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漫长为等待归来的守候

将地图摊开。

隐藏在盔甲后的双眸，静静的扫过每一处属于联盟的领地。

那也是在战争的百年过后，现在还属于“人类文明”的范围。

她伸手，隔着一层手甲的肌肤，轻轻的抚摸过那些被侵蚀，涂黑，已经失去了上百年的土地。

看着现在的这副地图，她的脑海里，却还清晰的记得另一副地图。

“在那时”

已经一个多世纪，因为藏身于这具铠甲里头，没有发出过本音的混杂声响，凝视着地图轻声道。

“从这片区域，到这片区域，还有这里，这里以及这些地方。”

每说到一处时，她的手甲就会抚过地图上的一处区域。

似是想要将那些黑色给抹开。

似是怀念起，当时跟在那个人身后时，这副地图曾经的模样，那些已经回不去的时光。

“如果是你在的话，它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不是吗？”

银白盔甲后的双眸轻微闭起，从沐雨晴口中描述的那少年，如在空白的纸张上勾勒出轮廓。

在她的脑海里。

一寸一撇，从轻浅的线条，逐渐重叠起遥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最后变成浓墨重彩的人影。

那个人背对着她，越走越远。

曾经无数个日夜的梦里。

她试图想追赶上去，但却无论如何也拉近不了距离，只能像是那天一样，看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

后来，她穿上了那个人过去的盔甲，试图想负担起那个人过去的职责。

“可是.”

银白的盔甲低垂着瞳眸，看向已经接近沦陷失守的地图。

她轻浅而苦涩的淡笑：“没办法，我可做不到像你那样的好呢。”

叩叩。

就在此时。

这处房间的大门，传来敲门的声响。

“请进。”而银白盔甲像是早已预料般，她动作从容的收起了地图，平静开口。

“抱歉，打扰了，首席大人。”

态度恭敬，表情一板一眼的女子走入，向银白盔甲恭敬行礼。

来者身穿契灵使的衣装，胸前的『五星』徽章，代表她在联盟里也屈指可数的实力，以及地位。

“因为检测到异常的以太波动，所以我担心首席大人的安全，就进来关切首席您的状态了。”

女人不卑不吭的低头讲述。

她视线不敢直视，像是认为自己的行为对不起银白盔甲里的那名首席。语气略有犹豫，但也没有转身离去。

“没事的。”

银白盔甲淡淡笑着，她宽容的对进来的女子说：“小沈，我理解你们的苦衷，尽管完成你的义务吧。”

“.是，我明白了。”

五星的契灵使女子执以晚辈之礼，从怀中拿出了扫描的仪器。

动作快速的，在房间内走过一圈，又确认了一遍从电子仪器里，是否有信号向外发出。

而结果是。

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残留痕迹。

“打扰了首席大人的休息很抱歉，我这就离开。”女子神情安心了些许，她在离开之前再次歉意的点头。

匆匆就走了。

宽敞而装修精致的室内，再次恢复了银白盔甲独自一人，安静而寂寥。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我都说过我不在意了。”银白盔甲好似无奈的摇了摇头。

“毕竟我的身份敏感特殊，现在又刚发生了那种事，他们能从『议会』那里替我争取到这种自由。”

“我已经挺感谢他们的了，没必要这么愧疚。”

嗯，虽然说她确实是偷溜出去了一圈，不过这不是没被抓到吗？

没抓到就是没有。

首席大人的心底相当的淡定自若，丝毫没点负罪感。

她再次将地图给翻开，视线平静的扫过那些被侵蚀的区块。

静静开口：“现在，就连最后一处破碎时空的『魔临渊界』，都发现了本土原生居民存在的身影。”

“这意味着。”

“下一步的变化，即将要开始了吗？”

她看向了地图上的某一处，和其他单纯被侵蚀的不同，那地图上的位置被标注了特殊的鲜红。

那片战区已经不存在联盟分部了。

因为，在一年半前。

【破碎时空·终亡坏世】，那里在原生居民出现后不久，战区里契约的三成以上契灵。

——选择了反叛人类文明，他们加入了破碎时空的阵营。

原本契灵在反派契灵使后，因为契约被违背了，他们的灵体本该消散。

可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兴许是破碎时空的意识，替代了原先的契灵使，和那些反叛的契灵们签订了新的契约。

他们并没有消失，而是以『特殊个体』的形式继续活了下来。

在当今这个以契灵使为个体战力，护卫文明疆土的时代，这么大量契灵叛变的结果不言而喻。

尽管在剩下七成没有叛变的契灵拼死而战的情况下。

大部分的平民都成功避难，暂且被联盟接纳收容转移，可是那些契灵和契灵使也大量牺牲。

拥有必须守护事物的他们哪怕数量上占优，也比不过那些无所忌惮的狂徒。

更何况对方还有当地怪物支援。

从事实上而言，在相隔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以后，这是人类文明再一次伤筋动骨的痛。

在那天的反叛以后。

宣告终亡坏世战区的联盟分部，彻底失去了对那处破碎时空的掌控。

“『这次反叛的一切情报，联盟务必以最高级别，严禁通过任何渠道泄露出去』.”首席静静的复述那天之后，由她自己下达的命令。

这件反叛，对破碎时代的人类而言，影响太过严峻了。

一直坚信是伙伴，是英雄的契灵，实际上却有反叛破碎时空的可能。他们能回归自己的故乡。

姑且不论【终亡坏世】如今的威胁。

要是这情报泄露出去，现在的联盟和契灵使体系就会遭受毁灭性的重创。

社会间再无信赖，一切都会回到一百年前，战役时代以溃败告终，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绝望的时代。

所以，银白盔甲会受到联盟更加严谨的监视。

这也是一件莫可奈何的事。

本来，作为人类最高的决策者，她并非人类的这件事，就让步入和平时代的她身份逐渐尴尬了起来。

而现在更加致命的来了。

——毕竟，她这名联盟的首席，是来自于【终亡坏世】的原初契灵。

距离她指挥的功绩，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了。

如果不是联盟里还有她许多坚定，死忠的支持者，尽全力支持她，替她争取应有的权利与自由。

那她如今的处境，只会更糟。

“.”

银白盔甲好似感到疲惫般，她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地图。

她固然可以凭借权能，直接与现在戒备她的那些人撕破脸，此处不留我，自有留我处。

但是银白盔甲不想那么做。

这个联盟，是那个人留下的事物，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守护下来的事物。

至少在那个人回来，在他决定好要怎么做的选项前。

她希望能将其继续守护下去。

“漆暗之羽哥哥.不，你的名字原来叫做林玄么，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你竟然连我都不告诉，太过分了，不是吗？”

银白盔甲后仰，她面甲下的容貌静静垂眸，像是觉得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

轻笑一声。

她微略暗哑的嗓音轻声呢喃。

“我稍微有些，想你了呢。”

那个人现在的位置，是【魔临渊界】。

这很危险。

因为从数据的反应来看——那里极有可能是除了【终亡坏世】外，现在最有可能发生反叛的破碎时空。

破碎时空的意识，太过活跃了，谁也不知道那个深渊准备做什么。

以及

作为“原初契灵”之一的某人，她现在已经被确认加入了敌方。她将造成更甚于姬狩鸣依的威胁。

这件事是无论权限再高的契灵，都无法调阅出来的情报。因为在这件事上，契灵也可能是敌人。

所以就连『蕾琳·莉莉维丝』也不知晓这件事。

人类不会坐以待毙。

现在联盟总部也正在调遣大量人手，准备在下一阶段的事态恶化前，介入当地与原生居民的处理。

这是从【终亡坏世】的恶性事件里，获得经验后的未雨绸缪。

但这可能会触怒到当地的契灵.事关文明未来，哪怕再小心谨慎，也没有谁能断言事态会如何发展。

倘若处理不好，说不定现代人类文明的崩溃，将从这里开始。

银白盔甲重新坐了起来。

她刚刚片刻间流露的软弱消失无踪，平静从容，再次恢复过去百年来文明顶尖的智者。

她会尽自己所能，不让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哪怕这个做法，在被那个人知晓后可能会令其失望。

但是守护住人类文明的联盟，就是现在作为首席的她唯一该去尽的职责。

“不过。”

银白盔甲的视线凝望着地图。

她仿佛在求助，就像是一名学生去询问老师般，带着几分希望，又恍若在自嘲般的轻浅低语。

“如果是你的话，在面临如此两难的处境下，能不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