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关云长五关斩将

却说孔秀急忙退回关里，紧紧关闭大门。鸣鼓召集军队，都各自披挂好，手持兵器，分布在左右两边。孔秀全身披挂盔甲，拿着枪骑上马，打开关门，大声喝道：“你敢过来吗？”关羽让车仗退后一些，纵马提着刀，竟然不答话，直接冲向孔秀。孔秀挺枪来迎战。两匹马相交，仅仅一个回合，钢刀挥起之处，孔秀的尸体就横在马下，鲜血飞溅在空中。众军士便逃跑了。关羽说：“军士们不要跑。我杀孔秀，是迫不得已，与你们没有关系。”众军士在马下叩拜。关羽说：“借你们众军士的口，到许都去告知。丞相还亲自为我饯行，孔秀故意阻拦我，想要杀害我，所以我才杀了他。”

先让两位夫人的车仗出关，朝着洛阳进发。原来此前有军士报告给了洛阳太守韩福。韩福急忙召集将士商议。手下的牙将孟坦说：“既然没有丞相的公文，就是私自逃走；如果不阻拦，必定会有罪责。”韩福说：“关羽勇猛，难以直接迎敌，颜良、文丑尚且被他诛杀，只能设计擒住他。”孟坦说：“先把鹿角设置在关口拦住，等他到的时候，小将带领军队和他交锋，太守在高坡处用暗箭射他，再埋伏军士在左右。如果他从马上坠落，就应当擒住他，押解到许都，必定能得到重赏。”商议完毕，忽然有人禀报关羽的车仗已经到了。韩福带领一千人马，排列在关口。这关口是在平地上建立的，从早到晚防守盘查往来的奸细。关羽看到树立的旗号，密布的刀枪，看到韩福弯弓插箭，立马挥鞭，问道：“来的人是谁？”关羽在马上欠身行礼，说：“我是寿亭侯关羽，姑且借道通过。”韩福说：“你有曹丞相的公文吗？”关羽说：“事情繁忙，不曾讨要。”韩福说：“我奉命丞相的命令，镇守旧都，专门盘查往来的奸细。你没有公文，就是逃窜！”关羽发怒说：“东岭孔秀已被我斩杀。你们阻拦我，是想找死吗？”韩福说：“谁人和我擒住他？”孟坦出马，舞动双刀直接冲向关羽。关羽让车仗退后，拍马迎来。孟坦战了三个回合，拨转马头逃走。关羽赶来。孟坦只指望引诱关羽，没想到他的马名叫赤兔，奔跑起来如同流星飞逝，早早在马尾相交时，赶上从脑后一刀，将他砍成两半。关羽勒马回来，韩福闪在门口，尽全力放了一箭，正好射中关羽的左臂。关羽用嘴拔出箭，血流不止。关羽飞马径直冲向韩福，冲散了众军。韩福急忙逃跑来不及，关羽手起刀落，将他的头连同肩膀一起斩于马下；杀散众军，保护了车仗。

关羽于是割下布帛捆住箭伤处，在路上担心被人暗算，不敢长时间停留，连夜奔向沂水关而来。把守关口的将领是并州人，姓卞，名喜，擅长使用流星锤，原本是黄巾军的残余党羽，后来投靠曹操，被调拨来守卫这个关口。黄巾军投降的人很多，话语中没什么用处的，大多不记载。早就有人去禀报了。

却说关羽杀了韩福，这个韩福不是冀州的韩馥。韩馥在张邈那里，心中猜疑就自刎而死。这个韩福是靠纳粮买官的。卞喜思索想出一个计策，在关前有一座寺庙，叫做镇国寺，是汉明帝御前的香火院，到董卓时荒废了。曹操又让韩福重新修建。卞喜就在寺中埋伏下二百多个刀斧手，约定以击杯为信号，要谋害关羽。卞喜离开关口，迎接关羽。关羽看到卞喜很殷勤，就下马相见。卞喜说：“将军名震天下，谁不敬仰？如今归附皇叔，是成全大义啊！”关羽诉说斩杀孔秀、韩福的事情。卞喜说：“将军杀得对啊。我如果见到丞相，会替将军禀报其中缘由。”关羽很高兴，于是和卞喜一同上马。

过了沂水关，来到镇国寺前下马。众僧人敲钟出来迎接。本寺有三十多个僧人，其中的长老正是关羽的同乡，法名叫做普净长老。长老已经知道卞喜的意图，走上前来和关羽问候。关羽回应他，普净长老说：“将军离开蒲东多少年了？”关羽说：“将近二十年了。”普净说：“还认得贫僧吗？”关羽说：“离开家乡多年，不能认出来了。”僧人说：“贫僧的家与将军的家只隔着一条河。”卞喜见普净长老说家乡的事情，只担心事情泄露，呵斥他说：“我想要请将军赴宴，你这僧人怎么多话！”关羽说：“不是这样。同乡见同乡，怎么能不互相叙叙旧情呢？”长老请关羽到方丈内用茶。关羽说：“两位嫂嫂在车上，可先献茶。”长老让人取茶先献给夫人，然后请关羽进入方丈。长老用手拿着戒刀，用眼示意。关羽领会他的意思，叫左右把刀拿到身边。卞喜来请关羽，在法堂上摆宴席。关羽看见墙壁帷幕后面有很多人秘密埋伏，都拿着剑在手里。关羽说：“卞君请关某是好意呢？还是歹意呢？”卞喜说：“怎么会不尊敬呢？”关羽从墙壁帷幕中窥见一群刀斧手，关羽大声呵斥卞喜说：“我以为你是好人，怎么竟敢这样！”卞喜知道事情已经泄露，大叫：“左右动手！”其中有胆大的，就想要向前，都被关羽砍了。卞喜急忙下堂，绕着走廊逃跑。关羽扔掉剑，拿着大刀追过去。卞喜暗中取出飞锤投掷过来。关羽用刀背隔开飞锤，赶紧追进去，一刀把他劈成两段，死在走廊下。关羽急忙去看两位夫人。早有士兵想要围过来，看见关羽过来就四散奔逃。关羽把他们都赶跑了，感谢普净长老说：“若不是我的师父，已经被这贼人所害。”关羽于是辞别普净长老离开。普净说：“贫僧这里难以容身，收拾衣钵，也往别处云游去了。后会有期，将军保重。”这个僧人后来还有相见的时候。普净告别离开了。

关羽护送车仗，往荥阳进发。荥阳太守王植与韩福是两亲家，等到关羽来到，韩福家先派人通报了消息。关羽到达荥阳，王植派人守住关口，守关的官吏询问了姓名，来禀报王植。王植随即打开关卡，笑着相迎。关羽讲述寻找兄长的事情。王植说：“将军一路上奔波，夫人在车中也很劳累困乏，暂且请进入城中，在馆驿中暂时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也不迟。”关羽见王植情意很殷勤，就请两位嫂嫂进入城中。驿馆的庭院中都布置妥当，王植请关羽去赴宴。关羽说：“尊嫂在上面，不敢饮酒。”王植坚决邀请，关羽不肯出去，饮食都送到馆驿中。关羽看到一路上很辛苦，让两位嫂嫂在正房歇息安定。随从们各自也都休息，喂饱赤兔马，以及几辆驾车的马。关羽也脱下铠甲稍微休息一下。

却说王植秘密召唤从事胡班听从命令，说：“关羽违背丞相而逃走，又在路上杀害太守以及把关隘的将领校尉，他的死罪还算是轻的。这个人武艺难以抵挡。你今晚可以率领一千士兵，围住馆驿，每一个人拿一个火把，先烧断外门，在四周放火；不管是谁，全部烧死。今夜二更的时候行动，我也亲自率领一千士兵接应。”胡班领受了命令，就去点兵。每个人要一束火把，又要干燥易燃的物品，先搬到馆驿门口。胡班心里想：“我不认识关羽是什么模样，应当去看看。”

胡班于是来到驿馆中，问驿吏说：“关将军在哪里？”驿吏说：“在厅上看书的那位就是。”胡班去看，看到关羽左手捋着胡须，靠着几案在灯下看书。胡班见了，非常吃惊地说：“真是如同天人啊！”说话声音有些大。关羽问是什么人，胡班进来拜见说：“我是荥阳太守手下的从事胡班。”关羽说：“难道你是许都城外胡华的儿子吗？”胡班说：“胡华是我父亲。”关羽叫随从，从行李中取出书信交给胡班。胡班看完，叹息说：“差点误害了忠良啊！”于是进去秘密报告说：“王植心怀不善，想要谋害将军，命令四面安排一千个火把，约定二更的时候放火。胡班我现在去打开门，请将军赶快收拾车仗行李出城。”关羽非常吃惊，急忙请两位嫂嫂上车。关羽披挂好提着刀上马，走出馆驿来，果然看到士兵们各自拿着火把等候。急忙来到城边，只见城门已经早早打开了。关羽催促人伴赶快出城。胡班送关羽出城，回去后才放火。

关羽走了不到几里路，背后有人马赶来，当先的王植大喊：“关羽你别跑！”关羽勒住马，大骂道：“你这小人！我与你没有仇恨，你为何让人放火烧我？”王植拍马挺枪，在火把照耀下，径直刺向关羽，被关羽拨开长枪，拦腰一刀，砍成两段。王植的人马都四散而逃。关羽也不追赶，自己随着车仗，催促赶紧前行。关羽对胡班感激不已。后来关羽听说胡班被王植的家人给杀了。

走到滑州地界的开头，有人报告给刘延。刘延急忙带领数十名骑兵，出城迎接。关羽在马上欠身说道：“太守别来可好？”刘延说：“你现在要去哪里？”关羽说：“辞别丞相去寻找我的兄长。”刘延说：“刘备在袁绍那里。袁绍可是丞相的仇人，怎么会允许你去呢？”关羽说：“昔日曾经说定要去。”刘延说：“现今黄河渡口的关隘，被夏侯敦部下的将领秦琪占据着，只怕不会让你渡过黄河。”关羽对刘延说：“太守能否提供船只，怎么样？”刘延说：“船只虽然有，但不敢提供。”关羽说：“我先前杀了颜良、文丑，也曾为你解除危难。今日求一只渡船都不给，这是为什么？”刘延说：“只是害怕夏侯将军知道了，一定会降罪于我。”

关羽知道刘延是个没用的人，就自己催促车仗前进。到了秦琪的寨边，秦琪带领军队出来迎接问道：“来的人是谁？”关羽说：“汉寿亭侯关羽。”秦琪说：“现在你想去哪里？”关羽说：“想去河北，寻找我的兄长刘皇叔，恭敬地来借渡河的船只。”秦琪说：“丞相的明文在哪里？”关羽说：“我不接受他的节制，有什么公文！”秦琪说：“我奉夏侯将军的将令，守卫这个关隘，你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过去！”关羽大怒说：“你知道我在路上斩杀阻拦的人吗？”秦琪说：“你只是杀了些无名的下级将领罢了，敢和我较量吗？”关羽愤怒地说：“你和颜良、文丑相比如何？”秦琪大怒，纵马提刀，直接冲向关羽。两匹马相交，仅仅一个回合，关羽的青龙刀挥起，秦琪的尸体就横在马下。关羽说：“阻挡我的人已经死了，其他人不必惊慌。赶快准备船只，送我渡河。”士兵急忙把船靠岸。关羽请两位嫂嫂渡过黄河。往北行进，就是袁绍的地界。关羽所经过的五处关隘，斩杀了六员将领，所以称为“五关斩将”。后来有人写诗为证。诗说：

挂印封金辞汉相，寻兄遥望远途还。

马骑赤兔行千里，刀偃青龙出五关。

忠义慨然冲宇宙，英雄从此震江山。

独行斩将应无敌，今古留题翰墨间。

却说关羽在马上自己叹息道：“我并非想沿途杀人，只是事情迫不得已啊。曹操知道了，必定心怀痛恨，认为我是个没有仁义的人。”不停地叹息。正在行进之间，忽然看见一骑马从北面而来，大声呼喊：“云长暂且停下！”关羽勒住马观看，来的人是孙乾。关羽说：“自从在汝南分别后，一直以来情况如何？”孙乾说：“汝南的刘辟、龚都，派我到河北去结交袁绍，邀请刘备一起谋划破曹的计策。没想到河北的诸位将领和谋士，相互嫉妒。田丰还被囚禁在狱中，沮授被罢黜不用，审配、郭图各自专权。袁绍生性多疑，主意拿不定。知道云长肯定会回来，必然会陷害你。我和刘皇叔商议，先想办法脱身。现在皇叔已经前往汝南与刘辟会合，走了三天了。担心云长不知道，到了袁绍那里怕落入圈套，所以派我在路上迎接。幸好在这里能见到你，云长你可以立即前往汝南与皇叔相会。”关羽让孙乾拜见二位夫人。夫人询问情况。孙乾详细讲述了袁绍两次想要斩杀皇叔的事情：“现在幸好脱身前往汝南去了，您应该赶快行动。”众人都掩面流泪。

关羽依照这话不前往河北，直接取道前往汝南。正在行进的时候，忽然看到背后尘土扬起的地方，一队人马赶来，当先的一员大将，大声喊道：“关羽别跑！我来捉拿你！”不知道胜负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