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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真情难掩

想到此,云儿心中莫名的感动。

她又喝完了手中端起来的第四杯酒。

二爷看她时,只见云儿双颊绯红,眼睛迷离,脸上那种挂着的浅浅的笑意不见了,二爷看见她眼角中的一抹红。

她哭了。

泪水一滴滴落下来,云儿姑娘没有去管它,任由泪水就那么流下来。

这个时候的云儿姑娘,比任何时候都掀起了二爷的揪心。

二爷走过去,他鼓足了勇气走过去,试图用怀抱将她包围。

他只是慢慢张开双臂,试图将她揽入怀中。二爷也知道,她几乎总是拒绝他的。

但这一次,她没有,没有拒绝他,一切如他所想,云儿姑娘倾倒在二爷的怀抱中。

满脸的泪水,让二爷的心彻底为之悸动。

他只是紧紧的抱住她,再也不想松开。

这样的相见,这样的怀抱,是她在梦里多少次梦见过的,如今,真真切切的就在上演。

她多么留恋,她多想就这样被他抱着,永不分离。

她多想要一份属于她的安稳,再不漂泊。

她多想在心中永远记挂着这样一个人,而不是这么多年孤独飘零活自己。

可是她不能。

她松开了自己的怀抱,她挣脱开那份温暖。

云儿擦掉了眼泪,没有看二爷,只是跟他说道:“你回去吧。”

二爷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

他原以为,他已经抓住了她。

但她,还是远远的将他推开了,心无挂碍。

房子德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放肆,但唯独在她面前,常常不知所措。

面对她的冷,面对她有心无心的冷与热,二爷常常不知所措。

他望着她,说道:“你孤身一人在这京城,或许,我能帮到你什么。”

“你能帮我什么?帮我做酒,你会吗?恐怕二爷你只会帮我喝酒吧,虽然你我同为酒中之人,但我还是多劝你一句,莫要贪杯。”云姑娘说道。

“为什么你要将我推的远远的跟我说话?”二爷问道:“而不是把我当做一个朋友。”

“我们还没有那么熟,熟到像一个朋友那样,无话不说。”云姑娘说。

“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做朋友?而我想,你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朋友。”

“你看我孤单?而我告诉你,有了它,我永远不寂寞。”云姑娘指着桌子上的酒壶。“更何况,我虽没有朋友,但有酒相伴,我心已很知足。”

房子德一声叹息。

“那我问你,为什么到京城中来?”二爷看着她的眼睛,一刻不移。

二爷还是瞧见了,她眼中突然闪烁的飘忽。但片刻,她又恢复了镇定。

“京城之大,收容八方来客。难道我这样的弱女子,京城竟无留足之地?”她的骄傲又回来了。

“京城可以留你,但你的心放在何处?”

“我的心,自然放在我的身体里,我的腔子里。”

她望着他,一种骄傲,两处闲愁。

房子德多想走过去,抱上去,吻住她,再也不用这么多废话。

但他,连这个勇气都没有。

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他所有的跋扈和任性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你真该走了。”她又下了逐客令。

“我会让你的心,留在我的身体里。”房子德走近她,认真的看着那双眼睛低声说。

打开门,房子德一头走进外面的骄阳里。

那关门声,突然惊醒了沉醉人。

云姑娘奔向门口,只看见二爷走远的背影。

她心中万千不舍,她多想飞奔过去,随着那背影一起去。

此时此生,无论天涯海角,再不分离。

然而她却做不到。她始终放不下自己,放不下那份从骨子里掺杂了她许多骄傲的尊严。

她只是望着他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房家大院。

房管家正端着一盘饭往里走,正巧遇上田婶。

“这不是老爷的饭吗?怎么一点也没动?”田婶问。

“哎,眼瞅着离转香壶进奉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最后一道工序还没完工,今年要的量多,工艺活多,老爷又是精益求精之人,这几日他就赶起工来,有时做在兴头上,忙的连饭也忘记吃,你看这次就是这样,哎,只能等他忙消停了,再热热给他端过去。”房仲叹道。

“老爷这个年纪了,这样拼下去身体可是吃不消。”田婶说道。

“是啊,每年这个时候,一大院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最紧张最忙碌的就是老爷了。”房仲也说。

“可不是,这是没人可以帮他。你说,老爷怎么不把这制壶的最后一道工艺传授给谁呢,有人学会了,也有人帮衬着做了,这样老爷也可以轻松下来,其它的都可以计较,关键是老爷这身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田婶叹息着,继续说道:“如今数数这院里的几个爷,能帮衬老爷的一数就看的清楚的。大爷闭门修养,从来都是不参与这制壶的事,想是也不会去学的。三爷无心制壶,倒是为了房家的转香壶在外走动的比较多,他喜欢经营外围事务,你让他去潜心技艺,估计也不是三爷能接受的。倒是二爷和四爷,一直打理着这制壶方方面面的事,他们两个,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既然是秘技,怎么能传给几个人呢?这最后一道工序的技艺,肯定只能转给一个人。人人都掌握了,哪里还叫秘技呢?现在虽说大爷和三爷不事日常,对制壶的事也不甚上心,但这鸳鸯转香壶毕竟是房家安身立命之根脉,传承旺家之根基,现在要是传给了谁而不传给谁,肯定大家都有分歧意见呢,这也是老爷一直没有将这项技艺传承下去,一直自己亲力亲为的原因。”房仲说道。

“可是岁月不饶人啊,老爷越发年岁大了,到底都有尽头的那一天。”

“哎,这都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了。”房仲说道。

他将饭盘交给田婶,吩咐她到厨房加热一下,还是要拿到老爷那边去。

他自己折转身,又回到老爷制作转香壶的房子外候着。

房老爷还在里面忙着。

房仲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在门外默默候着。

过了一会,房仲望见田婶端着饭盘走过来,他示意她把饭先放到老爷的书房去,田婶端着饭往书房走。

房仲在门口轻声说道:“老爷,您先吃饭吧,又热了一次。”

屋内寂静无声。

一会儿,房老爷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房老爷往书房走,房仲跟在后面。

房仲跟在后面,他无意中发现,老爷的头发又白了很多,身子似乎也佝偻了。

而以前,老爷可是一直都是笔挺的身板啊。

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房仲在心里叹道。

房仲在书房伺候着老爷吃饭,房老爷吃完饭有漱口洗手的习惯,等他洗完手,田婶看看也没什么事可做,就端着饭盆离开了。

房仲刚将洗手盆放好,突然听到扑腾一声响。

房仲的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

等到他回头看时,只见房老爷已经摔倒在地上。

房仲急的大喊:“春芳,春芳。”田婶刚走几步远,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这个名字从未有人喊过她,大家都叫她田婶,因为没人知道,她叫田春芳。

只有上次她告诉了房仲。

听到房仲这样急促的喊她,田婶一时也慌了神,她折转身赶紧跑过去。

只见房仲轻轻托起老爷的头,将他的头托在一只胳膊上,另外一只胳膊扶着老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老爷这是怎么了?”田婶也着急起来。

“快,去喊二爷和四爷。”房仲安排着。

田婶跑开去,急忙之中,胳膊还撞上了大门,撞了一个踉跄。

田婶先跑到二房院,恰好二爷正在。

听到老爷倒地,二爷二奶奶顿时也慌了神,他俩急忙往外走。

二爷边走边吩咐田婶:“快去让四爷到济世堂去,请一位大夫赶过来。”

田婶又疾步往四房院跑去。

二爷和二奶奶快步向老爷书房赶去。

等到二人赶到书房,房老爷已经苏醒过来。房仲正搀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给他倒上一杯热茶水。

看到匆匆赶来的二爷二奶奶,还有闻讯赶来的大爷,三爷三奶奶,四奶奶还有几个孙子,房老爷摆摆手,轻声说道:“没啥大碍,不用慌张。”

“爹,您先静坐着不要讲话,四爷去请济世堂的大夫来,应该马上就到了。”

二爷走上前去,搀扶着老爷的肩头。

房老爷点点头,他看起来有一些疲惫。

正在大家静等的时候,只见四爷带着济世堂的一位大夫匆匆赶来。

这位大夫发须皆白,神情矍铄。他将药箱放下,坐到老爷对面已经放好的一张椅子上。

大夫看了一眼老爷,然后拿起他的一只手认真把脉。

大家都屏息等待着。

“没啥大碍,应该是最近有些劳累,并没有休息好,导致气虚。老爷您最近饮食清淡,多多休息,保持心平气和为妙。”

听完大夫一番话,在场所有人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稍稍放落一些。

大夫给老爷开了几剂安神之药,告诫每日按时服药。并交代着一定要多多休息,不能劳累。

二爷和四爷送大夫到大门口,目送他远去。

看到一家人围在自己身边,房老爷对二爷说:“让他们都回去吧。”

于是众人散去,二爷吩咐二奶奶让厨房给老爷做一份清淡粥来,二奶奶答应着出去了。

大爷,二爷,三爷和四爷,还有房管家留在老爷书房。

“爹,房家的转香壶重要,但您的身体更重要。爹不要赶工加点,您的身体吃不消。”大爷说道。

房子德也附和说道:“大哥说的对,爹,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鸳鸯转香壶每年都是在二月中旬送入宫中去,这算算时间还有半月有余,爹您不要着急,这时间是足够用的。”

房老爷点点头,他看着几个儿子说道:“既然定在了二月初,就得朝着这个节点去做,不可有一丝拖延之心。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只是我考虑着今年要的壶多,事情也多,有时候难免会心急。你们放心,这个时间还是有结余。”

三爷房子施说道:“爹,这家里面制壶的事,我和大哥平常也插不上手,如今是二哥和四弟参与的事务多一些。这制壶上的事,爹就让他们俩多担待一些,您可千万不能将身体累垮了。”

老爷点头说道:“这制壶的事,他们俩在前面已经做了很多,这最后一道工序,谁也帮不了我。这把壶,从我在无意中做出来后,就被朝廷赐为御供上品,这么多年来,每年房家的鸳鸯转香壶都被送进宫中去,并深得皇宫喜爱。这制壶的最后一道工序,我从未向外透露过,包括你们几个。因为我知道,这把壶虽小,但现在却关系着我们房家的荣辱安危。宫廷风云变幻,我们房家因为有这把壶的关系,肯定也会随之变幻。但是我一再告诫你们,我们房家,只是一个靠手艺吃饭,靠匠心立足的制瓷世家,我们不会靠着一把壶去攀取泼天富贵。这也是我多次拒绝朝廷安排官职的原因,也是不想让你们去做官的原因。”

房老爷停下来喝了口茶,又缓缓说道:“宫廷斗争从来不息,风云变幻,长期专营在体力劳动的技艺中,能胜任官位之职的烦劳吗?或许我低估了你们,你们或也能从容应对。但谁又知道未来飘渺之事?朝堂之上,且不说伴君如伴虎,只是那份率真自由,你们是否能够保留?技巧谄媚之语,强辩挑剔之词,真到那个时候,你想堂堂正正的做人做事,或许有时已是身不由己。房家不求飞黄腾达,这制壶手艺虽小,但却是保障房家源远流长之根基。”

“世间制瓷的人家何其多,这京城中制瓷的人家也是何其多,却唯独我们房家将鸳鸯转香壶做成了世间孤品。十八年前我是无心插柳,上天却在冥冥之中安排给房家如此的结局。因为一把壶,朝廷对我们房家恩惠有加,我之所以拒绝了朝廷赐官,不是因为我嫌官小,亦并非有意为之。而是我谨遵父训,踏踏实实将房家的制瓷手艺做好。我们房家,虽说现在富贵佑家,但你们不能忘了,让房家立身根基的,不是这一把壶,而是你们对技艺的敬畏和诚心,是你们深藏内心的对它的挚爱。只有热爱才可永传,才可一代代走下去。”

说到这里,房老爷看了大爷一眼。

他继续说道:“这么些年来,因为转香壶得到皇宫厚爱,几次拒绝做官也都得到了当今皇上的理解。但这未来的路,还有代代子孙的教诲,可都是你们的任务和担当了。我,毕竟还是要老去了。”

几位爷均点点头。

“虽说拒绝做了官,没有荫袭带来的荣华富贵,又没有能够惠及你们的人。但这种自由伸展的人生,却未必不比坎坷风险的仕途更让人生安稳。仕途漫漫,易生贪念,贪念一生,何处寻归处。”

房老爷稍一停顿:“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这时,田婶端着一碗粥过来。

房管家伺候老爷吃点东西,几位爷退出书房,自行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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