子有什么，定要被强求着分一半给庶弟。自小到大便是如此，哪怕庶弟从不读书写字，文房四宝仍会被分给庶弟一半。
他的诸多应有的物品都只得到了一半，唯独宁甯没有被分出去，所以宁甯成了谢三郎心中的执念。
面对父亲的“公正”，从小被教导敬上听话的谢三郎只能忍下心中不喜，微微拱手：“儿听命。”
谢辰星不大高兴的跟在他身后，看着兄长背后的小包袱，撇了撇嘴。
“一个小考试而已，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谢云星不大乐意与他搭话。
“阿兄。”谢辰星唤了几声，谢云星依旧罔若未闻，他只能上前拦住，“阿兄怎么不理我。”
“大人只说让你我相伴去科院，并未要求我一定要与你交好。”
“兄长不愿理我？”
“原来你能察觉到。”谢云星瞪了他一眼，又加快了脚步。
谢辰星随手摘了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又何尝不是？”
“那便不要再与我搭话，免得我们二人心里都不痛快。”
“兄长不想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你？”谢辰星挑眉，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侧。
“不想。”
“不想我也要说。”谢辰星活像个泼皮无赖，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谢云星身边。“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母亲。”
谢陈氏好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是谢辰星的嫡母。可他言语间丝毫不尊敬，就连“母亲”也懒得称。
谢云星终于肯停下脚步，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再不喜欢阿母，她也是你的嫡母，尊卑嫡庶，还请五弟记好才是。”
“嘁，”谢辰星吐出狗尾巴草，满面不屑，“礼教于我不过是束缚，我就是不尊，谁又能拿我如何？”
“无耻！”
“家中明明只有我们两个孩子，你作为嫡长，却是行三。我作为庶次，却行五。兄长，难道你从未想过我们家的事吗？”
“你什么意思？”谢云星望向谢辰星的眼神陡然多了几分警惕。
“自是因为你的母亲。”
谢云星心中慌乱，他下意识的不想听他的话，“背后议论尊长是大不敬，五郎慎言。”
二人擦肩而过，谢辰星也不气恼。
“你让我住嘴究竟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身后的脚步声骤然顿住，他慢悠悠的转身，望着兄长瘦弱又笔直的背影。
“大人得势时府中姨娘也不少，诞下的兄姊也有一两个。可他们都无病而夭，独独你这个嫡长子活了下来，你觉得大人会怀怎么想？”
谢云星觉得嗓子一阵阵的发干，他哑声道：“或许是兄姊福薄，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谢辰星似乎是想到了他会这么说，讥讽的笑了笑，“是啊，大人也不信出身世家大族的女子会行如此腌臜事。可后来的一两年，你的两个庶弟依旧无病而夭。我姨娘实在是畏惧主母的手段，私下里求了大人。大人疑心你母亲，却又没有证据。他听了我姨娘的哀求仍是半信半疑，姨娘哭诉的可怜，大人心软，将三月身孕的她送到了尼姑庵中静养。七月后，她平安生子。五年后，她才敢带着孩子认祖归宗。”
谢云星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知道母亲行事雷厉，却不知母亲手段如此恶毒。
看他的反应，谢辰星颇为满意，“你应当也猜到了那个孩子是谁。”
“荒谬！”再如何呵斥，也都是欲盖弥彰。
“陈氏杀了那么多孩子，若非姨娘苦苦哀求，那这谢家唯一的孩子就只有你了。”他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可我既然来到了这世上，我要就让陈氏明白，嫡庶尊卑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东西。你嫡子的身份我不屑与你争夺。可旁的东西，你要的，我也一定要有。”
“无论是文房四宝还是功名，亦或是……”他笑，“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