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等你长大了
周五晚上，星汇市的夕阳很美，夕阳倒映入漪江之中，苏灵却没有心思欣赏。
风景往往随各人的心境变化。
走到二楼门口，苏灵擦了下自己脸上的汗，用钥匙打开门。
“爷爷，我回来啦。”
苏泽坐在房间的老沙发上，有些想咳嗽，却还是忍住了。
“诶哟，我家灵灵回来啦。”
苏泽笑呵呵地看着孙女蹦蹦跳跳地来到自己身边。苏灵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比过去还要乖巧，每天晚上回来还都给自己捶腿捶背，陪自己聊天。
苏灵放下背包，休息了会儿就向苏泽提议：
“爷爷，我来给你捶背吧。”
“好好好，谢谢灵灵。”
苏灵脱下鞋子，把发箍摘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跳到沙发上给苏泽捶背。
苏灵不敢用很大的力气，前几天给苏泽捶背，一开始没有掌握好力气，捶得爷爷没能忍住咳嗽，还假装自己要去上厕所，急忙走去卫生间咳嗽。
苏灵很难过，就连风扇吹出来的风，也让人感到窒息。
“爷爷，我这样舒服吗？”
“爷爷我啊，可舒服咯。”
过了会儿，苏泽让苏灵停下来。
苏灵顺从地停止了捶背，靠在爷爷旁边坐着，双手撑着沙发，两只洁白的小脚在空中晃悠悠的，头上还冒着一层细汗。
“灵灵，你看这是什么？”
苏泽乐呵呵地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长方形铁盒。
苏灵好奇地看向那个铁盒，看上去要比鞋盒要大一些，又看了看爷爷的眼睛，似乎很重视的样子。
“爷爷，是奶奶的照片吗？”
“咦？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我家灵灵就是聪明。”
“咳”，苏泽轻微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打开铁盒，上面有一个崭新的木盒，下面有一个比较有年代感的木盒。
苏泽将两个盒子拿了出来，又先将旧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些照片，苏泽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拿了出来，一张一张地指给苏灵看。
“这是你奶奶，她旁边是我。”
苏灵好奇地看向那张黑白照片。
“奶奶年轻的时候真漂亮。”
“是啊，她当时可是我们这边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
苏泽自豪地笑着。
相片里的爷爷奶奶笑得很甜蜜。
后面是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的照片，再之后就是两人中间一大一小两个小孩。
“那个大的是你伯伯，小不点是你爸爸。”
苏泽指着照片里的小孩对苏灵说。
相片里苏德岳和苏德川慢慢长大，都长得很俊秀，可苏泽和苏灵的奶奶李晚依却都慢慢地多了皱纹，眼中的光逐渐从青春的活跃变成成熟，最后成了慈祥。
苏泽翻到李晚依的彩色遗照时，手抖了一下。
苏灵对奶奶没什么印象了，但她的遗照却记忆深刻，苏泽每一次带她回老家祭奠亡灵，都会细心地擦拭她的照片，有时候擦着擦着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轻抚着李晚依的照片，苏泽慢慢将它放在后面，又拿出了一张照片。
苏灵敏锐地觉察到，那张照片里，奶奶年纪似乎也才十七八岁，可本该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却看上去没有什么神采，甚至还有一点她不能理解的绝望在其中。
“爷爷，奶奶那时候怎么了？”
苏泽摸了摸苏灵的头，似乎陷入到了一段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回忆之中。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灵灵，以后爷爷再讲给你听好不好呀。”
“不过爷爷可以告诉你，在那段故事里，你爷爷我啊，做了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咳咳，那个决定让我这辈子，活得有了意义。”
苏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还很小，并不知道，人生要有什么意义。
“灵灵宝，你想不想看看那个新盒子里面是什么呀？”
苏泽感觉自己有些累了，连小时候叫苏灵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苏灵期待地点头。
苏泽让苏灵自己打开看。
苏灵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折叠起来的奖状，最上面的是苏灵上个学期获得的全班第一名的奖状。
下面林林总总，全是苏灵在校期间的奖状。
当苏灵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有些发呆——那是一张没有名次也没有什么三好学生这些字样的奖状。
这是苏泽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给她的，四年级那段时光，在她心底就是一段挥之不去的噩梦。
盒里没有四年级之前的奖状。
苏泽看到奖状没了，很欣慰又有些遗憾地说:“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就是可惜灵灵你四年级以前的奖状都不见了，我把家里每个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爸妈带走了。”
其实不是被爸妈带走的，而且，爷爷一定永远都找不到，苏灵知道。
苏灵眼里有些难过，但又笑着抱着爷爷的手臂。
“爷爷，没关系，我以后绝对还会获得很多很多的奖状，到时候我全都送给您。”
“好好好，哈哈哈咳咳……”
苏泽很开心，不过又咳了起来。
“爷爷你没事吧。”苏灵有些着急，但苏泽用纸包住了咳出来的痰，卷起来以后才起身将它扔进垃圾桶。
“没事没事，灵灵，爷爷没事。”
“爷爷啊，还等着你送给我好多好多的奖状呢。”
“灵灵宝，以后不管爷爷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要努力考上一个好大学，这样才有好前程。”
“知道了……爷爷。”
苏灵垂着眼眸，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等你考上好大学了，爷爷就享福咯。”
……
苏灵在跟爷爷道晚安后，就回房间躺在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房间的门悄悄打开了，苏灵一动不动躺着，身旁的风扇呼呼地吹。
苏泽走了进来，用苏灵没怎么盖的被子盖住她的身体。
苏泽站了很久，才慢慢退出了房间。
苏灵不敢动。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隔壁才慢慢传来咳嗽声，咳嗽不算很重。
苏灵扯住被子，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用手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隔壁房间的咳嗽声才变大变清晰。
苏灵睡深了以后，无论外边声音多大，她都不会睡醒，苏泽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她睡熟以后，他可以放心地咳嗽。
人生，真是常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