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庶妹19
长久的压抑,一朝互诉衷肠捅破窗户纸,两人情感迅速升温。
若说其中谁是最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非秋月莫属了。
每每听见通报说侯爷来了她头皮都是麻的,生怕二人露了破绽被人瞧了去。
进了十二月天气一日不比一日,单薄的秋衣逐渐替换成了厚实温暖的袄子冬衣。
这日午后,天气难得明媚,沈知念倚在太师椅上懒懒晒太阳,手边是小丫鬟们摆上来的糕点茶水。
暖暖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她索性将素白的帕子盖在脸上,手帕下沈知念唇角带笑悠闲的享受难得的时光。
院子里经过的丫鬟婆子们见主子这般,皆放轻脚步不去打扰。
沈淮安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美人图,浮躁的心顷刻安定下来。想起早朝后皇帝秘密交代的差事,沈淮安拳头轻握,眼底闪过歉然。
沈淮安靠近时沈知念就醒了,像是有感应一般,她总能第一时间分辨出哥哥的脚步声。
春桃有眼色的端来凳子,沈淮安在她身旁坐下,抬手轻轻揭下附在她面上的帕子,自然而然的将手帕揣进自己袖袋,沈知念见他这般悄悄红了耳尖。
“念儿想去郊外的庄子散散心吗?”沈淮安拇指与食指搓捻,声音温柔,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沈知念却在他脸上看见了认真,随之一愣,郊外的庄子?
“哥哥为何突然这么说?”沈知念不解,便直白的问了。
“又到时节交替之际,我闻你这几日又开始咳嗽,不若换个地方住上些时日养养身子,京都干燥寒冷不利于你修养。”沈淮安眼眸微垂,接着道:
“年前圣上赏了我一处庄子,就在京郊,我去看过,庄子里有一汪不大不小的温泉,对你调理身子大有裨益,我已命人去打理布置,过两日收拾妥当便能住了,届时我让府医还有你惯用的丫鬟婆子一并跟着去。”
“另外我让云川也一并同行,庄子外也安排了家丁侍卫,你只管开心玩乐,旁的都交给云川去料理就是。”
“云川也去,那哥哥呢?岂不是无人照料?”沈知念抿唇,直直望向沈淮安。
沈淮安避开她的目光偏头看向一旁花圃里开的正盛的蝴蝶兰,“无妨,行北跟着我,出不了岔子。”
“朝廷事忙,空时我会来找你,你乖乖养好身子,不要叫我担忧,好不好?”沈淮安复又看向沈知念,伸手摘了一朵插在她发髻。
“哥哥会常常来看我吗?”沈知念长长的睫羽轻颤,轻飘飘的嗓音带着不舍和羞赧。
“会,月末及笄前哥哥亲自接你归家,及笄礼上哥哥送你一份大礼,可好?”沈淮安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许下承诺。
一月时间,他定全力以赴处理完手上这桩事,届时圣上问赏,他便求圣上赐婚堵住所有人的口!
“好。”沈知念杏眼弯弯,阳光下唇边的笑容带着梨涡一起泛着甜。
两日后,
侯府门前停了七八架马车,车旁立着孔武有力的二十来号家丁,他们腰间都别着棍棒,凶悍的面相看着就让人生畏。
府里不断有人进出搬运物什,无一例外全是沈知念平日里惯用的衣物被衾首饰等小玩意儿,足足装了五架马车,其余便是丫头婆子们的行李。
最前面的车厢里铺了绒毯,还有五六个精致靠枕可容人卧靠,车壁亦是包了保暖的料子,中间一个小几上小铜炉升起袅袅青烟散发清幽淡雅的果香,边上是几碟形容可爱的糕点以及成套的茶具。
任谁也看不出外观朴实无华的马车内里竟有如此多门道。
沈知念坐在低调奢华的马车里,素手轻撩车帘,莹白的脸上露出些微不舍,还是含笑着挥手告别。沈淮安站在台阶上,身如劲松,笔直挺拔,亦浅笑着目送车架远离。
待得车架消失在街角,沈淮安这才收敛了脸上笑意,眼眸锋芒毕露,提步进了府。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小厮打扮,贼眉鼠眼的男子匆匆一闪而过……
蒋府
“当真打听清楚了?!”
十二月寒风乍起的天儿里,蒋云皓手里仍旧执着一柄墨竹扇子。此时听得下首小厮回禀,也顾不得仪态,将手中折扇“啪”一声拍在桌上,语气灼灼,连续发问:
“确定那沈家小姐是去的郊外的庄子养病?”
“千真万确啊少爷,小的在侯府门口晃悠了这么些天,使了大把银子才搭上后门的看门小厮,听那小厮说沈小姐身子柔弱,每到换季就咳嗽不止,这次是沈侯爷特意让人去庄子养病的。”
跪在地上的小厮脸涨的通红,他远远的只瞧见一眼,乖乖,那沈家小姐怕不是真的天仙下凡,反正他从来没见过那般貌美的女子。要不是怕被察觉,他高低得多瞧几眼。
“如此甚好!”
蒋云皓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眼里都是志在必得的算计。至于为他舍身丢弃名节的表妹,呵,有了神仙般的白月光,谁还记得床头的蚊子血啊。
原来自那日周氏同他说了他家跟沈家无缘后,蒋云皓面上浑不在意,私底下却让人守在侯府外打探沈知念的消息。奈何沈知念实在不喜交际甚少出门,偶有外出也是跟沈淮安一同去往崔家,愣是没让他逮着丁点儿机会。
这会儿得了信儿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伎俩。
说话两头,
沈知念倚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从喧闹变得安静,最后只剩马车驶过的轱辘声。
“小姐,咱们出城了。”秋月抬手撩起一点车帘。
沈知念就着撩起的车帘向外望去,道路两旁树木有些凋零,青灰的天空偶有飞鸟掠过。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半日,终于抵达庄子,门前立着的是云川,他早早就来了此处带着下人们恭候着。
眼见马车停稳,他连忙跨步上前。
马车里秋月掀开车帘先一步下车,庄子里的下人们从未见过主家,只听管事的说过是个性情温和好相处的主子,旁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有人偷偷抬眼去瞧,就见出来的女子面容秀丽温婉,皮肤跟地里的白萝卜似的,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无一不精细,那掀帘的手腕子上还戴了赤金的镯子,一看就跟他们这些粗手粗脚的不一样。
心里还在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富贵小姐呢,不料那女子下了马车却并不过来,而是稳稳站着一手抬起。
那偷看的仆妇没忍住继续偷看,立时便呆住了。
藏青色车帘内探出一只玉手,欺霜赛雪,柔若无骨,食指上戴了一枚嵌金蓝宝石的戒指,衬得纤纤手指修长细腻,尾指微翘,莫名多了分矜持,皓腕轻转,露出一只宝蓝飘花的玉镯子,原来跟那戒指是成套的。这般一对比先前下车的女子立时便显得俗气了。
然后就是一张仆妇无法形容的面容,硬要她说,那大概也只能说比那画像里的菩萨还好看了。
管事的在前面重重咳嗽,她才堪堪回神,原来看呆的不止她一人。
云川领着众人行礼问安后各自退去,他上前一步,恭敬道:
“小姐,园子已经收拾妥当,您看是先用点东西还是要逛逛?”
“咳咳,休息片刻吧。”沈知念被秋月和后面马车下来的春桃小心扶着,马车坐的她浑身松散,胸口也闷闷的,根本没胃口。
“是。”
于是主仆一行在云川的带领下进了庄子,行了一刻钟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园子。
园子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巧,花木假山,无一不是精心打理的,角落甚至还种了几颗桂树,想来待得花开时,定是满园飘香。
园子分正房,东、西厢房,有单独的小厨房和茶室,园子后面开了角门连接着一排丫头房。东厢房被布置成了书房,沈知念住西厢房,而西厢房还有一个妙处。
这西厢房内室一侧开了一处小门,连接着后面的温泉池子,又有成片的假山竹林将西厢房包围起来跟别的地方隔绝开形成一方小世界。
“呀,小姐,这里竟跟咱们府上的布置差不多呢,侯爷可真贴心!”三人进了厢房,春桃忍不住惊叹。
“想来侯爷是怕咱们小姐用不习惯特意吩咐的。”秋月是知道二人关系的,此时也不禁动容。
沈知念环视一圈呆愣片刻,嘴角止不住扬起,心头涌上甜蜜,此间布置与她在侯府的卧房有八成相似,几天时间能做到如此用心不言而喻。
略微梳洗,沈知念躺在熟悉的雕花床上,没有半点不适,也确实是累了,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霞光满天,整个人都精神了,若不是秋月担心误了晚膳时间把她饿着,估计能一觉睡到第二天。
“小姐,下面送了新鲜河虾来,这个时节可难得有此物,还有底下猎户送来的野味,都鲜嫩的很,咱们可有口福了。”春桃一边为她挽发一边笑逐颜开的汇报。
沈知念透过昏黄的铜镜看着春桃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心里也跟着雀跃起来。
“咱们小姐可不跟你一样是个大馋猫。”秋月拿了外裳进来,嗔笑着打趣,引来春桃不满撅嘴。
见秋月打开放胭脂水粉的匣子,沈知念连忙阻止:“不用了,左右没有外人,抹这些作甚,怎么舒服怎么来。”
“行,都听小姐的。”秋月闻言关了匣子。
收拾妥当去了正房,小厨房得了信儿陆续上菜。
只沈知念一个,并不铺张,五六个菜加一小碗碧梗米足矣,然样样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沈知念晨起只用了些糕饼,坐了半日马车,又睡了小半日,这会儿一闻到鲜香浓郁的味道,口中涎液分泌,原本没觉着有多饿的,此时也唱起空城计了。
秋月时不时布菜,让沈知念吃了个舒心的晚膳。
“菜色不错,很合我胃口,往后让厨房的大师傅照着口味做,秋月,去匣子里取一袋金叶子帮我赏了去,就当辛劳大伙儿了。”
沈知念执起帕子擦擦嘴角,温声细语,春桃在一边伺候着漱口净手。
“是小姐。”秋月福了福身,去办她交代的事了。
冬日里昼短夜长,一番忙碌外面天色也黑了,园子里各处点了灯,别有一番景色。
沈知念吃的有些多,这个时辰也不宜逛园子,怕磕了碰了,秋月怕她积食,便让春桃沏了消食健胃的大麦茶。
于是沈知念便坐在西厢房窗棂下的贵妃榻上,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托腮,眼眸弯弯,唇角带笑,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闲适的望着窗外的风景,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烛光中,温柔动人。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厨房的仆妇们趁着空隙边干活边唠嗑,话题无不是围绕着今日刚到的东家。
张婶儿是个白胖的妇人,头上裹着巾布,水桶粗的腰上拴着围裙,此时正卖力的刷着锅,听旁边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没忍住,也跟着加入进去。
“哎哟,你们是没看着,刘老户送来的河虾,活蹦乱跳的多新鲜呐,结果掌勺的大师傅只挑了最大最好的做成一小盘,其余全让下面的大丫鬟们吃了。”张婶儿说完羡慕的直摇头。
“可不嘛,刚宰的狍子就选了最嫩的一块儿肉并着蹄筋炖,香的勒。”另一个收拾灶具的婶子咂咂嘴仿佛还能闻到味儿,接着又呵呵乐开了花:“剩余的狍子也被分了,刚好我家男人是切墩儿,分到那么大一块儿呢!”
说完还伸手比划一下,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今儿个厨房帮忙的人人都有赏呢,我女儿只是帮着洗菜都分到了!那么精致好看的金叶子我还是头回见!掌勺的李师傅得的最多!”
这话刚出口就有人艳羡的吸气,她们这些干粗活儿的只有在主子用完膳后才能进来打扫收拾,并没有亲眼见到妇人口中的金叶子到底有多精致。
有人怂恿着让她拿出来给她们开开眼,妇人讪笑着支吾开,就是不肯拿出来,引得众人撇嘴。
“大户人家的小姐当真是不一样,那容貌那做派,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连身边的丫鬟都个个儿穿金带银富贵非凡,听说是来庄子调养的,估摸也住不长久,咱们啊把主子伺候好了肯定少不了好处。”有看的通透的直言。
“就是就是,有女儿在园子里当差的回去提醒着些,若勤快机灵,讨了主家欢心,说不得就跟去京都侯府享福了勒。”说话的大婶只有一个儿子在门房当车夫,女儿早早嫁人不在庄子上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提醒。
众人闻言皆点头,一两个心思活络的低着头不知盘算着什么。
余下便是些闲话尔尔,不写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