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找灵感(一)
把老黑带回家后,杨元庆便去了书院,他特意在杨景所在的学房停了会儿,只见昨日与杨景一起在半路截自己的少年有好几个人在场。
这些人一见到杨元庆,犹如老鼠见了猫,不敢与他对视,两眼向四周乱瞄。
他忍俊不禁,轻轻一笑,并未在意。倒是对杨景要准备给自己的见面礼有些期待,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所以特地过来看看能不能碰到杨景。
四下不见杨景的身影,杨元庆便对着那躲闪自己目光的矮壮少年招了个手拉过来,说道:“胖墩,杨景来了帮我问下见面礼准备好了没?”
少年心中很不情愿,自己明明是个壮硕的少年,怎么到杨元庆口中就成了胖墩,尤其现在整个学房内这么多同学在,让他很尴尬。
小胖墩心中万马奔腾,暗地里送给杨元庆千匹草泥马后唯诺说道:“好的!”
两人的对话虽然很简单,但矮壮少年那一副老鼠见了猫的神情,把昨天那些没参与截道的学员看得好生奇怪。
这群人虽没跟杨景同流合污,但各自也有自己的官二三代圈子,不禁对这个新来的学员产生了兴趣。
“杨元庆?”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杨元庆回头,只见石保正竟然站在门框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麒麟……保正兄。”
石保正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学房内的目光一下子全看向石保正,他们顷刻又扭头看向杨元庆,那神情,不可思议啊。
‘这家伙是谁啊?书院的这些纨绔子弟怎么都与他相识。’
杨元庆讪讪笑道:“我们现在是校友了。”
“校友?”石保正有些不解,痴痴望着杨元庆。
“同一个书院的学生。”杨元庆解释道。
“哦。”石保正恍然大悟,问道:“你坐哪里啊?”
杨元庆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大学房的学生,我在中学房。”
“中学房?”石保正噗嗤笑出,指着那些只觉不可思议的学员埋汰道:“兄弟,你这才华去中学房上课?有没有搞错啊,以你那才华,给这些庸才上课都能剩一部分。”
初唐四杰之一的榜一大哥王勃,年轻时便写下千古第一骈文《滕王阁序》,他少年便是同龄人的噩梦,天才中的天才,号称盛唐的黎明之光。
王勃六岁时,别的孩子还是小学房的瓜娃子,他就已经开始写文章了。
九岁,王勃就能指出初唐儒学大家颜师古注的《汉书》里面的错误,并写一本《指瑕》出来。
十六岁时,王勃成了朝廷最小的命官,隔三差五还能跟高宗李治讨论民生。
牛吧?
牛啊,开局即巅峰。
怎样?
作啊。
作为当年高祖力捧的当红炸子鸡,又是皇子沛王的伴读,王勃瞬间飘了,每天不是飞鹰斗鸡便是吃喝嫖赌。
可若是这样也就算了,他好死不死,还卷进皇室的立储之争,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来嘲讽当时的另一位皇子英王。
书中有一句‘两雄不堪并立,见异己者即攻’瞬间惹恼高宗。
高宗他爹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事变当时才几年过去,王勃这篇《檄英王鸡》不正摆明了想要历史重演,挑逗英文沛王两兄弟自相残杀。
高宗二话不说,直接把王勃扔出京城。
王勃此后一蹶不振,人生更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不久之后他又杀了人,还连累了老爹被贬。
王脖前往交趾看望老爹途中,在洪都郡写下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等千古名句。
高宗一听,立马想再重用王勃。
可惜,他已命丧黄泉,享年二十八岁。
这便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仅老杨不希望杨元庆太过于展露锋芒,杨元庆自个也不想那么招摇,古往今来,像王勃这样的墙头鸟不知多少死于成名太过趁早的教训。他呵呵笑道:“过奖过奖。”
石保正手臂一挥,大咧咧地说道:“兄弟不必谦虚,你在一品居作的那首诗,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唱了。”
学房内的众学员的眼睛顿时亮了,跟个牛蛋似的,崇拜、羡慕、妒忌………
“偶然,偶然。灵感来了,拦也拦不住。”杨元庆继续谦虚。
“走,走,走,我带你再去找点灵感。”石保正拉着杨元庆的手臂就往书院外走。
金水河由皇宫流出,与分流同枝,也是京城内最大的一个漕运码头,两广的珠宝、蜀中的茶道、两湖的鱼米……等等运往京城的物资的登岸口,河面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临河岸边摊贩小店,果子糕点,香飘四溢。
在金水河对面一排酒肆,十分有特色,面朝金水河而筑,建筑参差错落,雕栏画栋,古雅宜人,小窗珠帘,暗敛清雅,
此地虽没有天武街那般繁闹,也是另有一番味道。
酒肆门前皆有妙龄女子,粉妆施黛、袒胸露腹、清雅高贵、妩媚风骚、时喜时嗔,拿着手绢招手迎人:“来呀,快活哑,反正有,大把时光……”
你大爷的,这不是红灯区吗?
…………
杨元庆目瞪口呆。
石保正一脸洋洋得意:“这怎么样?有灵感了吧?”
‘老子一个雏,第一次……不对,老子这辈子还是个雏啊,现在还在发育啊,可以是可以,未免为时过早了吧。这算啥?拔苗助长吗?’
杨元庆假意要走,两眼却目不转睛。
石保正一把将他拉住,道:“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嘛,这的酒菜可不比一品居那差。”
“酒菜差不差不知道,不过这里的茶肯定不错吧?”杨元庆坏笑道。
“嗯嗯嗯!”石保正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没想到你小子懂得还挺多的,呵呵。”说完便会心一笑,露出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石保正话刚说完,便见迎面走来一群人,忙指杨元庆身后道:“嘿嘿,你看后面。”
杨元庆回头一看,这不正是杨景吗。好家伙,难怪刚才在书院没找到人,原来也跑这里来品茶了。
只见迎面走来六七个与杨景年纪相仿的少年。
这些人当中走最前面的是个紫衣少年,年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袭紫色圆领大圆袖衫,袖窄皂缘,皂条软巾崔带,身材修长,神态清雅,面如冠玉,五官俊郎,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杨元庆心道:‘这人难道是?’
“走前面那个人是二皇子,他身旁那个穿棕色衫的是许进,他爹是刑部侍郎许仙。”石保正刚也没看清为首之人,此时见到来人,便附在杨元庆耳边轻声说道。
二皇子在杨景心目中的地位比老杨还要有重量,不比他母亲逊色。在杨景心中,老杨还不如表哥二皇子,事事都要管着自己,把自己管得死死的,根本不给自己成长的空间,做啥事都错。
他甚至都怀疑老杨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昨天被杨元庆揍了一顿后,杨景越想越不甘心,今天便进宫找这位二表哥,希望他能借自己两个宫中的侍卫高手,好教训一下杨元庆。
石保正附在杨元庆耳边的同时,杨景也抬着手附在二皇子的耳边悄声道:“殿下,穿蓝色袍子的那人就是我们家丁州那位。”
虽然二皇子是杨景认为最亲近的人,但他可不敢直呼二皇子叫表哥,还是跟身旁的随处跟班一样叫他一声殿下。
二皇子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面带微笑,朝杨元庆与石保正走去。
石保正见状,躬身欲行礼。
杨元庆摆正身体,笑容可掬地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见石保正要行礼,刚还温文尔雅的样子,马上变成三步并做一步的疾走,他托住石保正的手臂,悄声说道:“孤私自出宫,不要大声喧嚷!”
说罢,笑眯眯看向杨元庆:“你就是杨元庆!”
“正是小人!”杨元庆作揖,压着嗓音道:“小人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轻笑道:“孺子可教也。这两天孤的耳边听到都是你,本来想找个机会与你见上一面,没想到今日这么凑巧,竟心想事成了。”
杨元庆受宠若惊,慌张道:“殿下,您是拿小人开涮吧?真的还是假的。”
‘开涮?什么鬼?’
二皇子含笑点头,道:“难得今天风和日丽,没想到出趟宫……门还遇到杨大才子,不错不错!”他抬头看了下天空,睨眼道:“元庆来此,是与孤一样,寻找创作灵感的吗?”
‘灵你大爷啊,找乐子就找乐子呗,跟灵感有个屁关系,道貌岸然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杨元庆摇了摇头,道:“听说这金水河是京城最大的漕运码头,小人特来见识一番。前日一品居那首《春日西湖寄谢法曹歌》,是小人在乡下听一位盐贩子吟的,并非小人所作。小人年纪尚小,身体还处于发育状态,酒这东西,虽好,但还饮不得。”杨元庆这话说得二皇子差点都信了,只是信不信是二皇子的事,反正他自己是信了。
杨景今天在二皇子面前诋毁杨元庆一天了,但二皇子没啥表示。当他听到杨景口中的杨元庆竟然是‘一品居’里面作诗的那个杨元庆,瞬间起了结交之心。
眼下听杨元庆这么一说,二皇子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进去,笑道:“饮酒何与跟年纪有关,朝中那些武将之后,哪个不是年少时就开始饮酒?没事,与孤一同进去吧!”
杨元庆再次摇了摇头,道:“多谢殿下!小人真心不是来此喝酒。”
见杨元庆第二次拒绝自己,二皇子心中顿时有些不悦,眉毛拧成一团,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元庆。
一旁的石保正见杨元庆这么不给二皇子面子,赶忙拉了下他的衣袖。
“放肆!”
与二皇子同来的少年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将杨元庆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杨元庆没有搭理,不卑不亢地看着二皇子。
“哈!”二皇子朝身后的同伴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既然元庆不好饮酒,那就不强人所难了!”说罢,便直接带人从杨元庆石保正之间穿过,朝‘醉仙楼’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