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谁动了手脚?又是谁要嫁祸于我
邓府,听雨轩。
采薇轻轻叩响二小姐卧房的门:“夫人,老爷回来了,请您过去。”
邓夫人把门打开一半,自己出来后又迅速地关上。
她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不过几天的时间,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
出来后,看了采薇一眼,用沙哑的声音嘱咐道:“二小姐刚刚吃过药睡下,你在门外守着,有任何动静抓紧来报我,不准私自进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陡然抬高,让采薇不寒而栗。
采薇从小和蕙兰一起长大,耳濡目染,再加上这丫头聪明伶俐,说话办事都很得体,深得蕙兰和老爷夫人的喜欢。
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已经看出个大概。她知道如何自保,不多问、不多说,装傻、充楞。
邓夫人出了听雨轩,迎面正碰上邓百川。
他面露焦虑之色,行色走来,拉起夫人的胳膊,又回到了听雨轩正厅。
邓夫人诧异,瞪着邓百川问道:“老爷,这是为何?”
邓百川面沉似水,低声说:“我刚刚回府时碰到了温秋实,他要见蕙兰。”
“啊……那怎么办?”邓夫人颤声问道。
“我已经告诉他蕙兰偶然风寒,不能见客。但他执意说自己是大夫,可以医治蕙兰,在前厅等着,不肯离开。”邓百川很是无奈,他就怕温秋实一根筋,不知道回头。
邓夫人思考片刻,说:“一会儿我去见见他……梅儿找到了吗?”
邓百川迟疑很久,才开口道:“我和几个心腹家丁,在京郊的荒野追上了她,梅儿看到我们,便慌不择路地往前跑逃……不小心,掉进江里了。你知道的,江水湍急……”
邓夫人的双目一下子瞪圆了,她紧紧抓着邓百川的袖子,面如死灰:“不,这不是真的……”
邓百川反握住她的手,面容肃穆,语气沉痛:“夫人,我本来不想说的,怕你伤心。但是不说出实情,我们如何给兰儿一个交代?如何让她打消出宫的念头?如何做实她梅妃的身份?”
邓夫人崩溃地大哭:“梅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没有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百川扭过脸看向窗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她就落水了……还能为什么,怕是梅儿她性子太傲,在宫里树敌太多,实在撑不下去了……”
“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让兰儿接受这样的安排,让家族安然无恙。”
邓夫人听到此处,制住悲声,“老爷,你说怎么办?都听你的。”
邓百川已经把这个问题思考了无数遍,他虽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而慌乱、惊恐之极,但是,家族命运就在一念之间,他知道孰轻孰重,早就下就了最决决的决心。
他厉声说道:“夫人,兰儿病体沉重,不想见客,你去告诉温公子一声吧。”
邓夫人还想说什么,他用眼色制止了她。
邓夫人会意,抬脚往外走去。
温家大公子温秋实,时年二十二岁,肤色白皙,容貌文雅,但却并非俊美无双,令人过目不忘。
他在十七岁时用手臂接住自树上坠落的蕙兰,少女柔软的身躯被他抱在怀中时,他便立下誓言,“此生非蕙兰不娶。”
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他的兰儿了。今天正好得闲,他便来到邓府,想见一下蕙兰。
哪知,邓伯父告诉他蕙兰病了。这难不倒他,他医术精湛,已经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了,一个小小的风寒之症,手到擒来。
他见邓百川行色匆匆,以为他有要事,打算自己进去寻找蕙兰。以往他经常如此,邓家人不会阻拦。
今天,邓伯父没有让他进去,安排他在前厅喝茶,自己就往后宅去了。他甚是纳闷,但也没有多想。
两杯茶下肚,他有些急躁了。刚出前厅,他便被小厮拦下,“温公子,老爷吩咐,请您在前厅耐心等候。”
他只好退回,在厅内来回踱步。
又是两盏茶的功夫,邓夫人缓步走进前厅。
温秋实赶紧上前见礼,“伯母,我想见……”
邓夫人打断他的话,温言道:“秋实啊,兰儿病的厉害,你不便探望,还请回吧。”
温秋实闻言,心中一阵慌乱,坦言道:“伯母,我可以给兰儿诊病的。”
“温公子,兰儿的病我们已经找大夫看过,就不劳烦你了。来人,送客。”
温秋实瞠目结舌,他从未见过邓夫人如此严厉。
“伯母……”
“温公子,前几日老身进宫,和梅妃娘娘聊起你和蕙兰的婚事,梅妃娘娘说你们在成婚之前就不要见面了,免得传出去,说我们邓家没有规矩,坏了我家兰儿的名声。”
听邓夫人如此说,温秋实也不好再说什么,悻悻离开。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就连前方来了一匹坐骑也毫无察觉。
骑马之人或许是有急事在身,心急如焚地向前驰骋。直到快要撞上温秋实时,才蓦然发现前方有人。刹那间,一股惊愕与恐惧涌上心头,他急忙拉紧缰绳,试图让狂奔的马儿停下。马儿受惊嘶吼,前蹄高高立起,扬起一片尘土。
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温秋实也被吓得如梦初醒。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骑马之人惊慌失色,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他急忙跳下马来,奔向温秋实。
走到跟前,发现是温秋实,急忙行礼,“温太医,您可让我好找啊!”
温秋实也恢复了平静,听声音耳熟,抬头望去,见是翠玉轩的太监小卓子。
他拱手道:“卓公公,这么急,找我何事?”
“温太医,婉嫔娘娘和浅柠公主不知食用了什么东西,都腹痛难忍,还请您抓紧进宫一趟。”
“不是今天有当值太医吗?”
“温太医,浅柠公主只认您,别的太医她不让医治。您就别这么多问题了,快走吧。”
小卓子把温秋实推到马儿身边,让他上马。温秋实知道不能耽搁,也不再客气,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他来到翠玉轩时,里面一片混乱。
先后给浅柠公主和婉嫔把过脉后,他稍稍心安许多。
正要开药,皇后带人到了。
温秋实一眼就望见了梅妃,如果不是在这深宫之中,他定会扑过去。这时候的梅妃,不光容貌,连神态都和他的兰儿十分的相像。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兰儿。
温秋实还是有理智的,他知道这事在宫中,万不可造次。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牢牢地盯着梅妃,口中的话语却是对着婉嫔说的:“娘娘,依微臣看,您和公主……应该是中毒了!”
“什么?中毒?”皇后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严厉,“温太医,你给本宫说清楚一点,他们怎么可能中毒?”
婉嫔的声音亦是有气无力,充满了惶恐与无助:“温太医,我们中了什么毒?”
听到“中毒”二字,蕙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惊恐不已。
她完没有想到,这宫中竟是如此惊险,自己冒充梅妃身份数日,竟然接二连三遭遇如此猝不及防、阴狠毒辣的事件。
后宫的女人,果然是勾心斗角,不择手段,竟然残忍到会对一个孩子下手。蕙兰的心中充满了对后宫争斗的恐惧和对无辜生命受到伤害的悲愤。
但此时,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皇后听说婉嫔和浅柠公主中毒,示意其他嫔妃退回偏殿守候,只带着蕙兰,走至暖阁的软塌前。
短短的一段距离,蕙兰走得无比艰难。虽目不斜视,但第六感仍然告诉她,温秋实在一直盯着她看。
蕙兰强作镇定,心里却很是慌乱,怀疑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刚在软榻前站定,定睛看过去时,蕙兰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刚刚还哭喊着说肚子疼的浅柠公主,这会儿无力地倒在婉嫔怀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她的双眼紧闭,已经不省人事。
婉嫔见状,瞬间崩溃,一边晃着沐汐公主,一边凄厉地叫喊着:“柠儿,柠儿,你睁开眼,你别吓娘……”
宫女们则在一旁低声啜泣,她们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其中一位宫女紧紧地握住公主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
皇后上前一步,神情严肃地逼问温秋实:“温太医,浅柠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此时的皇后,好像更关心中毒的原因。
蕙兰心疼地看着浅柠公主越来越灰白的小脸,和越来越紧促的呼吸,忍不住插嘴道:“皇后娘娘,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得让温太医先救公主啊!”
婉嫔也已经虚弱到极点。女人“为母则刚”。她强撑着一口气,如梦初醒般,抬头看着温秋实,满脸痛苦、焦灼:“温太医,求求你救救浅柠,本宫只有这一个女儿,你一定要救救她!”
温秋实紧锁双眉,对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公主和婉嫔所中之毒有点麻烦,微臣一人恐怕无能为力,请皇后下旨,选其他太医一同来会诊。”
“快宣!”皇后没有丝毫犹豫。
小卓子正好进门,听到皇后说,又立刻跑出去了。
人命关天,蕙兰也顾不上许多,她盯紧温秋实,带着命令的口吻,焦急地说:“温太医,你可以先行给他们母女二人用药……总比这样坐以待毙强!”
温秋实再一次深深地看了蕙兰一眼,埋头沉思,似乎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中。
“温大人,您的药箱。”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太监拎着药箱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温秋实起身接过,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针灸包,轻轻拿起一根细针,看了一眼婉嫔,转身,在浅柠公主腹部行起针来。
这时,太医院的其余几名太医相继赶到。
他们紧张地讨论着病情,手中的药材和银针闪烁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与宫殿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而令人窒息的味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主的情况越来越危急。她的呼吸变得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婉嫔的情况稍微好点。
温秋实和其他太医焦急地商讨着治疗方案,不断尝试各种药物和方法。翠玉轩的宫女和太监们在一旁默默祈祷,希望他们的主子能够挺过这一关。
最终,经过温秋实他们的全力救治和宫女侍从们的精心照料,公主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会儿,婉嫔已经清醒许多,脸色慢慢红晕。她大概知道浅柠公主已经脱离危险,由宫女扶着来到女儿床边。
她紧紧攥着女儿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温秋实,声音沙哑粗嘎地问:“温太医,您现在可以把话说清楚了,公主……中了什么毒?又是怎么中毒的?”
她咬着牙,眼睛里满是噬人的恨意。如果现在凶手在她眼前,她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把凶手生吞活剥不可。
温秋实眼神僵直,沉默片刻后,仿佛下定巨大决心般,一脸肃穆地说道:“启禀娘娘,微臣刚才已仔细检查过你们今早的食物,藕粉汤和其他点心均无问题。然而,有问题的……是那碟桂花饼……”
一旁的小宫女抽泣着解释道:“那桂花饼,是昨晚剩下的。昨晚,娘娘和公主都吃了一些。今早起来,公主看到,非要闹着吃,娘娘怕公主一人都吃了,会不舒服,自己也吃了两块,公主吃的桂花饼多一些,其他的食物没怎么吃……”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蕙兰如遭雷击,当场愣住!
当温秋实说出“有问题的,是那碟桂花饼”这句话时,她只觉得内心某处轰然崩塌,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后宫的阴险狡诈,远远超出了蕙兰的想象。她万万没有想到,导致浅柠公主中毒的源头,最后竟会指向自己。
“那碟桂花饼是婉嫔亲自从我那里端回来的,浅柠公主吃了差点丧命,究竟是谁在暗中动手脚?又是谁想要诬陷我?”蕙兰的思维飞速运转着,却毫无头绪。
婉嫔也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神情恍惚地看了蕙兰一眼,嘴里喃喃自语:“桂花饼……这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