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师徒(二)
这一天下来,杨元庆大概也猜出了一灯大师的心思。
龙象功法过于霸道,若按自己之前的修炼方式,应付龙象功法的前面两层是没有问题,但要炼接下来的几层,那就困难了,必须要有坚韧的毅力和超乎常人的意志才能承受。
一灯大师之所以不肯直言相告,就是担心他没办法接受。
杨元庆想通以后,早上那个‘靠’就没再说过,十分理解师傅的用心良苦。
师徒二人中午去镇上最好的那家酒楼吃饭。
只有小孩子才会把喜欢的东西当饭吃,杨元庆可不一样,直接要吃饭。
一进去就冲着小二喊道:“小二,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最好的菜,全给我端上来,我师傅有钱。”
也不知是在报复一灯早上把他踹进潭里的事,还是这半月来真馋了。
每道菜上来,都舔得比自家的那个狗盆还干净。
把一灯都给吓了一跳,心想会不会把裴氏省吃俭用维持的家给吃倒了。
一灯这想法稍纵即逝,想到杨元庆修炼了一早上,要是还没这饭量,以后还怎么炼盘龙枪法。
他释然了。
不过还是得帮裴氏那个苦命的女人一把吧,不然光靠那几分薄田和卖菜的收入,铁定是养不活自己这徒弟。
一灯毕竟在官府中有案底在身,二人吃饱之后又立马出城,不敢久留,怕招惹麻烦。
出了城后,他递给杨元庆一包药,并嘱咐每天睡前在药水中浸泡两个时辰。
杨元庆见一灯又要离去,急忙问道:“师傅,你又要走了?”
“没那么快走,先找个地方落脚。”
“去我家吧!”
一灯摇了摇头:“贫道一出家人,跟你母子住同一屋檐下,难免惹来闲言闲语,影响不好!”
“那你要去哪里?” 杨元庆困惑。
一灯摆了摆手,道:“你不用管为师,先暂且回去,明日我们水潭再见!”
“好!那徒儿先走了!”
一灯此时心中有事,巴不得他快些离开,大手一挥:“走吧走吧,啰里吧嗦的,跟个娘们似的。”
………
前蔡村口,裴氏站在村口朝摇光镇的方向不停翘首,如同一尊望夫石,一见到杨元庆便急忙迎了上去:“庆儿,你今天都跑哪里去了,怎么没跟向农他们一起去上学?”
关于自己学武的事,能不能告诉母亲,杨元庆问过一灯,一灯没有给过明确的答案,让他自己决定。
虽然女人的八卦和爱嚼舌根的本事与生俱来,但杨元庆还是不打算瞒着母亲,直言道:“娘,我拜了个师傅,今天跟他学了一天的武功。”
自杨元庆上次昏迷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他的变化很大,大到有时候裴氏都觉得不认识这个儿子了,他太有主见,很多事有时候看得比自己还要通透。
借着月光,裴氏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元庆,看他跟今早出去时的精神气差不多,没多大变化,才道:“走,回家吃饭吧。”
“娘,你不问我跟什么人学武吗?”杨元庆抬头问道。
裴氏莞尔一笑:“庆儿想告诉娘的时候,自然会说,若不想说,问你也没用。”
这……娘啥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
杨元庆挠了挠头道:“娘,我跟师父已经在镇上吃过了,接下来几天,您不用煮我的饭。”
“好!”
平日里,杨元庆不管做什么事,裴氏都要问个所以然出来,今天这表现,看得他实在怀疑,难道一灯提前到他家跟他娘打过招呼了?
二人回到家中,杨元庆朝井边走去,准备打水烧水洗澡。
裴氏走到他身边,拿过水桶:“我来吧,你去屋里歇会儿。”
“娘亲知道我要干嘛?”
裴氏笑道:“水缸那还有点水你不用,要再打一桶,是想洗澡吧?”
杨元庆点了点头。
裴氏把他推进屋中,自行回到井边打了几桶水进屋,倒进屋中一个大澡盆内,又起火烧了一些,一起倒进澡盆,防止水温过凉过热。
杨元庆从怀中掏出一灯给的那包药,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大块黑乎乎的油膏,跟巧克力似的。
他从上面掰下一小块有拇指大小的油膏扔进了桶中,手伸进桶内拌了会儿,一桶水瞬间变成墨色,房间顿时散发出一股芳香味。
裴氏站在一旁看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放进水中,水就变黑了。”
杨元庆道:“师傅说这是给我洗髓用的丹药。”
“哦!”
裴氏应了一声,没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杨元庆,直到他把衣服脱下。
见杨元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裴氏立马皱眉问道:“庆儿,怎么身上这么多伤。”
杨元庆咧嘴一笑,道:“今天练功受的,泡个澡,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裴氏叹气:“你这孩子,真是着迷了,功夫有那么好吗?”
杨元庆重重说道:“有啊,练好功夫以后保护娘。”
裴氏笑道:“娘哪里要你保护,娘这头啊,近来越来越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着你长大。”
杨元庆瞪了裴氏一眼,道:“胡说,要不要让师父给娘看一下。”
“你那师傅什么人啊?”裴氏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杨元庆背后,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龙虎山一灯道人。”
“创办道一书院那个一灯?”裴氏确认道。
杨元庆重重点了点头:“嗯。要不要让师傅帮娘看下这头疼的病?”
裴氏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娘问过镇上的大夫了,这病叫偏头疼,以前生你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子,好不了的。”
杨元庆呸了一声,道:“镇上那大夫懂个毛,庸医一个。”
裴氏把手伸进木桶之内试了下水温,又伸出水面,对着杨元庆脑袋弹了一下,道:“你这孩子,哪里学来的粗言野语,以后不许再学了。”
“是是是。我答应你,以后不学了,但你也得听我的,我们换个大夫看看,或让我师父给娘看看。”杨元庆应道。
裴氏甩了甩手中的水渍,道:“以后再说吧,娘先去睡觉了,你洗完澡也去睡吧。”
杨元庆点了点头:“嗯!”
杨元庆懒洋洋的在桶中泡了两个时辰后,才爬到床上睡觉。
这一夜,他只觉得睡得比来到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夜晚还舒服,仿佛整个身子轻如鸿毛,在云端之上飘荡,根本没发现全身的毛孔随着自己的呼吸一张一闭,体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知道,半夜裴氏来到他床前,把他的身子翻了个遍,看了个遍,摸了个遍,还轻声叹了句:“你这孩子,学啥不好,干嘛学武啊,这东西有啥好。”
………
一觉醒来,杨元庆竟然比裴氏起得还早,他悄悄打开房门,不过还是惊醒了门边的小黑狗。
杨元庆前脚迈过门槛,小黑狗后脚要跟上,杨元庆直接一脚将它给踢回去:“滚犊子,平时让你跟着你不跟,今天想干嘛?又想出去偷欢?”
天空乌云密布,寒风刺骨,杨元庆走出篱笆外后,直接向黑乎乎的天际跑去。
在他消失以后,屋中一扇大门打开,裴氏轻手轻脚的跟在他的背后。
杨元庆在冰冷的夜黑中越跑越快,仿佛全身注满了活力,毫无倦意。
此时他才领悟到昨日师傅说的‘筑基’、‘锻骨’、‘易筋’、‘易髓’的原理,原来是极限的运动加上丹药的洗髓造就铜墙铁壁般的身体。
至于内功心法,虽然各门派的内功心法不一样,但殊途同归,分为感知、入门、凝固、破锢、宗师五个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九品。
目前江湖上能看到的高手都在这些个境界里面,而宗师之上,那便是化道成仙,如龙虎山那位乘鸾离去的先祖,最后成仙了。
昨晚那云端之梦,其实就是已经进入感知阶段。
接下来便是入门,这期间的修炼时间因人而异,快则两三年,慢则十来年。
而后便是凝固期,从凝固二字便可知这是一段夯实基础的时期。
昨天一灯也已说过,这个时期,低于五年都难有成就,有人甚至得穷极一生都突破不了凝固期。
因个人先天悟性及后天身体发育而定,一般人骨骼筋脉到一定年纪便不再发育,故而有人穷极一生钻研都不一定突破凝固。
至于破锢期,那是世间傲视群雄的存在,如凤毛麟角。连一灯目前都只是个凝固八品,他还不曾遇见凝固之外的高人。
不过宗师的高手,在龙虎山有记载,龙虎山开山立宗掌门便是那破锢后的宗师高人,可以做到杨元庆口中那飞天遁地、御气伤人。
只是目前人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宗师高手,没人能说得准。
话说筑基阶段,一灯大师给出修炼方法很简单,只要杨元庆每天将身体炼到极限,再配套给他配好的丹药调理,不仅能使杨元庆的筋骨茁壮成长,还能从疲惫中快速恢复,每天五脏六腑都能保持在气血充足、精足气盈的状态。
在一灯看来,杨元庆的体质和一般人差不多,胜在修武的时间早、悟性高,只要稍微点拨下便能明白,未来的成就能走到哪,就看杨元庆自己的造化。
“师傅,我好像摸到‘感知’了。”
一见面,杨元庆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昨晚梦中的情况告诉一灯。
一灯当年学武,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有这感应,没想到这孩子就一夜功夫就摸到‘感知’,一灯一手托着下巴防止被惊掉,一只手按在杨元庆的肩胛轻轻一压。
“不错,确实已入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