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百丈坪聚义
水谣镇百丈坪。
向来祥和的小镇今日人来人往，名声大作。
三面临山的水谣镇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黄泥路横贯南北，黄泥路上尽是人马足迹。
午时已至，三通鼓罢，人群向着百丈坪中心的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聚拢，熙熙囔囔的声音却是不减半点，因为此次前来聚义的都是些久违的江湖老友，有勾肩搭背的，有窃窃私语的，有和声问好的，有久别重逢的。
木台之上，一位五旬左右的老者头上戴条万字巾，身上穿着一席白袍，胸前绣着淡淡的墨山水，云雾中一只苍鹰展翅，若隐若现。
“爷爷，那人是谁啊？”木台之下的肖月儿拉了拉肖铮的青衫问道。
肖铮轻声说道：“云中天，是我们这次聚义的发起人。”
“爷爷，他的衣服好漂亮哦。”肖月儿一脸羡慕的说道。
人靠衣衫马靠鞍，确实如肖月儿所说，云中天穿着水墨长袍，往木台中间那么一站，本就精神奕奕的容貌中又增添了一缕当世高人的感觉。
云中天立于台上望着下方耸动的人头，胸中燃起一团火焰，热血沸腾地说道：“各位兄弟，十年前我等本在家安详过日子，只因杨国贼窥视我等帮中瑰宝，派陈芝福攻打大家所在的帮派，将我等门派中的武学典籍瑰宝、名刀利器占为己有，导致在座的兄弟们无家可归，四处流荡。今日我与方毅兄着人将众兄弟找来，只想问大伙一句，可有人敢与我一同诛杀陈杨两位狗贼么？”
云中天说话之际，木台后方几个青年搬来了十来坛的美酒，放在他的身前。
只见云中天身旁的一位白髯老者见酒水上来后便笑道：“云老儿，废话不多说，既然你号召我等前来就是为了诛杀狗贼，那大伙就直接痛饮一碗歃血酒，然后杀向江夏城就是。”
云中天熟知这方老儿好酒如命，一见有酒喝，哪管你什么情况。
他本想再说一番鼓舞士气的话语经他这么一打断，心中暗自恼火怎将他给请上聚义台上来，真是自找麻烦。
云中天的目光扫过底下众江湖义士一眼，双手压了下，示意他们安静下。
只听他接着道：“我等中有元地义士、有宋境游侠，大家本是天各一方的好汉，今日因陈杨两位狗贼的迫害而在此聚义。云某不才，愿前往江夏先取了陈芝福那狗贼的人头，若有兄弟愿意与我一同前往的，随我饮下这碗歃血酒，一同杀向江夏，杀完陈狗贼再去奉元城，破了那杨狗贼的凌云阁，取回我们各自的镇帮之宝。你们有没有信心？”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台下的江湖人士听得那叫一个热血上涌，纷纷叫道：“有！”
“好！”
云中天一字吐出，如霹雳迸发，将场上的叫吼声生生镇住，喝道：“上酒。”
台上矗立的青年闻声递了个酒碗给他，拎起酒坛便往碗中倒了满满一碗，四下顿时酒香四溢。
其余青年也从台上一跃而下，给众人分发酒碗，同时给他们每人的碗中倒了满满一碗酒水。
云中天等到众人的酒倒好后，便将手中酒碗捧到半空，朗声说道：“今日喝下这酒，除了歃血聚义，同时祭我先辈英灵，誓与杨陈二贼不死不休。”
云中天每念一句，台下众人便跟一句，百人同声，气势如虹。
立誓完毕，云中天接着说道：“如今聚义，我意，需选出一位带头大哥携我等一起杀向江夏………”
云中天的话还没说完，台下就有人嚷道：“我推荐云大侠直接做我们的带头大哥。”
当即便有人附和，人声鼎沸。
云中天摆了摆手，谦虚道：“方老哥德高望重，不论名誉江湖还是武功与声望，都在我之上……”
云中天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毅打断，只见他乜了云中天一眼，说道：“慢着，论功夫，我与你不分伯仲，可这声望嘛，我确实不如你。云老儿，你就别竟说瞎话了，今日在场的兄弟，都是头可断，血可流的义士，你赶紧让大家痛饮一番，然后一同杀向江夏去。”
云中天摇头说道：“云某才德疏浅，老哥莫要谦让，就算老哥有意忍让，在场的众豪杰之中，还有人比我更德高望重。我身为发起人，断不能自居大位。”
一众江湖人士见这两个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糟老头在那相互商业吹捧，当即就有人起哄道：“这样好了，不如两位大侠比试一番，看看谁更厉害一点，就让谁做我们的带头大哥好了。”
这话立马引来边上人的不屑嗤笑：“我等又不是塞外胡人，靠决斗选才能。”
前面说话的人听到这话当即反驳道：“大伙都是习武的粗人，不比武功比啥，吟诗作对？”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好事之徒，一听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跟着笑道：“是啊，就比武吧。”
方毅在台上笑道：“比酒量老夫还有兴趣，其他的，老夫不比了。反正这带头大哥老夫是不当了，还不如多喝两杯好酒，省下那操劳的心。”
云中天见台上台下吵嚷不断，心中不由得暗忖：“我招你们前来，又不是来过家家，这么一闹，跟儿戏有什么区别。一群乌合之众，不可为谋。”
“既然你们没兴趣当这带头大哥，不如让我来吧。”一栋民宅中，一个懒洋洋的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慵懒响起。
云中天闻声不禁眉头一蹙，大声质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藏在屋中不敢见人？”
台下牵着肖月儿的肖铮听到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拉着孙女的手慌忙说道：“月儿等下不要乱跑。”
“一帮草莽也敢自诩豪杰，真是笑话。”一个身穿黑衣如墨的男子从屋中走了出来，对着木台上下的众人讽刺道。
随着他‘咯吱’一声的开门声响起，一排排民房的门陆续被人从屋中打开。
云中天望着从屋中走出来的黑甲惊呼道：“龙骧军！”
“算你这小老头还有点眼力劲。”中年男子赞道，手一挥：“留下这老头一命，其余人等，按人头记功。”
………
一缕春风拂过，朵朵棉花在水谣镇天空飘浮，隔得老远都能看见天上躲在云层里缺了一角的太阳投下的阳光，阳光随着天空中的云层飘荡，一直来到十来里外的山谷。
绵绵的山陵秋野间，树荫下一群大汉时不时响起因伤痛而呻吟的痛苦声，四周皆是面露疲惫、狼狈不堪的江湖人士。
“云老，附近都查过了，暂时还没看到龙骧军的人影……”一个身上没有伤痕的中年男子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对着已经受了伤让人搀扶着的云中天说道。
云中天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从百丈坪逃出来所剩不到三十个的江湖义士，多数人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势，其中伤势最为严重的当属他的爱徒杜宇，整条胳膊都被人齐根砍下，此时正躺在树荫下，鲜血不断的从左臂断口的绷带里渗出，能不能挺过去都不知道。
自诩头可断血可流的众江湖义士们刚缓了一口气，一阵急促的鸟鸣声打破寂静，不远处的林间顿时群鸟惊飞。
一缕微风拂过，‘嘣嘣’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来，义士们立马又紧张了起来，唰的全站了起来。
“躲到那去。”肖铮指着不远处的草丛对着肖月儿说道。
“我不，我要跟爷爷在一起。”倔强的肖月儿咬着嘴唇说道。
肖铮脸下面呵斥道：“听话，快去。”在肖铮看来，孙女还只是个孩童，躲起来的话，也没人会站出来指责她是个懦夫。
即使指责又如何，只要能保下肖家庄最后的一丝血脉，哪怕是千夫所指肖铮也无所谓了，他此时已经后悔了。
肖月儿仍是不为所动，咬着嘴唇攥着手中的兵器，誓要跟肖铮同生共死。
片刻，大路之间出现一股黑色的潮流。
树荫下稍作休整的江湖人士不需要什么记忆力，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半个时辰前在百丈坪屠戮自己的龙骧军。
若是比武切磋的话，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将一名龙骧军的军士击倒，甚至是肖月儿也一样。
可这些当兵的不是江湖游侠，不是武林人士，不会跟你讲江湖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竞技手段。
他们所用的全都是杀人技，每一招都是勇往直前，每一式都是霸道刚猛，更多讲究的都是配合斩首。
肖铮望着越奔越近的军队，低头看了看倔强的孙女，心中彷徨片刻，将攥紧的拳头松开换成了手刀，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砍向孙女的脖颈，同时口中低喃：“月儿，爷爷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