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锋玉晴
梨初心中大感不妙,伸手夺回信件。
玉晴不遑多让,暗暗使力。
丫鬟春花亲眼所见,清风递给梨初一封信,只是相隔太远,并未听清他们之间的言谈。
清风无论作为如风的过命弟兄,还是凤兰的准夫婿,亦或是将军的衷仆都不该与后院姨娘书信往来,这封信必有大秘密。
她得了这个好时机,自然不会多让。
信被撕成了两半,两人各执一半。
梨初从地上起来,心惊肉跳地看着玉晴,她接触过最位高权重的人便是靳无妄,再则赵侯爷。
赵侯爷不问朝政,实属纨绔子弟,结识的人并无如此利害关系。
可此刻手中一张纸寥寥数笔却将一个太子一个端王,邺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卷在其中。
而此时端王卷入刺杀太子一案被圈禁,这封信可以将靳无妄和端王牵连在一块。
梨初不懂朝政,却深知里面的利害关系,这封信一定会给靳无妄惹麻烦,信从她此处获得,必然也会给她惹上麻烦。
“还给我。”梨初扑上前去要将另外一半信拿到手。
玉晴扬起手来躲开,“梨初妹妹这么着急,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梨初暗自镇定下来,不敢露出心虚的神色,伸手掰扯住玉晴的手,闺阁中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许比她强上百倍,但要比力气梨初可不遑多让。
梨初一把将玉晴拽到一旁,一手夺过玉晴手中的信纸。
惊了所有姨娘,也幸好是回廊的路窄小,其他姨娘被玉晴挡在了身后,不至于能够扑过来帮忙。
“岂有此理!你居然敢殴打我!”玉晴有些发怒,“来人,将梨初拿下交给二奶奶处置。”
丫鬟们自玉晴身后有序朝梨初走来,梨初手里拿着信踉跄地后退,转身想要逃跑之际。
身体却撞上了一堵冷硬的肉墙。
梨初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众人惊讶带着些许慌乱的喊声。
“二爷。”
梨初蓦然抬起头来,对上靳无妄冷沉的黑眸,顿时踉跄地后退,后腰撞上护栏,护栏之外就是将军府的湖。
梨初心生一计,佯作撞到失去平衡,人摔下了护栏,跌入了湖水之中。
“啊……”
随着噗通一声,湖面溅起浪花,梨初并不会水,应当挥舞双手喊救命,可偏偏手里有信纸需要毁掉,只露出一颗圆润的脑袋,嘴里又被灌入湖水无法出声。
梨初脑海闪过弟弟初十稚嫩的小脸,艰难地出声,“救……噗……救……”
梨初翻起白眼,见撕成碎片的信纸浮在水面,又慢慢朝四周散去。
梨初伸出软弱无力的双手,可身体往下沉去,被湖水裹挟所有力气,渐渐失去意识。
耳边的声音她已然渐渐听不清了。
“二爷,快命护院下去救人吧。”靳无妄见梨初摔入湖中,上前察看,手按住护栏正欲跳湖救人之时,玉晴惊慌失措地扑上来,抓着他的衣襟,人也往他怀里缩,阻止了他的动作。
靳无妄蹙眉扫了清风一眼,大手按住了护栏。
第一个念头怎么会是以身犯险救人?
一个意料之外与他一夜情的丫鬟,生死又有何干系。
清风即刻投入湖中,将梨初捞上岸来。
靳无妄褪掉身上的斗篷递给清风,清风便盖在梨初身上。
初春,纵使白日带着暖意,湖水仍然冰冷至极,梨初躺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全身湿透,发丝混着湖水黏腻在惨白的小脸上,还缠着恶心的青苔浮萍。
姨娘们围在身侧,却也不禁拿着手帕捂住嘴来躲避着熏人的气味。
“出了何事?”靳无妄睨了梨初一眼,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丫鬟,他又怎么会在意她冻僵乃至神智不明。
玉晴蹲下身来正要回禀。
回廊的热闹引来了赵熙悦,赵熙悦见到梨初这副样子,眉心皱起,随着众人一句“二奶奶”有礼喊着。
赵熙悦与靳无妄对上眼,“二爷,外面天寒风大,还是到妻的誊春居稍坐片刻,再问清楚吧。”
靳无妄瞧着赵熙悦绝尘的气质,清冷的绝色容颜,又低眸扫了梨初一眼,简直天渊之别。
他淡淡嗯了声,便率先离去了。
赵熙悦扫了玉晴和众位姨娘一眼,她不动姨娘们便不敢逾越跟上去。
赵熙悦吩咐丫鬟们道,“扶梨姨娘回誊春居沐浴更衣,再请府医来照看。”
“是。”
丫鬟们得令搀起梨初,跟在赵熙悦身后朝誊春居而去。
梨初心中感激不已,合着的双眼也溢出泪来。
玉晴咬牙切齿,与姨娘们一同跟着赵熙悦离开。
待她们走后,清风下了水,不一会儿就从水中捞起了已成了破烂的信纸,信纸不仅破烂还四碎,信纸上面的字已经花了,倒是信封纸张厚实,小半张,上面还留着“逍遥散人”四个字。
清风立刻将信封收入怀中离去。
回到誊春居,梨初沐浴更衣后,二等丫鬟秀杉奉上衣衫首饰。
梨初蹙眉,“秀杉,能否借你的衣衫给我?”
秀杉阴阳怪气道,“姨娘莫要说笑了,您如今可是主子,怎能穿丫鬟的衣衫。姨娘若嫌弃二奶奶的衣衫,奴婢去禀了二奶奶,让绣娘给二奶奶赶出一套便是。”
秀杉说完作势要出门禀报,梨初只好出声将她拦下。
“不用了,我就换上这套吧,只是首饰不用了。”梨初淡淡道,想起上次靳无妄的警告,不许她穿赵熙悦的衣衫,戴赵熙悦的首饰,也有几分担心。
“随你。”秀杉放下衣衫,取了首饰就离开了卧室。
梨初穿戴好之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双环髻,有些担忧地来到前厅。
前厅,靳无妄与赵熙悦端坐上位,姨娘们下手两旁而立。
玉晴抱着怀中小白猫立在厅中。
而昨晚的妍玉却未出现。
梨初走到厅中,宋嬷嬷奉上茶水。
“姨娘昨日得了爷的宠爱抬为姨娘,今日应当给主母敬茶。”宋嬷嬷教导道。
“是。”
梨初端起茶杯走上前去,跪在赵熙悦面前,低声唤道,“二奶奶。”
赵熙悦接过茶水,放到桌几之上,又接过宋嬷嬷奉上的红包递给梨初,“往后要好好侍奉二爷。”
“奴婢谨记。”梨初接过红包,被宋嬷嬷扶了起来。
“请二爷与二奶奶给妾身做主。”一声尖锐的清丽声线传来。
梨初回头就见玉晴一脸委屈。
“二爷,妻也想知道刚才梨初为何落水。”赵熙悦冷眼睨着玉晴。
昨夜在西院拱桥之事,赵熙悦自然已经知晓。
死了一个芳若,又蹦出一个妍玉,只可惜丫鬟眼睛瞎了一只,自己又被端王牵连,无颜面面见二爷倒不足为患了。
这个玉晴虽说是皇后娘家的人,可皇后膝下无子,成不了气候。
赵熙悦对梨初这般护犊子,令姨娘们心中颇觉不快,暗暗在心里给梨初记上一笔。
玉晴咬了咬后槽牙,“二爷二奶奶,梨初是自个不小心落的水,而梨初不问缘由上前推搡妾身,众姐妹们亲眼目睹,请二爷与二奶奶为妾身做主。”
未等靳无妄与赵熙悦有所反应,梨初跪下道,“回禀二爷二奶奶,是奴婢被小猫吓着,下意识地冲到玉晴姨娘身侧,才推搡与她,奴婢有过请主子责罚。”
赵熙悦扫了玉晴一眼,“原是被小猫所惊吓到,便不是梨初的错。”
“二爷,二奶奶,这可是刚足月的猫。”玉晴微微抬高了音量,“梨初扯谎,她并非被小猫所惊吓,推搡只为了拿到……一封书信。”
梨初缓缓抬眸,对上面无表情的靳无妄与赵熙悦扫视而来的目光,“二爷、二奶奶,并无书信,玉姨娘诬赖奴婢。”
梨初亲眼瞧着书信破烂于湖水之中,此时再去打捞恐怕也只能捞到纸糊并不能为证据,她暗暗镇定,垂下眸子。
“二爷、二奶奶,梨初怕露出破绽,抢了妾身手中的书信便佯装落水,将书信毁于湖中。”玉晴分析地头头是道,“姨娘们都可为人证。”
姨娘们众口铄金,上前一步道,“二爷二奶奶,妾身们确实亲眼所见。”
“扯谎,梨初并不会凫(fu)水,怎会以命与你相冲。”赵熙悦冷声呵斥,自然相信梨初之言。
“更何况,若真有书信,纵使跌入湖中,信纸乃轻量之物,必然浮出水面,尔等可曾瞧见?”赵熙悦看了一眼靳无妄,又扫了一眼,哑口无言的众姨娘。
“无证无据,竟然污蔑梨初。”赵熙悦利眼扫过姨娘们,“后宅最忌妒,尔等不仅犯了七出之条,还串谋诬赖,罪加一等。”
姨娘们顷刻间跪倒一片,“二奶奶息怒。”
将军府后宅的姨娘是各方势力送进来的,各自为政,而她们刚才在后面被玉晴挡住视线,也就前面的两人瞧清楚了玉晴与梨初的争执,不过看热闹不怕事大跟风而已,如今被赵熙悦驳斥,生出心虚,刚组成的乌合之众,顷刻间成了一片散沙,自顾不暇。
梨初默声躬下身子,此事无证据,她又有二奶奶撑腰,必然能安然无恙。
玉晴仍然金鸡独立于厅中,目光转至靳无妄身上,“二爷,妾身并未扯谎,方才来给二奶奶请安,离开西院之时,瞧见清风递给了梨初一封信,约莫听到了‘如风’二字。妾身原以为自己听岔了,并不以为意,却在回廊见到梨初手里拿着泛黄的信封这才恍然……二爷不嫌弃她与如风离开将军府在府外共度一夜,仍宠爱抬为姨娘,可梨初竟然藕断丝连至此,妾身实在为爷心有戚戚然。”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玉晴不甘示弱与赵熙悦对峙,二人视线在空中交锋。
如今信已经被毁于湖水之中,春花确实没听到如风二字,但她根本不需要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又是否是如风所写。
如风与梨初将军府外共度一夜乃是实情就已足够。
靳无妄生性多疑,而作为男子最忌妻妾的清白。
靳无妄的目光霎那间落在梨初身上,玉晴所说之事自然是真的,是他着人赶出府,又是他将自己想纳梨初为妾,却被梨初婉拒的消息透露给赵熙悦。
梨初、如风、赵熙悦,全部受制于他股掌之间。
他不屑于怜惜梨初,梨初却不能对他不忠。
靳无妄自上而来的那抹冷沉视线,如箭一般,几乎要将梨初的心肝脾胃肾穿透。
梨初跪在大理石面之上,半截身子跪得发麻发凉,低声道,“二爷、二奶奶,玉姨娘污蔑奴婢,奴婢并未收到信,奴婢与如风是清白的。纵使曾经有过婚约,却从未逾越。”
而那夜,如风挨了五十板子,差点丧命,哪有力气与她行不轨之事。
梨初心中暗想,可却不能这么辩驳,只是低下头,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奴婢冤枉。”
玉晴不依不饶,“是否冤枉,说清楚那夜二人的去向便一目了然了。”
二爷清心寡欲,突然收了丫鬟为通房,后院的姨娘们哪个不抓心挠肺的,要查个水落石出。
玉晴今早才得了信儿,梨初与如风被赶出将军府,去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梨初正犹豫着怎么回禀,清风这时从外面进来,将怀中湿干的半截信封奉上。
玉晴看到半截信封,激动起来,“二爷、二奶奶,这就是梨初刚才藏匿的信。”
玉晴带着讥笑的目光看着梨初,显然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