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归途与归途
回到古槐村，又拜访过季铭与二爷爷家，一天忙下来，不知不觉，群山已经吞没了烈阳。
时候不早了，季君兰也该来了。
车在残霞的掩映下从远处驶来。
季梧看了下时间，五点四十，离说好的六点提前了二十分钟。
季君兰总是这样，每次约定好时间见面，她总会提前到达。
“薪桐啊，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打包了一份你最喜欢的辣椒煎鸡蛋，你先吃点，我们再回你家。”
季梧觉得自己最近鼻子出了点问题，老是莫名其妙地一酸。
“谢谢姑姑！”
季君兰将饭菜从车里拿出来，给季梧打开。
季梧虽然吃了许多零食，但一闻到青椒鸡蛋的味道，就不自觉地咽了好几下口水。
季君兰看着季梧专心致志吃饭的样子，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薪桐，别着急，慢点吃，没有人会抢你的鸡蛋吃。”
季梧不做声，目光瞥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睡觉的雪洛。
加快了速度，嘴里还鼓鼓囊囊地说:“确实没有人会抢……”
“哈，嗝……”
季梧火速吃完，揉了揉肚子。
“姑姑，我去把雪洛带上，我们就回去吧。”
还在睡觉的雪洛被季梧抱起来，雪洛鼻子嗅了嗅，是熟悉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蛋香，很困，继续睡。
把东西都放到车上，季君兰打开前照灯，启动了车子。
离别这一片熟悉的乡土，季梧又要回到熟悉的城市，从这里，到城市，季梧已经踏上归途，但从城市回到这里，又岂不是另一场归途？
车子才开了几分钟，就到了漪江边，季梧打开窗户看着朦胧夜色下的江河与民房，身后是故乡，要去的地方也叫故乡。
漪江映衬了三两盏灯光，一轮明月，还有庞大而漆黑的山脉余影在粼粼波光中荡漾。
荷溪镇所处的这一整片山脉，被统称为盘古大山，逼格很高，但在季梧看来，其实只是当地人的一场宏大的妄想，寄托着很多代人自命不凡的欲望。
车辆行驶的道路越来越宽敞，进入星汇市区内，灯光开始五彩斑斓起来。
途中，又经过漪江，江边倒影这璀璨霓虹，明灯如昼。
还没到家雪洛就醒了，仔细嗅了嗅季梧身上的味道，表情有些凝重。
“喵嗷？”
（你背着我偷吃？）
季梧见怀里的雪洛嗅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还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就知道雪洛在怪他没跟它一起吃吃好吃的。
季梧撸了撸雪洛。
“谁让你睡着了呢？是吧，雪洛？”
雪洛愤怒地又喵了一句。
（这是你不给我吃的理由吗？！！）
季梧呵呵笑，也不说话。
许卿愿姐妹的问题，要解决估计还是得等到中考完，目前的调查，也只是让季梧对她们的家庭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往后更方便着手处理。
毕竟是自己最初的暗恋对象，季梧想着，能帮她一些，就帮她一些。
“至少，也算是报了小学时候，照亮我那么多年的恩情。”
季梧有些出神，他还记得那天下午，阴雨，许卿愿的温柔就像是照亮他漆黑夜空的唯一的光。
不过，下次再见，就该是中考过后了。
窗外灯火通明，季梧怔神。
看着江水中的灯火，苏灵也怔神。卧室里有许多书，都是苏泽给她买的，苏灵也都看完了。
书桌上除了书，还有一个精致的正方形木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五颗石头。
其中摆放在一角上的就是季梧送给苏灵的木绿色小石头。
另外三个角的石头各有特色，正中央是一块灰黑色偏椭圆的石头，上面有很多白色小花纹，说是花纹，但纹路都深深刻进了石头之内，将原本顺滑的石头变得坑坑洼洼的。
寻常人见了，必定会疑惑，为什么铁盒四周摆上那么好看的石头，中央却要放上这样一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头呢？
苏灵只发呆了几分钟，就继续复习自己的功课了。
从前她每天除了正常作业，并不多做学习，上次听了伯伯与伯母的话，知道自己必须要自己好好学习，才能对得起爷爷和伯伯的期望。
更知道了，有钱，就能拥有一切。
灯光照亮苏灵被发丝阻挡的柔弱的小脸，眼中的坚毅与淡漠却在不断增长。
“先考上全校第一，再，去挣很多很多的钱。”
苏灵脑海突然闪过了季梧开玩笑般的话语，不怎么爱笑的她还是轻声笑了一下。
“那我也定一个小目标吧，上高中以前，先挣一千块钱好了。”
伯母已经回去了，平常也就来给她做做饭，但是她说爷爷的房间住不惯，晚上还是会回去睡觉。
这个只有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的小家，此刻只有苏灵一个人承受孤独。
苏灵的父亲苏德川在苏泽死的时候也没有回来，甚至连一个信都没有。一个大活人，除了在刚离家的时候，会偶尔打两个电话回来，后面再没了消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整整五年。
苏灵心里其实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惦念自己的父亲了，更早离开她的母亲就更不用提。只是她偶尔也还是会做梦梦到他们，在梦里，一家三口还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考试考了第一名，他们就会超级高兴地表扬自己。
十点多，苏灵关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在爷爷死后，苏灵就一直要到晚上十二点多才能睡着，而且房间一有什么动静，就会被惊醒。
小小年纪，她的心里就已经藏了许多的事情。
她会为以后到伯父伯母家的生活而陷入迷茫、会为爷爷的死而无比哀伤、会为父母的渺无音讯而难过，又会为没有钱导致的诸多苦难而思考赚钱的方法。
今天她一样在脑海中想着很多的事情，但与往常不同，今晚楼下没有了麻将声，让这个夜格外寂静。
到了十一点多，房间外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苏灵心头一紧，这时候伯父伯母可不会过来，其他人在这么晚敲门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心。
苏灵跑到自己卧室的门边，赶紧将门反锁起来，觉得还是不安心，心思急转，看了看四周，桌子、椅子、床、衣柜、书柜。
拿起按键手机，飞快拨通了苏德岳的电话。
称还没接通，苏灵用力地把书桌推到卧室的门边上。
门外见里边没有动静，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苏灵心中一激灵。
“有钥匙？难道是房东？”
苏灵想起那个肥肥胖胖还经常光着膀子在楼下晃悠，嘴里天天嚼着槟榔的房东，眼神时不时会看她，有时候还会不顾她的感受摸她的头，抓她的手，美其名曰说又长高了点，又胖了些这一类的好话，爷爷曾经听了很受用。
苏灵又开始反复把将书架上的书挪到门旁边。
“喂，小灵？怎么啦？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苏灵一边喘着气抱书，一边跟苏德岳说明情况。
“伯伯，有，有人在开我们家的门。”
苏灵特别紧张，趴到桌子上透过猫眼看门外的动静。
“啊？小灵，你别急，别挂电话，我马上过来。你快把门反锁上，我这就来！”
苏德岳赶紧起床穿衣，徐雯也被苏德岳的动静吵醒了，揉了揉眼睛问:“德岳，怎么啦？”
苏德岳看了眼徐雯，眼中有些生气。
之前自己要上班，叫徐雯过去照顾苏灵，结果徐雯说苏灵爷爷的床太硬了，睡不习惯，硬要回来睡。
苏德岳苦口婆心地劝她，说苏灵一个人住不安全，可她却跟他保证一定没有问题。
“有人半夜想要进小灵的房间，你说怎么啦？当时你不是跟我信誓旦旦地保证小灵一定不会有事的嘛？”
徐雯瞬间清醒。
“啊？！可是我都拜托了小灵那个房东，说我晚上不在小灵家，让他帮着照应一下的。”
苏德岳此刻很生气，毫不犹豫地训斥起徐雯来。
“你居然拜托一个外人？一个外人怎么会尽心尽力帮忙照顾小灵？”
苏德岳穿好衣服后，拿起手机冲出房门。
而这边的苏灵隐隐约约听到了手机对面传来的一些对话。
没做多想，继续盯着猫眼。
出现在视野中的果然是一个没穿衣服的胖子，一身肥肉，不光如此，下半身居然只穿了一条男士短裤，随着他不断地靠近，苏灵也把自己的境遇告知了苏德岳。
“伯伯，是这间房子的房东进来了。”
苏德岳略微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照徐雯的意思，来照看苏灵的。
“我从猫眼里看到，他只穿了一条内裤。”
苏德岳稍微放松下去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马成功靠近苏灵的房间，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
今天他把楼下的麻将馆也关了，这栋里上下层的人，也都各有各的事情没回来，想到苏灵那俏人的小模样，马成功心脏就砰砰跳。
用手一按门把手，马成功眉头一皱——居然没开。
果断拿出卧室的备用钥匙，为了这一天，他可准备得太充分了。
“咔，咔……”
两声后，马成功得意地又按了一下门把手，后面像是堵住了，他心头一跳，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用力推了一下门，似乎有一点点松动。
这小丫头醒啦？
马成功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小灵，你醒啦？开个门呗？我来你找你有点事儿。”
苏灵没有应，只是不断地往房门口搬书，苏德岳开车赶到还需要几分钟，这段时间，苏灵必须尽可能拖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