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赌一把
“夫人,你嫁入杨府多少年了?”杨府书房,杨延年朝刘氏问道。
刘氏错愕,想了下,轻声说道:“妾身嫁给老爷十八年了。”
她脑中想起当年老杨被皇帝召回京后,不久自己便嫁给了他。
这些年来,府中的所有的仆人奴婢都称她作夫人,但刘氏其实心里清楚,老杨从没想过把她续作正房。
这些年来,皇后表姐私下与她说过不下十次,要帮她请命封为王妃,只是老杨却一直不同意。
想到这些,刘氏不禁热泪盈眶,心中委屈的很。
杨延年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再像刚才那般犀利,多少带点不忍。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是他的续弦,但这些年来,这个女人自始都是小心翼翼的照顾他,不论是生活上的关心,还是杨家香火的延续传承……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杨延年再如何不满意当年皇帝给他强制包办的婚姻,他都必须承认刘氏对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杨延年的心不是石头做的,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情义还是看得出来,眼中露出一丝愧疚,满腔怒火尽数消殆。
杨延年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没想到我们夫妻已经十八年了,真的很快。”
刘氏轻轻点了点头。
杨延年心中叹了口气,道:“夫妻这么多年,有些事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刘氏一脸讶然,不明所以。
杨延年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灯火通明的杨府说道:“为夫虽然贵为王爷,但却是个被关在鸟笼里的观赏王,用来观赏而已。皇上对为夫的心思,你若不瞎,想必也看得懂。
王妃也好,正房也罢,那只是喊给世人听的,做给世人看的一个借口、噱头而已。为夫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能天天想着去哪再娶个正室回来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理,连乡下农妇都知道。杨府,若为夫有天不在,它还在吗?
景儿是庆儿的长兄,这份家业,本该给景儿。可这孩子的心性,能承受得住这个家吗?
你或许可能会觉得,元庆今天才回来,为夫下这个念头可能太武断了。
但实话告诉你,这份家业若可以的话,为夫也想交给景儿。元庆,为夫还是希望他能帮景儿守住这个家,不管是明面还是在暗地里。他俩都是杨家血脉,为夫也不想看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杨延年缓缓转身,低头看刘青青。
刘青青沉默了会儿,嗓音生涩地说道:“妾身明白了。”
杨延年伸手摊开手掌,道:“把它交出来吧。”
刘青青一脸错愕地看着杨延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杨延年接着说道:“把你暗地里养的那些死士交给元庆那孩子吧,只有这样,才能消除那孩子心里对你跟景儿的隔阂。”
“老爷……”刘氏瞠目结舌,眼神中透着股希冀跟请求。
杨延年摇了摇头,道:“你不要觉得你那些力量很强大?这些江湖草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薄如蝉翼。”
刘青青做梦都没想到她一直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隐藏力量,早已被杨延年知晓。
她的这些死士,跟林婉茹当年从娘家带来的裴青鸾有些相似,都是她当年的陪嫁品,只是她没有把这些人安插在杨府中而已。
这些死士刚进京时,都是入门境界,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现在已经有几个人是凝固境界了。
若是换其他人跟刘青青说她那些隐藏的死士不过是薄如蝉翼的底蕴,刘青青一定会让这个人好好尝试下被一群凝固期的高手追杀的滋味。
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武学境界不高,但昔日也曾是半个武林的噩梦,确实有评判她的底蕴的实力,除非她拥有半步天人的破锢五品高手,不然根本不敢在这个男人面前得瑟。
半步天人的破锢五品高手,天下才几人,她怎么可能拥有。
刘青青脑中念头一闪,无力道:“打西街南俊巷九十三号。”
…………
一个人的成功,离不开后天的努力。
练武的事,后天再说吧,今天先歇着,因为今天有大事要做。
杨元庆一早听老何说刘青青以前派去杀他的杀手都藏在打西街南俊巷,便拉着老何去找王开泰,王开泰又喊上了一直在府中充当老杨车夫的许七安。
三人直奔那些杀手的老窝去。
打西街位于奉元城西边,南俊巷是打西街中的一条巷子,巷子狭窄,弯曲似羊肠。
这是一条老街道,巷子的青石地面早已磨得锃亮,巷子两旁居住的百姓的庭院围墙高矮各不相同,门户有大有小。
巷子尽头,两个大汉双臂抱胸,口中叼着根草梗,靠在门框边絮叨张三家的闺女长得跟花似的、李四家的媳妇下了崽以后胸前鼓得跟球似的…
一脸淫笑的大汉见巷子里突然出现两大一小的陌生人,立马挺直身子,目不斜视。
三人早已知晓刘氏的这些死士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京城生存。
他们平日里装作是帝都的地下黑暗势力,以开赌场谋生。
赌场里面有六个凝固一品高手,十九个入门七品以上的高手。
刘氏把这些人交给了杨延年,而杨延年又让杨元庆自行决定。
望着巷子尽头站得东倒西歪的两个把门的门神,杨元庆朝许七安问道:“在京城内开赌场不会被抓吗?”
许七安回道:“早些年朝廷对赌博还是禁得很严,发现聚赌者,不仅要挨板子,还得没收家中浮财,如果是开设赌……”
“什么是浮财?”杨元庆打断道。
“浮财,顾名思义是官府怀疑你家中财产大部分都是靠赌博得来的,想咋罚就咋罚。” 许七安解释道。
“哦!”杨元庆点了点头,觉得这词很有意思。
许七安接着道:“如果是开设赌场抽头渔利,那时朝廷的打击就更厉害了,直接对抽头渔利者处以极刑,并没收家中所有财产,同时判处本人充军,三代人不准入朝为官。”
“祸及三代?”杨元庆讶然道。
许七安点了点头,道:“嗯。这几年算好一点了,不会像朝廷新立那会儿那样抓得严了。”
说话功夫,三人已到两个把门的门神跟前。
其中一人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拦下杨元庆三人,问道:“你们仨是干嘛的?”
杨元庆笑容可掬的说道:“过来赌钱的。”
问话之人眉头一皱,问道:“谁介绍你来的?”
杨元庆没有当场回答,转身向王开泰比了个要钱的搓指动作。
王开泰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沓银两放在杨元庆手上。
两个大汉眼睛一亮,十分和蔼的说道:“公子请入内。”
杨元庆笑了笑,大步迈过两个门神,推门而入。
院子里还养着条看门狗,一见三个陌生人进来,看门狗立马‘汪汪’狂吠。
三人没有理会,径直穿过院落,又推开一道门。
这个门后的世界就别有洞天了。
一个超大的大厅里,廊下赌桌明亮,灯笼高悬,陈设有序,里面各式各样的赌徒都有,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衣衫不整的抠脚大汉、体态臃肿的商贩、婀娜多姿的少妇……掷骰子的、打骨牌的,吆五喝六,声音鼎沸,玩得十分欢快。
只是这空气……真不咋滴,整个赌场内的空气十分混浊。
杨元庆三人的到来对人声鼎沸的赌场来说,根本没人会去关注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的盯着赌桌上的纸牌骰盅和面前的筹码。
门边有一座兑换筹码的柜台,杨元庆在柜台上兑了点筹码后随意找了张赌桌。
他费了老大劲向赌桌前挤了几下,还是挤不进去。
杨元庆无奈回头朝许七安跟王开泰露了个尴尬的笑容。
两个彪形大汉二话不说,人手一个,直接把挡在杨元庆身前的赌徒拽到后面去,让杨元庆成功杀到赌桌前。
眼前的桌子赌钱的方式很简单,摇骰盅比大小。
杨元庆前世今生都没赌过钱,对眼前这个比大小的简单便捷的赌法很满意。
想必这应该也是赌场内最简单最能快速分出胜负的一种赌钱方式。
只见荷官是个光着膀子,身高一米九几的魁梧大汉,长得跟铁塔似的,胸前还长满了护心毛。
在老何给的资料里,眼前这个生得三大五粗一身横肉的家伙,有个非常素雅别致的名字,苏小小。
苏小小手中高举着骰盅摇啊摇,口中大喊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买大还是买小,快点下注。”
但见苏小小把骰盅放下,杨元庆手中筹码全部放在写着‘大’子的地方。
“刚才这动作,应该和高进不相上下,酷毙了。”杨元庆头脑里自我窃喜。
四周的赌徒瞬间静下。
离杨元庆近一些的赌徒一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和杨元庆刚才一样没能挤到赌桌前的赌徒则踮着脚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跟他身前的赌桌。
苏小小也愣住,嘴巴微微张开,吃惊地看着杨元庆。
杨元庆面露微笑,问道:“不敢开吗?”
苏小小咽了口唾沫,声音没了刚才那般洪亮,艰涩问道:“全压了?”
杨元庆笑道:“小小,开饭店还怕饭量大的客人吗?”
“开,开,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