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京城来的先生
虽是初夏,但丁州的气候差异变化并不明显,只是清早的光线比往日起早一些明亮而已,天空的辰星还依稀挂着几颗。
别人穿越都是在成年之后,杨元庆却还是五岁孩童,岁月对他来说,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
随着修炼的时间越长,他对功夫的运用也越发的得心应手。
在薄薄的晨雾中,杨元庆一边喊麦一边朝瀑布的方向跑着:“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紫电,玄真火焰九天玄剑惊天变………”
这一大清早,天都还没完全亮,不必担心有人出现在瀑布这,杨元庆连裤衩都脱了下来。
在他眼中,即使有人过来看到又如何,就自己这年纪,那玩意还是个豆丁大,脱光了都没人看。
他憋了一口气就直接跳入深潭中,沉进水里,心中默念着龙象功法的心法口诀,体内气息转动,气由心生,从丹田游走到身体各个穴位,一遍又一遍……
半个时辰,他浮出水面两次,比以往进步不少,至少迈了一个台阶。
又半个时辰过去,他走到岸上将三节铜管拼成一根长枪,拎着长枪又进了水中,整个人沉到水底,全身力量运到手臂,使尽全力向前一刺。
就这个动作,杨元庆重复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五十下才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沉下去再刺五十下。
之后练枪的姿势又换成挥舞,和刺枪的数量一样,在水中挥了整整一百下,中间依然是出水面换一次气。
“哗”的一声,杨元庆再次浮出水面,大口吸了口气,接着沉入水中,把枪当刀砍,数量依旧。
这时天色已经明亮,杨元庆从水中爬起,在一块大石头上盘腿闭目打坐,全身肌肉放松,慢慢去感受体内的体力恢复和劲道的运转,整个人都进入一种忘我状态。
又一个时辰过去,感觉整个人没那么疲惫,他才起身将衣服穿戴整齐,朝家的方向跑去。
四月这段时间,杨元庆的境界有所进步,但枪法一直进步不大,在他想来,或许需要找人拆招才会进步吧。不过随着在潭底的闭息时间增长,水性也比前世要好上数倍了。
这个月,除了多了个在深潭练枪法的基本功外,还发生一件让整个道一学院都意想不到的事,书院竟然又来了个师傅,也是教文学的,只负责小学房。
新来的师傅叫宁浩,听说之前是在京城一个大官那做幕僚,近来犯了点事,被贬到岭南县学办教学。
对于这种从京城而来的落魄学士,县学办直接安排到摇光镇的道一书院。
这波操作不用挑明,一眼就看出县学办不想接纳这个人,又不好违背上面的意思,毕竟这种乡下县学办的门户之见比较严重,这些地方教育就是想让这个宁浩先生自己知难而退。
谁知这新先生比老牛儿还要倔强,竟然拎着包袱直接走马上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可在杨元庆看来,这新先生跟老牛儿完全是两种人。
老牛儿教学死板,宁浩教学很会取巧,跟一灯那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的授学方式有些相似。
他一来便将小学房往后两年的课程给提前了,除了给学生发放了【小儿语】、【弟子规】等几本启蒙书籍外,还将【诗】、【书】、【礼】、【乐】、【易】、【春秋】这几本六艺也一并发放。
在宁浩的课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朗读,更多的是对课本内容的讲解。
可能跟他只负责一个小学房的时间比较闲有关系吧。
宁浩早上的课程分为两段,第一段是教学生认识当天课本的文字,第二段则是给学生讲解课本的内容。
讲解的时间比识字还长,期间宁浩还会旁征博引随口乱谈,譬如说点故事举个例子的白文引用,基本上看心情说话。
这一下就引来了很多学生喜爱,连杨元庆上他的课尿意也少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没事就出去外面溜达一下吸口新鲜空气的举动。
因为在宁浩的课程里,他对历史的了解也更为的清晰了,很多书上的例子举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历史过往。
而且宁浩和后世的老师一样,还喜欢提问,尤其是在举一些决定历史发展的局势变化和抉择上的案例,都会有意没意的保留一半自己的观点,然后让底下学生各抒己见。
不过讲这些确实扯得有点远,整个学房的学生都还属于识字辩字的阶段,哪听得懂这关于历史发展走向抉择的高深问题,只当是做讲故事。
往往说的这些点上时,基本成了宁浩跟杨元庆两人的互动,其他学生只能默默的听他俩对话。
譬如: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等等。
这些出自论语的文章,一下子全都聊到杨元庆的心坎上,这些他前世已经读过,那时候的他对这些文章的见解全是处于在未踏上社会的懵懂阶段,对书本的见解全凭释文的分析。
此时再重新看待分析这些哲学理论,难免就会导入前世离开学校后的社会经验和自我心得。
宁浩在京城时是个幕僚,也称师爷,说白了就是帮雇主出主意的那种,属于不能见光的身份。
这类人的主意向来阴谋多于阳谋,人性阴暗的一面比常人还要多。
杨元庆前世已经感受过人间冷暖,见过世态炎凉,在和宁浩的互动中总会发表和世人背道离经的见解,跟宁浩的想法有着颇多的共鸣,导致二人的相识除了有师徒名分,有时更像忘年之交。
杨元庆的身边除了多了宁浩这么个妙人外,四月还有一件让他揪心的事和一件难以忘怀的事。
关于书院来了新先生,裴氏也知道,在杨元庆告诉裴氏的时候,她只是轻笑的说了句:“看来这位宁先生还挺厉害的,这么快就入我们家庆儿的法眼”。这都不知道是在夸新先生还是在夸自己。
裴氏为什么不想聊新先生的话题,在杨元庆看来,可能是三月的一场雨加上四月的耕种忙碌让她的偏头疼又发作了,近来总是能听到她半夜睡不着,拿着拳头砸自己脑袋的声音。
杨元庆每当询问母亲病情时,她总是一句:“没事,过几天便好了”,敷衍了事。
这个月,他带裴氏去大点的城市看大夫的事已经讲了不下五次,顿时有些恼怒道:“什么叫没事,每天晚上你都在捶脑袋,你想把脑袋给砸了?”
裴氏坐在他床沿干笑道:“痴儿,你看娘有那么傻吗?晚上头有些痒,就挠了一下,以后我小声点,不吵醒庆儿便是了。”
杨元庆瞟了裴氏一眼,道:“当我三岁小孩啊。”
裴氏俏皮道:“不然呢?”
杨元庆两眼一翻,道:“明天我陪你去岭南找个大夫看一下。”
裴氏摇了摇头,道:“娘这病自己知道,就是去京城也是一样,这病除了把头颅开了才能治,其他什么药都没办法。”
“谁说的?”杨元庆问道。
裴氏笑道:“当然是大夫说,还能谁说?”
“………”
裴氏虽然常年在地里干活,一双手却保养得很好,不像天天干农活的,她轻轻抚摸了下杨元庆的脸蛋,道:“好了,早点睡吧。”
杨元庆眼睛眨了下,道:“娘,林小姐的功夫有多高?”
在杨元庆看来,裴氏会功夫,但顶多也就懂点皮毛而已,这个林小姐,应该会比母亲要高很多,她能嫁给老杨,家境肯定会比寻常人家好,说不定还是霸州地界哪个举足轻重的人家。
裴氏对杨元庆学武这事还是不怎么认同,劝道:“庆儿现在好好读书,将来争取做个大官,学功夫干嘛。”
“官有那么好做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还不如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游侠。”杨元庆笑道。
裴氏瞪着眼睛讶然道:“庆儿想做个游侠儿?”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娘的病。”
未来的路,杨元庆现在说什么都不准,有太多的不定因素,就像前世有人明明是九八五的高材生,最后却走上了送外卖的道路。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功勋累累,何尝不是被架空了在家闲赋。
他一个私生子,想在秦石底下谋个一官半职,哪那么容易。
还不如去跟老杨攀攀血脉交情,说不定做个一事无成的富家公子也不错,没事领几个奴才出门遛下狗、调戏下良家妇女,有事就大喊一声:‘我爹是杨延年!’
裴氏咧嘴一笑,道:“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庆儿既然学枪,做个大将军也可以,跟你爹一样。”
杨元庆刚想到杨延年,裴氏就提起,说母子心有灵犀也不过分,只是这灵犀却没一点通。
他笑道:“将军啊,那就算咯,老杨都被皇帝老儿给圈起来养着,我这私生子哪有那么容易做个将军。”
裴氏对着杨元庆的脑袋戳了一下,嗔道:“老杨老杨,天天就喊他老杨,那是你爹。只要元庆想做将军,我们也不一定得靠老爷,我可以去找霸道爷爷,让他帮帮你。”
每个父母都会天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免于生活的困苦,没有忧伤没有烦扰的去度过他的一生,不为斗米折腰,不为金钱媚骨。
他们会把自己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关系都给孩子,让自己的孩子在往后的人生能轻松一点。
母爱,说白了就是妈妈的冷,明明孩子不吃不喝以瘦为美,冬天里单衣薄裤追求潮流,父母反而会以为他缺衣短穿饥寒交迫,觉得冷。
需要,是父母认为的你需要,就像现在。裴氏心中默默的将自己觉得能庇护杨元庆一生的大人物想交给杨元庆。
“霸道爷爷?”杨元庆喃喃道:“谁啊?”
裴氏道:“小姐的爷爷。庆儿以后就会知道。”
杨元庆双手抱着裴氏的手臂轻轻晃了两下,撒娇道:“干嘛要以后,娘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裴氏笑道:“元庆都学武了,长大后自然会听到林家林霸道。”
这么牛?
杨元庆根本没有体会到母亲的初心,反而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武侠电视剧,笑道:“武林神话?”
裴氏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吧!当今世上,能和林爷爷齐名的顶尖高手应该没有几个了。”
靠,这你都知道,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杨元庆不可思议的看着裴氏,道:“那武林上还有什么顶尖高手?”
江湖这玩意裴氏本不想跟杨元庆讲,一不小心给说漏嘴了。
见孩子一脸憧憬的看着自己,裴氏纠结了下,脑中过滤一遍,道:“西蜀李天罡、东海柯扩良、九斗米曹官子、西域楚天骄、林家林霸道、韩小莹。”
杨元庆一脸惊讶,道:“他们都是什么境界?”
裴氏笑了笑:“破锢五品以上的高手。”
杨元庆只是蛮问而已,没想过母亲会懂得什么境界,当她真回答出来时,他心中十分震惊,一脸惊讶的看着母亲,接着问道:“除了他们几个,江湖上还有什么高人。”
裴氏接着笑道:“还有几个人,不过这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老一辈人才知道。”
“他们是谁?”
“娘也想不起来了。”
“他们能不能飞天遁地啊?” 杨元庆一下子精神全来,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裴氏将他又给按了下去,道:“我哪知道那么多,睡吧。明天再说。”
“娘,别走啊,你再说一下啊,娘……”
裴氏将手抽出走出房间,任凭杨元庆呼唤不作回答,直到杨元庆房间传出轻微的酣睡声,裴氏才悄悄打开房门来到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