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到达前线

人心最残忍，战争最残酷，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后世，死得最惨的永远是那帮挡在朝廷跟百姓前面的士兵。

夏口，一片血与火的战场，到处是冲锋陷阵的士卒，到处是倒在血泊之中爬不起来的尸体。

这些尸体在上一秒或上上一秒，绝对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汉子，但在此时此地，在这千军万马之中，绝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

或许他们有些人在家中是一个比天还要高的夫君，比君还要重三分的父亲，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支柱，但是在大元皇帝要成就春秋霸业的面前，他们只是一块垫脚石，是曹彬流芳百世的开拓者，是一具具无人顾得上多看一眼的尸体。

一排排两米来长的弩箭从弩车飞向夏口城，一颗颗如陨石大的石球砸落在城墙之上。

城墙上的宋军顶着头皮发麻的恐惧也要顽强还击，一排排利箭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如同勾魂般的张弓后如又蝗虫般的密密麻麻射向城下的元军。

可已失前蹄的夏口即使再顽强，终究还是要破城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也是城墙上每个守军都知道的结果。

宋军并不是傻子，明知道最后还是要败了还得继续抵抗，其实只是为了让身后的兄弟战友能多出一点时间来加固后面的城池，为了给远在越国出征的军队多一丝赶回来救援的时间。

国若破了，家何在？

……

江夏城之战，龙骧军损失惨重，三千人只剩一千多人。

此次夏口之战，原是主力的龙骧军只能退居二线战场，负责扫清夏口外围的县城和接手运转各路押运的粮草军械。

非曹彬不想用陈芝福这么一员虎将，而是他想趁机把这支姓杨的骁勇的龙骧军给打散打残后再重组，想重建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嫡系精锐，哪怕这支新的精锐军最后的名字姓秦也没事，就是不能姓杨了。

陈芝福一眼就看出曹彬为什么不给自己增员的原因，他也无所谓，反倒乐得轻松，开始对夏口管辖的几个县镇的武装力量逐的逐、杀的杀。

他想保下龙骧军这支火源，这是他在江夏城之战前收到的指令，来自京城那个曾经对他恩重如山的老领导给他下的命令，希望他在这场战役中趁机将龙骧军化整为零，然后像另外一支精锐一样，消失在兵部的作战序列名单之中。

眼下曹彬所率的远东军就在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平地上，大军扎营一丝不苟，不仅设立了营栅，还以车布布置外围，战车前挖好一条条浅沟、深坑，并且每五十步竖起一座座高高的哨塔，车后更是插上密密麻麻的马矛，防止敌军的骑兵突营，中间才是兵帐，另有营帐放置杂畜等物。

数千顶大帐按照十军驻扎，分别是曹彬来远东军后重新命名的狻猊、貔貅、麒麟、饕餮、嘲风；蹲虎、腾豹、扬鹰、雄狮、狼突等十军，一厢是以上古神兽命名，一厢是以凶禽猛兽，意味着远东军是支虎狼之师。两厢之间，黑边白底青龙帅旗，上书着斗大的‘曹’字，还有一杆大元的赤色龙旗，随风飘扬。

数千营帐整齐有序，人道马道泾渭分明，各营有偏将率军巡逻，两班轮换，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一个小校急匆匆掀开营帐，抱拳禀道：“将军，公子到了！”

还沉浸在如何将龙骧军化整为零的陈芝福听到亲兵的禀告后，猛的站起身，道：“快请。”

帐外的杨元庆得了陈芝福的允声后大步走入营帐，躬身道：“属下拜见将军。”

陈芝福坐在帅台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这小家伙的第一印象还算可以，微微点头道：“免礼。”

‘他就是老杨的第一大将陈芝福啊，果然不一样，还挺酷的。’

杨元庆闻言抬起头看向帅台，只见一位已过不惑之年的将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器宇不凡、玉树临风。

杨元庆一脸崇拜之色地看着陈芝福，右眼仿佛写着‘恭’字，左眼仿佛写着‘敬’字。

没办法，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果今天在江夏城把那三个日后有可能成为梁山草寇的病老虎抓住的话，或许不用装作小迷弟的样子，可惜终归是事与愿违，还是被那三个掏心肝的草寇给逃走了。

眼下他看陈芝福这个眼神，可是连老杨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也不知道老杨日后要是知道了的话，会不会一巴掌拍死自己。

没办法，谁让老杨这个“县官”不如陈芝福这个“现管”。

杨元庆的性格是人多礼不怪，在京都都认了那么多的爷爷了，出门在外不得多认几个大哥，万一日后有需要的话，方可方便振臂高呼一声：“哥哥们，上。”

不过陈芝福也确实当得起他现阶段的偶像，从送粮的漕运船靠岸的刹那，他便在船头看到天际冲来一群铁骑，两条只有五十骑都可以像是绵延的黑线奔波在大地之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尘土飞扬。铁骑上的士兵一个个鲜衣怒马，威武不凡。也就是这号称当世名将的陈芝福才能训得出来的兵，不愧是以死战第一称霸天下的龙骧军，那空气中翻滚的大旗，那上面一个金黄色的“龙”字大字，那仿佛是用鲜血染成的旗帜，无不让人看了都热血沸腾。

帅台上的陈芝福看着这个刚收的小迷弟，问道：“粮草都到了吗？”

“回禀将军，一千石粮草已全部交给军需官了。”杨元庆答道。

“好！”陈芝福赞道：“公子这一路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一下。”

‘我可不是来当公子的。’

杨延年的福泰安康阖家欢乐八个大将，杨元庆先前只见过王开泰跟许之安二人，加上眼前这个威严十足的陈芝福，也才三个，性格如何杨元庆也不知晓，脑中念头闪过，一脸肃然地说道：“属下既然投到将军麾下，那便是军中一员，将军直呼属下的名讳即可，万不可把属下当做公子对待。行伍之中，一切还是依军法从事，切莫讲人情面，这样属下才能学到本事。”

他可不想让陈芝福把自己看作是杨景那种二世祖。

两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陈芝福已经在杨元庆来之前收到了两封从京城寄来的信，一封是由杨延年写给他的，非常的简明扼要的九个字：“帮本王看好这个孩子。”

另一封是宁浩寄给他的，有整整三页之多，里面不仅直白地写出了老杨对杨元庆寄予的厚望，还有杨元庆在丁州大概的一些事迹，譬如王开泰已经教过杨元庆一些基本的军务料理、巡营盘查、调度指挥、军士相处......等等，甚至还有他的一些性格习惯及无厘头式的说话态度。

陈芝福哈哈一笑，说道：“好，既然公子不愿叙私情，往后我们便公事公办。”

“多谢将军！”杨元庆谢道：“将军打算安排属下做何职？”

陈芝福本欲将杨元庆留在身边做个执戟的亲兵，看他眼神中充满着炙热和渴望，心想要不给他安排个上战场的机会，估计这小子不打算走人了，便大声喝道：“杨元庆听令。”

“属下在！”

“如今曹元帅下令，要本将军在荆襄境内竖壁清野，你虽在伍小旭帐中多日，但到了本将军这里，还需要从头开始。本将今日命你和你所部为第七斥候军，你为第七斥候军队长，往夏口城西面巡逻。”

杨元庆带来的军士是五十人，陈芝福给他封了个队长，还是没有跟枢密院报备的，算是擅自给他开了个绿灯。

这队长可相当于他前世的一个连的连长，跟伍小旭让他代为管理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陈芝福魄力是有的，只是这五十人的队伍虽说不多，但好歹也都是龙骧军的精锐，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对杨元庆进行考教一番。

譬如行军驻扎选什么样营地适合？

譬如行军中遇到鸟雀惊飞该如何处理？

譬如发现敌方军队废弃的驻营地该如何判断敌方的人数？

两人的对答虽然一板一眼，不过陈芝福对他的回答还颇为满意，也当是圆了老杨同志的交代，不让杨元庆到前线去冲锋陷阵。

在他看来，后方出现的敌军几率较低，有这五十个将士保护杨元庆，要是再出事的话，那自己就直接切腹自杀得了，省得让老领导那么辛苦地从京城提着把丈八蛇矛来捅自己十万个透明窟窿。

“得令！”

杨元庆大喜。

………

入夜，一道黑影悄然向着北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