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您是不是来癸水啦?
母妃恶毒的话语隔着水传入他的耳朵,显得模糊。
“后宫女都是贱人,天天摆着一副狐媚样儿,跟本宫抢皇上,”她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云霁,“你也是贱人,若不是你身上那个传闻把皇上吓跑,皇上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看本宫!”
静妃的力道越发大起来,她歇斯底里:“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把先皇吓跑”这事儿,要从大离龙运说起。
自打云霁出生,先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国师似乎知道什么,但始终不愿透露。
国师神秘的态度,让先帝更加急切,他再度死缠烂打,把国师软禁宫中,要强逼国师说出缘由。
国师法术高深,若想逃出去,绝非难事,但他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在殿内盘膝而坐,旁若无人地感悟天地灵气。
他不喜动,不出殿门静坐正合他意,加之早已辟谷,他并不需要食物。
先帝的软禁,在他看来,好像只是儿戏。
先帝拿他没办法,又不愿轻易放过他,只好与他无声对峙。
先帝被他这么一拖,再结合皇子相貌异于常人,又比寻常孩子聪慧,心里幽幽升起个猜测。
云霁降生,国师说他乃大离祥瑞,会给大离带来好运。
此言不假,相较于此前,大离国情的确在改善,边境逐渐恢复秩序,百姓生活安稳。
偏偏,只有他这个皇帝,越发憔悴,像是被抽走精神气一般。
他看过云霁的那双眼,乍一看,紫眸清澈,好似浅滩;仔细瞧瞧,又一眼望不到底,宛若深潭。
当云霁盯着他看时,先帝会不自觉倒立寒毛,那种感觉,像是被野兽盯上,有种难以言表的恐怖。
真是诡异,一个小娃娃的眼睛,竟会叫他害怕。
难道说,他身体变弱,和云霁有关?
像是他的应证猜想,几日后,国师终于结束打坐,他下定决心一般,在御花园的湖边亭子留下线索,之后飘飘离去。
亭内座椅有国师留下的法术字迹——“无可瞒,龙气聚于紫潭”。
传言可畏,加上先帝病弱不是秘密,不多时,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安蕙宫,静妃和云霁的耳朵里。
听到宫人传话时,云霁正在习字,闻言,他顿了顿笔,没说什么,仅继续完成太傅给他安排的功课。
托这个传言的福,云霁从那时起就明白,他是大离的祥瑞,也是大离的龙运所聚。
父皇赞叹他的惊才绝艳,同时也害怕他身上的龙气。
龙气,自古只属于称帝者。
听到这个说法,静妃没有云霁这般风轻云淡,她不顾身上繁琐饰品,跌跌撞撞跑到国师施法的小亭,想要抹去他留下的断言。
法术怎可能被常人破解,那字迹留存了足足三个日夜,才倏然消散。
为时已晚,该知道的人早已知道——无论静妃怎么使出浑身解数,先帝都没再踏入安蕙宫。
自此,静妃就从温婉贤淑的静妃,变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疯女子。
迷糊间,耳边声音好似变得年轻。
“小姐?小姐!”
这焦急的女音,不是母妃,是……兰芙?
身上的痛觉把云霁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他身旁,拍打他手的兰芙。
“小姐,”兰芙表情担忧,“我方才在外边做针线活,猛地听见您有大动静,担心您做噩梦醒不来,我就进来喊您。”
兰芙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是在近处,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许久未出现的母妃忽地入梦,云霁耳边嗡鸣,冷汗直冒,后背粘腻。
“喊半天您都没反应,只好稍微动了下手,”兰芙一边用帕子细细擦云霁额间的汗,一边揉搓云霁被打红的手,轻声道歉,“对不起呀!”
她还没问云霁做什么梦、怎么吓成这样,就见云霁猛地弯下腰,难受作呕。
“诶!”猝不及防,兰芙惊呼,“您怎么吐了!”
她眼疾手快,抄过搁在床边的洗脸盆来接。
明知道这盆干净的很,梦里那洗手盆的腻味却仍萦绕鼻尖。
云霁喉间说不清道不明地粘,他吐出方才吃过的食物,仍恶心不止。
分明,许久未梦见她,今日怎么会……
难道是云霆带来的松子百合酥,又使自己想起她了吗?
看见云霁呕得剧烈,兰芙心疼不已,她拍云霁后背,让他吐得舒服些。
好不容易,云霁嘴里发苦,像是吐干净了,胃里空虚,灼烧得疼,他拢拢手指,让兰芙找温水来。
就着温水漱口,口中酸苦被祛除,云霁好受了些。
不同于正午的忧虑,兰芙没有嚷嚷着要请太医,她语气迟疑:“小姐,您是不是来癸水了?”
云霁刚想就着杯子喝点水,闻言霎时喷出。
一句“胡说,孤怎么会来癸水”临到嘴边,又被他艰难咽下。
也是,他现在是适龄女子,不来癸水才奇怪呢。
看着云霁略显茫然的眼神,兰芙猜想他是又忘了,只好给他提示。
“小姐您胞宫虚寒,每次临近癸水,都会不太舒服,处于癸水,就更一言难尽了。”
云霁讳疾忌医,但想着南映栀惜命,遂为她发问:“没找大夫看过么?”
“找了呀,”兰芙边收拾盆边回话,“大夫说,身子虚寒,需有阳气镇压,当时您参加选秀,就是冲着皇上来的。
“皇上是天子,阳气足,还都是龙气,可好了呢!”
“不过,”兰芙语气奇怪,“那大夫还说,接触过纯阳之体,症状会有所缓解,照理说,您侍过寝,应该也会好一些呀,怎么好像没有用啊?”
不知道南映栀进宫是来治病的,云霁眼发懵。
兰芙冲云霁歪头:“所以您是不是来癸水了呀?”
对癸水了解不多,云霁轻抿温水,问兰芙:“何谓之来癸水?”
“就是下体出血,”兰芙说着,上手要扒云霁的衣服,“来,兰芙替您看看。”
云霁紧捂衣领,艰难发声:“不必,我自己来。”
躲在被里,云霁小心翼翼揭开衣袍,看向亵裤。
出乎意料,没有血。
云霁窸窸窣窣穿好衣袍,低沉发声:“没有。”
“唔,”兰芙点头,“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了,虽然,有时候会推迟。”
那股难受的劲儿过去,云霁稍打起精神:“来癸水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可多了!”兰芙如数家珍,“不得碰冷水,不得侍寝,不得……”
感慨女子来癸水有这么多禁忌,云霁深觉任重而道远。
正值落日时分,夕阳通过窗子映入,抬眼望去,窗外是漫天晚霞。
以及那件兰芙挂出去晾晒,南映栀赠予他的外袍。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云霁伸手向示意兰芙:“把摄政王那件外袍,拿进来。”
外袍裹挟着安神香的气息,让云霁感到熟悉。
南映栀当时给他披上衣袍的样儿,忽地浮现眼前。
脸霎时烧起来,云霁情难自禁,把鼻子埋进衣袍。
为什么……会想起她?
摄政王府。
南映栀正支着头,在批复奏章,倏然鼻尖一痒:“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