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孩童
那一日，足以载入深渊史册。
充满了杀戮和死亡的深渊，诞生了一个新生命，他是完完全全属于深渊的，是深渊众生的救赎。
墨湖畔，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水边，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
此刻，他正满脸好奇地看着水面的倒影，忍不住戳了戳水面上的那张脸，奶声奶气地自言自语道：“墨墨说得对，本神就是深渊最厉害好看的！”
深渊之中，妖族和魔族居多，他们大多保留着本体特征，即使是堕魔的人类，脸上也长满了魔纹。
因此，白白嫩嫩的邪神大人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深渊最好看的生命，当然，即使不在深渊，他依旧是最好看的。
毕竟，没有谁能拒绝一个呆萌可爱的小胖孩儿……
“他们为什么喜欢打架呢？明明打架一点都不好玩……”穿着红色衣衫的喃喃自语，不经意间，注意力又被水面倒影中的自己吸引，满意地点了点头，坚定道：“本神果然是最好看的……”
“呵……小屁孩知道什么叫好看吗？”
“谁在说话？“一身红衣的小团子脸上不见一丝害怕，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目光四处寻找，小模样嚣张至极，“谁敢偷看本神？再不出来本神就要生气了！！！”
“往哪儿看呢小胖墩，抬头。”
小团子气鼓鼓地抬起头，只见万年榕树上，赫然躺着一位长相“还算尚可”的黑衣男子。
“吾乃邪神大人，不是小胖墩！”小团子义正言辞地纠正他话里的错误，紧接着小手一指，高傲道：“你腰上是何物？还不快给本神呈上来。”
自他有记忆开始，大家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送给他，所以看见勾寻，他并不意外，只当是来上供的。
勾寻：“………”
他还没见过谁这么趾高气昂地要东西。
不过这张脸，眉眼间竟然真的能看出几分神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神的私生子。
“本神？”勾寻飞身跃下树杈，来到他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自己是神族？”
连他和神启都不确定这个诞生于恶念的生命是什么，他自己就已经确定了吗？
“吾自然知晓。”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勾寻的腰间。
自有记忆以来，墨沙他们一直称呼他为邪神大人，他也觉得自己就是邪神大人。
勾寻眼神微动，一把扯下腰间的云锦金纹荷包递了过去，“喜欢就给你了。”
这荷包跟他不少时日了，好像是在人界香楼喝酒的时候，楼里的姑娘塞给他的，他瞧着样式不错，就留了下来。
小团子一脸新奇地看着荷包，满意道：“不错不错，本神喜欢，勉为其难可以收你当吾的信徒。”
闻言，勾寻嘴角微抽，“可别，我可不是来当信徒的。”
小团子肉嘟嘟的脸上有些费解，疑惑道：“那你来见本神做甚？”
勾寻眼神微变，脸上的笑意褪了不少，语气微冷，“没什么……”
他是来杀他的。
没错，他答应了神启的请求。
这是他们出生八万年以来，神启第一次向他开口，他答应了。
斩去心魔的神启同时也失去了情感，他已经不会再考虑要不要尊重新生命，而是彻底地站在了理性的角度。
这抹意识孕育于众神的恶念，其中，神启的心魔有很大的原因。
谁也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模样，天道无法预测，神启也推算不出来。
他是不可控的。
而他诞生的机缘和地方，都注定了他不可能是善良的。
因此，神启决定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将他彻底抹杀，防患于未然。
所以勾寻来了……
此时的邪神大人还是个懵懂的孩童，容易满足，也容易忽悠，勾寻随便说了几句他就决定把勾寻带回部落。
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带路，勾寻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眼神越来越暗，慢慢握紧了手心，“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此刻，他竟然开始理解神启为什么会选择保护人界了，万物生灵在他眼中，或许也跟这个小团子给他的感觉一样。
让人心生怜爱，不忍下手。
更何况，眼前之人，对他来说不仅仅只是个孩子，他还是神启斩去的那一部分……
“吾乃邪神大人。”
“……这是称呼，不是名字。”
小邪神眉头紧皱，臭着脸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勾寻。”
“勾……寻？”小邪神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后命令道：“这个名字好听，以后就归本神了，你重新换一个名字。”
勾寻：“………”
勾寻被他的童言无忌逗笑了，手心的冰刃也慢慢消失，不由得轻笑出声，说道：“这个恐怕不行，几万年来，知道我叫勾寻的人可不少，给不了。”
小团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吾……那你给本神起一个，要比你的还要好听。”
勾寻：“……好，我答应你。”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慢慢消失在诡谲神秘的密林间，这里植被葱郁，光很难照进来，偶尔才能看见几缕金光倾泻而下。
勾寻抬起头，光线有些刺眼，伸手挡住刺眼光芒，也挡住了勾寻的眼神。
他想，再等等吧。
他在这个小孩的身上没有看到任何恶欲和邪念，他也不过是刚出生而已。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和还没发生的事情杀死一个孩子，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对神启来说又何尝不是……
两人刚到部落大门，关心的声音就此起彼伏起来，“邪神大人，您又一个人去湖边了吗？”
团子一下子有了包袱，胖胖的小短手煞有其事地背在身后，点头道：“嗯，本神去看看，对了，他是勾寻，以后会住在咱们深渊。”
“邪神大人，我刚织了新颜色的布，您快看看喜欢哪个颜色？”
“红色。”
“我就知道，大人一定会选这个。”
“大人，我刚摸到了紫金珍珠蚌，珠子又圆又亮，给您做衣服好吗？”
“好。”
勾寻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混沌山的日子。
那时候，神族仅有五人，他们每天也是这样的开心，这样的无忧无虑。
这也是神启最想念的时光，可惜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神弃之地竟会是这样一幅温暖和谐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