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一出戏
云州之案后。
京都又多一桩瞩目的大事。
在百姓间素有贤名的三皇女李云霁即将大婚,此次娶的是正君。
只不过迎娶的不是那一早定下的西周小皇子,而是北燕女皇的嫡亲皇弟,呼延崇。
这消息一出,多少仰慕李云霁的贵公子们又揉碎了帕子。
但说实话,这事儿也在百姓们引起了不小的非议。
京都乃是大乾的政治中枢,天子脚下,就连茶楼的店小二都能论几句局势,更遑论两国联姻这种风向标了。
北境,是大乾对北燕的要塞之地,那地方多年来都有纷乱,大乾百姓们多少也都心里有数。
西周毗邻云州,除了云州案这种内患之外,倒从未听过,在云州边境发生过战祸的。
两相对比,但凡是个明白人,都知晓这俩邻居孰恶孰善。
可偏偏,咱们这位被文官清流吹捧上天的三皇女,居然舍了西周,反而愿意迎娶北燕王子为正君,当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若三皇女日后真登基上位,这北燕王子就是大乾的君后。
那让在北境戍边的军士、在城中留守的军属们该如何作想?
真当跟吞了颗老鼠屎一样恶心。
“唉,想不通啊……”
“这三皇女殿下怎么就跟北燕联姻了呢?”
围观的百姓中,又是几声叹息。
玄武大街,红绸铺就。
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皇女联姻乃是国事,因此会有仪仗队压街,以瞻两国实力。
大乾仪仗着红,领头在先,威风凛凛。
北燕的仪仗披黛,一身胡服装束,押着呼延崇的嫁妆,跟在最后压阵。
李云霁穿着一身红,坐在高头大马上,头顶簪着红花,笑得满面春风。
她拱手朝两道围观的百姓问好,看起来风流倜傥、俊逸非凡。
再怎么说,原书里女主这皮相也还是扛打的。
临街的一处茶楼上。
顾凉穿着件素色长衫,手里握着青瓷茶杯,瞥了眼在最前面开路的鸾卫,微微勾了勾唇。
贺冬说,李元贞听说此次大婚,北燕要出一多半的仪仗队,呼延崇那些血滴子都会跟在喜轿后面,这才把京畿卫换成鸾卫的。
总不能让大乾看起来太弱鸡。
但李之仪大婚时都没鸾卫开道的这种特殊待遇,李云霁笑得这么得意,也是情理之中了。
“她还不知道言贵君被禁足的事?”
顾凉抿了一口茶,淡声问道。
贺冬倚在幕帘后,正闭目养神,两条长腿随意的搭在栏上,听见顾凉的问话,才冷冷掀起眼皮朝下扫了一眼。
“陛下封锁了她身边的消息,让她安心备婚。”
那便是还不知道了。
贺冬懒洋洋的撤回视线,“也早晚要知道的,等会进宫瞧见言贵君不在,她脑子再蠢也能猜到不对劲。”
顾凉放下茶杯,“可惜了,这位呼延王子在,她即便察觉,也不会当场质问。”
贺冬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话说老顾,你大清早喊我来这看戏,究竟是要演哪一出?”
顾凉见她眼下青黑,像是熬了个大夜,蹙了蹙眉,“你这模样,昨夜没睡?”
贺冬揉着眉心,“甭提了,自回来就一直没得歇,今日还是沾了她三皇女的大喜,借了鸾卫充当仪仗,才得休沐半日,结果又被你喊来。”
作为女皇身边的近臣,贺冬既年轻又能干,比起鸾卫指挥使那个出了名的老油条,的确是办差的最佳首选。
简而言之,顶级牛马。
顾凉起身,递给贺冬一杯浓茶,然后走到栏前,凭栏俯瞰,听见前面人群里的骚动,眸色微动,“开始了。”
贺冬灌了口茶,也低头看过去,目光落在跪在鸾卫前的白衣男子,有些狐疑的跟着她站起身。
凑近了看仔细。
“老顾,那个是——”
顾凉勾起唇角,瞥她一眼,“曾经艳冠京都的清羽公子,你不记得了?”
“清羽?销声匿迹一年多了吧……”贺冬转头看向李云霁,瞧见她神色大震、如临大敌的模样,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她拍了拍顾凉的肩,“人家大婚你搞这出,挺损。”
“礼尚往来罢了。”
顾凉眸色冷淡,看着李云霁迅速调整好仪态和神色,下令鸾卫将清羽赶紧拖走。
“拦轿之人,视作乱民滋事,若还不离开,责十杖,就地下狱!”
贺冬摇了摇头,“真狠,她这大喜的日子,自己也不觉得晦气。”
顾凉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而且,这位清羽公子,还只字未提。”
是什么都没说,但是心虚两个字,好像已经写在了李云霁的脸上。
再明显不过了。
贺冬笑笑,“只字未提,却也约等于讲得一清二楚了。”
“可惜,鸾卫只听令陛下,她一个皇女下的旨,还不够格。”
果不其然,鸾卫只侧朝两边,依旧骑在马上,并未理会跪在地上的白衣男子,对李云霁的愤怒也充耳不闻。
陛下只让她们将仪仗队带到宫里,至于其他的,一律不归鸾卫管。
李云霁见为首的鸾卫千户径直走远,不管不顾,只得在心底暗骂一句趋炎附势的小人。
她看向两侧的护卫,护卫会意,立马准备上去把人给捆了。
就见清羽缓缓站起,从身旁的竹篮里,抱起一个熟睡的女婴,眸色哀戚的看着李云霁。
“……三殿下,您当真要将奴撵走么?”
看见有一个女婴,在场围观之人无不哗然。
李云霁也蓦地睁大眼睛。
贺冬杯中茶水险些抖了两滴出来,“老顾,你可别告诉我,这清羽怀里那个孩子,是……”
顾凉淡淡一笑,“再看看。”
李云霁声音有些发抖,感觉到身后北燕的仪仗队愈来愈近,她怒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人清走!赶紧拖出去!”
看着那些护卫纷纷掏出佩剑,威胁恐吓的意味明显。
清羽嘲讽一笑。
……还是如此。
他的命,在李云霁眼里,从来都是轻如草芥。
人群里,突然窜出一列黑甲卫,围在清羽四周。
李景霂穿着一身玄袍,缓步走了出来。
她气场冷峻,轻蔑又讥讽的抬起眼,看向李云霁,“三皇妹,大婚之日,见血光怕是不吉吧?”
李云霁眸光一颤,对着李景霂行了一礼。
“二皇姐,有乱民在皇妹大婚上滋事,总不可能还要皇妹我来体谅他吧?”
“乱民?”
李景霂环顾四周,看了眼被鸾卫拦在外围一下子噤了声的百姓,又侧头扫了眼身后低垂着头的清羽,疑惑道,“本殿并未看到乱民,倒是只见到一个抱着婴孩的柔弱苦主。”
贺冬捏着栏杆,看着乱入的二皇女,眉头微挑,“老顾,你这戏,还能请得动二殿下搭台?”
顾凉微微一笑,只答了一句。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贺冬看着后面跟上来的北燕仪仗队,敲敲打打的声音也慢慢停下,想必是呼延崇感觉到了前边的不对劲。
她俯身朝前,倚在栏杆上,“我也想看看,这位三皇女正君,会如何应对?”
呼延崇听到护卫的禀告,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他掀开帘子,看着前面的李云霁,目光阴狠,“……妻主,为何还不把乱贼杖毙?若是搅了大乾和北燕联姻,此地怕是无人敢担责。”
贺冬道,“还真是个凶狠的,一来就杖毙。”
李景霂勾唇笑了,“呼延王子,可能不懂京都的风花雪月,这位清羽公子,本殿倒是面熟得很。
他从前可是你妻主的座上宾,宝贝得很,至于他怀里抱着的女婴么……恐怕你也该问下你妻主,舍不舍得杖毙?”
呼延崇看向李云霁,见对方脸色灰暗,似乎并无法反驳,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没想到这人模人样的大乾三皇女也是个腌臜货色。
见她温柔体贴,家里又只娶了一位侧君,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侍君,还以为至少是个过得眼的妻主。
没想到……
他暗恨自己看走了眼,但北燕已经押了赌注,总不至于因为这凭空冒出来的外室便要收回。
皇姐那边若是恼了,他也不好交待。
只得先忍了这口气,反正之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李云霁。
“此事我自会细细问过妻主,不劳二殿下操心。
不过,好端端的,二殿下怎会突然拦路,还口口声声维护这个贱民,难不成……这孤女寡父俩是你带来的?”
呼延崇笑着看向李景霂。
眸色阴沉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