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宁浩来访
道一书院，老牛儿已睡下，瘸子王开泰悄悄打开房门，拖着着一瘸一拐的右脚从房中慢慢走出，朝着书院的竹林走。
从来走路一轻一重的王瘸子这时连点声响都没发出，仿佛黑夜中的狸猫，悄然无息。
竹林中一个中年男子早已在那等候，正是那个新来的教书先生宁浩。
书院的教师宿舍只有两间，宁浩来道一书院教书，住宿也只能自行安排，他暂时先在镇上租了个小院子落脚。
王瘸子走到宁浩身前，笑道：“先生来了。”
“嗯！”宁浩点了点头，道：“这些年让你一直在暗中保护公子，辛苦了。”
王瘸子虽然平时会跟伍小旭抱怨自己不是做保镖侍卫的料，但面对宁浩，他可不敢心生怨言，眼前这人可是他在军中最忌惮的一个人，只有他们这些杨延年的心腹才知道这个书生的阴险，不仅诡计多端，还十分毒辣，常常三言两语就能抹掉一个人，借刀杀人于无形。
王瘸子苦笑：“某一个废人，能在暗中保护夫人跟公子，是王爷抬爱，没什么好辛苦的。”
宁浩也笑道：“大刀王开泰，谁人敢说是废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是王爷他老人家体恤你现在的身体不容易，不想让你再去出生入死。”
王开泰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先生既然过来，那公子的事，先生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宁浩点了点头，问道：“那个教公子功夫的一灯，你若跟他交手，能走上几招？”
王瘸子想了下，如实道：“正面交手我不知道，但若偷袭或逃跑，我不是他的对手。王爷的意思是……？”
“既然有江湖高人教公子武功，那便让公子去学吧，一艺在身，乱世之中也能安身立命。你知道的，功夫这玩意，在王爷眼里，狗屁都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些江湖门派，向来对我们王爷恨之入骨，这龙虎山好端端的，怎么会收公子做徒弟。”
江湖门派在世人眼里，或许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但在杨延年这种军中大将眼中，只是个小道儿的江湖术士抱团取暖的组织。
陈天王在世时，杨延年手上就不知已经灭了多少门派。连眼前的王开泰都曾带人灭过大元境内类似双子门、鹰爪门这种二流门派。
王开泰笑道：“这一灯我让人查过，此人修道不修心，在江湖上虽然口碑不错，但在官府中，还是个在逃人犯，朝廷很多地方衙门都一直在找他。”
宁浩眉头微皱，道：“公子现在最信任的是他和青鸾夫人，青鸾夫人还说得过去。这个道士，他若是稍微挑拨王爷父子关系………”
有些话说破了就不值钱，王开泰也是聪明人，宁浩这么一点他就立马就懂了，道：“若是他敢胡言乱语，卑职将他碎尸万段。”
宁浩笑道：“你在他手上能走几招？”
王开泰苦笑道：“若是偷袭，估计一招都不行。”
“正面呢？”
“一对一，可能也拿他没办法。若是带人过去，别说一个的一灯，就是小小的龙虎山也能让它灰飞烟灭。”王开泰信心满满的说道。
宁浩噗嗤笑道：“王将军，我是说一对一，不是让你带人去。带人去，还用你嘛？我去行都行。”
有其主必有其仆，江湖门派在这些军中将士眼中，也是小道儿，没人把它放在眼里。
“………”
关于京城派人来刺杀裴氏和杨元庆的事，王开泰想了下，还是问道：“夫人派人来丁州这事……？”
“夫人哪有这个胆量刺杀王爷的子嗣，一定是宫里那个妇人之见，几个蠢货。别说三个人，就是再来三十个，在青鸾夫人面前也不够看。”
“那王爷的意思？”
“好生照料公子，其他的莫要多问！”
王开泰怔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个事。”
宁浩道：“何事？”
王开泰纠结了下，道：“这个事俺也不知道怎么说。”
宁浩眉头一挑，斥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没什么好顾虑的。犹豫不决，这不像你的作风。”
王开泰想了下，道：“公子年前受了一次伤，昏迷了几天，伤好之后，脑子仿佛一下子就开了窍，末将觉得有些奇怪。”
宁浩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孩子长成阶段，总会有些变化，有人先天聪明，有人后天开窍，正常。”
宁浩这些天跟杨元庆相处下来，对这孩子喜欢得很多，聪明伶俐，是个可塑之才。他朝王开泰问道：“还有事吗？”
王开泰摇了摇头。
宁浩点了点头：“来了这么久，还没拜访下青鸾夫人，我还得去趟前蔡村，今日就到此吧。”
“需要某陪先生去吗？”王开泰问道。
宁浩摇了摇，道：“将军早点去休息吧。”说完便向城外方向走去。
………
深夜，刚刚入睡的杨元庆依稀听到院中有人说话，迷迷糊糊中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晰，但当他定神一听，外面确实有人在和裴氏说话，那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三更半夜，是谁在和娘说话？
杨元庆把身上被单轻轻掀起，翻身下床将草鞋穿上，蹑手蹑脚走出房间，透过门缝向院中望去。
借着月光，杨元庆眯着眼详细一看，眼前的男人将他给愣住了，来人正是书院新来的教书先生宁浩。
裴氏在杨元庆走出房间刹那就已发觉他，随即回头一看，宁浩也跟着裴氏将目光看向屋中。
杨元庆从容拉开大门，朝二人走去： “先生三更半夜来我家，不知有何事？”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宁浩。
宁浩看了裴氏一眼，见她一脸波澜不惊，微微一笑，道：“宁浩见过小公子。”
公子？他是老杨的人？
杨元庆抬头看裴氏，见她闭口不语，又扭头望向宁浩，问道：“你来我家干嘛？”口气已经没了先前的尊重，反倒有些警惕。
宁浩是何人，杨延年身边举足轻重的存在，精得鬼似的，一眼就看出杨元庆对自己的到来很戒备，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欢迎，笑道：“公子莫惊，老夫是奉王爷之命，前来丁州看望公子。”
“这两天不是看过了吗？还有什么好看的？”杨元庆不屑道：“当初把我娘被赶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好心过，怎么突然又这么上心了？他想干嘛？”
“青鸾夫人怀孕之事，王爷并不清楚，他当时不在京城，也不知道青鸾夫人回到丁州，还以为夫人去了霸州。”宁浩解释道。
宁浩一听夫人，眼睛一亮，替裴氏高兴道：“夫人？老杨要娶我娘了？”
宁浩笑道：“王爷没说要娶夫人，但他已经默认了。”他擅自替自家王爷说了个美丽的谎言。
杨元庆眉头一皱，嗤之以鼻：“母凭子贵吗？没有我，我娘就活该被赶出来？”
宁浩陪着脸笑道：“若不是青鸾夫人想走，杨府上下没人逼得了她。”
杨元庆回头看向裴氏，问道：“是这样吗？”
裴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杨元庆转过身子看向宁浩，问道：“先生要接我娘回去？”
宁浩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看向裴氏，等着她来回答杨元庆的话。
裴氏轻轻揉了下杨元庆的脑袋，对着宁浩说道：“先生都已经想办法留在镇上教书了，想必知道我现在还不想回京，何必再说呢。”
杨元庆牵着裴氏的手说道：“娘，跟先生回京吧，京城里的大夫医术比岭南的大夫要好很多，您的病，或许有大夫会看。”
宁浩点了点头，也劝道：“公子说得是，若寻常大夫治不了，可以让宫里的御医看一下，我相信王爷肯定有办法。”
裴氏摇了摇头：“庆儿还小，过几年再说吧。”
在她眼中，杨元庆还是心性淳朴的孩子，哪怕是近来突然开了窍也一样。虽然自己会在身边保护儿子，不需要去考虑生命安全的问题，只是那京城的世界太花了，即使是开了窍，可终究是娃，不可能抵得住花花世界的物质诱惑。
想那的另一个公子杨景，不正是被宫里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混世二祖。
宁浩毕竟不是杨元庆，也可能像杨元庆那般抱着裴氏的手臂卖萌撒娇，真要这么做，估计会让裴氏一巴掌给拍死。
既然裴氏不肯回去，他也就没再劝，心想等过些年也行，道：“既然夫人这么定了，那就过阵子再说吧。在下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
裴氏点了点头。
“等下。”
杨元庆突然将宁浩喊住，问道：“陈师傅和王师傅也是京城来的？”
宁浩轻轻摇了下头：“老牛儿不是，王开泰是。他是远东八骑之一，你还没出生就已经被王爷派过来暗中保护夫人了。”
“八骑？”杨元庆喃喃道。
“嗯！”宁浩点了点头，道：“国之栋梁，安若泰山。陈天王在听潮亭喝醉时，夸王爷是国之栋梁，有他在，陈朝必然安若泰山。王爷的八骑后来就用这八字改了名。王开泰本名王开山，王爷帮他改作王开泰。”
“你呢？”杨元庆问道。
宁浩自诩道：“在下只是一个书生，何德何能让王爷赋名改字。”
刚才宁浩由心的说那句‘保护夫人’，杨元庆对他的好感增了不少，心中敌意没那么多大了，赞道：“先生才学惊人，学识如浩然星空，谦虚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宁浩虽然知道杨元庆是在恭维自己，但还是挺开心的，笑道：“公子谬赞，宁浩受之有愧。就此告辞，明日再见。”
“先生慢走！”
将宁浩送走后，杨元庆抬头看向裴氏，眨着黑宝石般的眼睛说道：“娘亲，你不去京城，那我们去岭南看看吧。”
裴氏想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听我们庆儿的。早点去睡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