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琵琶——凤九！

日上三竿，顾北尘方才起床。

昨夜与虞清韵在那山亭中相谈甚欢，饮了三壶桃花酿，醉意微醺方才各自回去。

顾北尘坐起身来，换了身月白色玄衣，挥手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公子，那位蓝思长老一早便来了，在外边已经等候多时。”鹿呦呦端着热水进门来，将拧好的热毛巾递给顾北尘，又是熟稔得取出一把桃木梳为顾北尘梳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束起，横插一根白玉簪，潇洒自然。

“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顾北尘摘了盖在脸上的热毛巾，神采奕奕地下床出门。

蓝思站在院子里，姬梦璃背着琴站在她身旁，听到开门声，两人皆是向着门口望来，看着神采飞扬，面带微笑地顾北尘，神色皆是有一瞬恍惚。

世上竟有此出尘绝艳的男子，每一次见面都会让人忍不住心生赞叹。

“昨夜宿醉，不小心睡过头了，蓝思长老，抱歉让你久等了。”顾北尘略带歉意地笑道。

“我也是刚到，不打紧的。”蓝思微笑摇头，看着顾北尘的目光，疲倦中带着几分期许。

顾北尘要为她做一把琵琶，昨晚她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他会做出一把什么样的琵琶，真能比她现在用的这把五品琵琶更好吗？

今天天色刚还未亮，她就到了瑶琴峰山脚下，左右徘徊，恨不得冲上山把顾北尘摇醒。

可多年的矜持与教养，不允许她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在半山亭中等了一会，才漫步上山。

没想到，姬梦璃倒是一早便起来练琴了，可顾北尘却还未起。

这一等，便又是一个时辰。

先前她已经看到了姬梦璃的那把新琴，虽然无法判断品级，可那琴的音色是她听过最好的，那一抹焦尾，更是平添了几分韵味。

姬梦璃弹琴的时候，人琴合一的契合感，让她惊叹不已。

很难想象，顾北尘竟然真的用一块烧焦的木头，做出了这样一把精妙的瑶琴。

“这是给你做的琵琶，你试试如何。”顾北尘从纳戒中取出昨日做好的琵琶，递给蓝思。

棕褐色的琵琶与姬梦璃的瑶琴颜色接近，是梧桐木沉淀后的本色，古朴而大气，琴轴与相用的是暗红色的血蛟所化的龙角，犹如涌动着火焰，琵琶弦张的是龙筋，精雕的凤尾琴头栩栩如生。

蓝思眼睛一下子亮了，双手捧着接过精致的琵琶，感觉像是有生命在这琵琶之上流动一般，无比灵动。

太美了！这琵琶实在是太美了！

如果说它是凤凰，她之前用了数十年的那把琵琶，简直就像是草鸡。

而入手之后的那种灵动之感，仿佛这把琵琶是有生命一般，让她想到了某种可能——器灵？

据说只有六品圣阶以上的法宝，才有可能孕育出灵智，也就是所谓的器灵，但这往往需要使用者不断温养培育。

可这把琵琶是顾北尘昨日才用那边角料做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有器灵呢？

悸动感太强烈了，就像是有人在呼唤她，等待着它的回应一般。

“感觉到了？”顾北尘见蓝思神情困惑，笑问道。

蓝思抬起眼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北尘：“不是我的错觉？”

“试试不就知道了。”顾北尘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蓝思早已迫不及待，横抱琵琶，指尖在弦上弹指一拨。

声如裂帛，高昂激荡，在八音峰上回荡。

她修长的手指在弦上轻揉慢捻抹复挑，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节奏愈发激昂，似要与这天竞高。

蓝思已然沉浸其中，她看到了那位踏天而歌的先辈，怀抱琵琶，虽千军万马独往矣，何等潇洒，让人心生敬意，想要与其并行。

八音各峰，天音门的弟子皆慢慢停下了手上的活，望向了瑶琴峰的方向。

这琵琶曲实在太有气势了，竟是让人不自禁地被吸引，无边天际，一道白衣身影踏天而歌。

姬梦璃看着蓝思，眼中有着些许不解，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浮上心头，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一般。

“是《踏天歌》。”虞清韵出现在琼笛峰广场前，遥望瑶琴峰，面露讶色：“这是拿到了新琵琶，又有了新体悟？”

雷鼓峰上，毛彦靖抚着长须，望着瑶琴峰感叹道：“顾长老可真是天音门的福星呐，蓝思得此琵琶，成圣有望了。”

玉萧峰上，辛安将手中玉萧放下，脸上难掩喜色：“好啊好啊，蓝思师妹又进步了！这可真是天音门之喜啊！”

金钟峰上，严默与朱恩光面面相觑，脸色皆是有些阴沉。

“顾北尘必须要除掉，这家伙出现之后，已经生出诸多变故。”严默低声道。

朱恩光弱弱道：“此事还得找真武宗动手，以他的实力，我们二人恐怕……”

严默点头：“此事我来安排。”

一曲《踏天歌》罢了，余音袅袅，久久不息。

天音门各峰弟子，竟是有数十人当场入定，有所顿悟。

而蓝思亦是许久方才将思绪从曲中抽出，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琵琶，指尖轻抚，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感受到了，在这琵琶之中，藏着一道懵懂的生灵，犹如初生的孩子，天性浪漫而纯真。

这应该就是他们所谓的器灵。

先前一曲《踏天歌》，她获得了器灵的认可，那种与法宝完全契合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玄妙了。

而她这几日在学习《踏天歌》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竟是在这次弹奏中尽数迎刃而解，且获得了更多新的领悟。

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洞府，直接闭关，将心中所领悟的那些东西尽数吃透。

或许她的修为还能更上一层，去触碰之前未曾敢想的圣人之境。

蓝思抱着琵琶，向顾北尘深鞠一躬，直起身来，郑重道：“顾长老赠琵琶之恩，蓝思深表感谢，日后若有用得上蓝思的地方，蓝思绝不推辞。”

这把琵琶，至少是六品以上的法宝，天生器灵，更是珍贵无比。

蓝思明白，便是掏空她口袋中的灵石，也远不足以买下它。

所以她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这天音门中，目前谁都看得出来四长老和五长老与顾北尘不对付，她如今的表态，便是意味着她从此站在顾北尘这一边。

“宝刀配英雄，我能感受到它欢欣雀跃的情绪，说明它是认同你的。”顾北尘笑道：“当年琵琶仙子叶兰心所用琵琶唤作‘相思木’，名动天下，你又准备给这琵琶起何名呢？”

蓝思略一思索，便道：“此琵琶雕以凤尾，声若凤唳九天，取名‘凤九’如何？”

“凤九，倒是个好名。”顾北尘点头。

这一日，天音门三长老蓝思，得琵琶‘凤九’，归于琵琶峰后，便闭关不出。

天音门弟子闻《踏天歌》，共有四十三人入定顿悟，于修行上获极大的裨益。

此事被藏书阁的一位看门弟子记录在册，不想却成了一代传奇的开始，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