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消息
一行人在路途中。
天色转黑以后,雨势渐渐从小到无,追命把伞收起,抖了抖伞上的雨水,随即问道:“那家有几个人?”
黎从芸道:“是夫妇二人和一个孩子。”
他和向从怀又朝前走了几步,指着一个深井,道:“他们应该就是关在这儿了。”
追命看了两人一眼,道:“应该?”
向从怀忙道:“他们不是我们关的。”说着抹了抹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我们抓了那家人之后,雇主就把他们给带走了,只说是关在这个井里。这儿好像是个枯井。”
追命向井底大喊了几声,无人答应,遂又问道:“那你们雇主是谁?”
两人摇摇头道:“这……我们不知道。”
无情的手按在轮椅机关上,目光则注视着井口,接着问:“他长什么样子?”
向从怀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眼看无情和追命脸色有变,又赶紧道:“他见我从来都是蒙面,也不告诉我他是谁,只让我叫他文公子。除此之外,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追命正欲下井底查看,蓦地神色一动,道:“文公子?”
黎从芸道:“没错,他也是让我这样称呼他的。”
追命似是想了一会儿,手里拿着火把,侧首对无情道:“大师兄,我先下去,你帮忙看着他们两个?”
无情点点头,停了一停,又忽叫道:“三师弟。”
追命回头,道:“嗯?”
无情把手伸了过去将一物递与追命手心,追命摊开掌心一看,原来是几枚“电光火石”。
无情没有多说话,眼里却是让追命小心的意思。追命知晓,对无情笑了笑,随即跃下了井底。
这井果然是个无水的枯井,井底十分狭小,追命点燃一枚“电光火石”,四周这才刹时亮了起来。
他四下里一看,只见井底坐着四个人,手都被捆绑住,口里塞着布,眼睛还被蒙着,而其中一人竟赫然就是邢畴。
追命连忙把他们手上的绳子解开,再把蒙眼和塞嘴的布取下。
邢畴一见光亮,惊呼道:“三爷!”
而其他三人不知追命是何人物,看见他俱是惶恐不安。
那三名老百姓正好是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童,追命解释安慰他们几句,说明自己是来救他们的,旋而皱眉看看邢畴,道:“我先带你们上去再说。”
他言罢,右手先牵着那孩童,左手再带着那妇人,左足轻轻一点地面,瞬间已急升三尺,右足再一点井壁,只一跃遂带着两人上了地面。
如此轻功,不但让那三名老百姓看得目瞪口呆,邢畴在心中也是极为佩服。
上了地面,追命简单向无情说明了一下井底的情况,将那妇人和孩童托无情保护,最后对无情使了个眼色。
无情心知肚明,点点头,追命便又下了井底准备救邢畴和那男子上来。
光滑的石井栏边,才被救出的妇人和孩童伫立于此,两人的脸色都很是不好,无情见状先询问了他们可有伤痛,见他们摇头,才又柔声问了他们的情况。
那孩童受到的惊吓很大,直往母亲身后钻,妇人见外人也是羞涩,但知道无情是捕快,还是定了定神,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这三人果是一家三口,男子的名字真的是叫做王五,妇人姓黄。今日正午,有两男一女到了王五家中。
黄氏说到这儿,低下头,指了指向从怀和黎从芸,小声道:“他们就……就是其中两个。”
向从怀和黎从芸也赶紧把头低下,不敢看无情的眼睛。
无情压根没看向从怀和黎从芸,柔声对黄氏道:“你不要怕,说下去。”
黄氏点头叙述下去,原来那王五以为那两男一女是外乡来的客人,便热情招待,却不想被那三人制住,交给了一个蒙面男子。
那蒙面男子将他们带下井底,不仅绑住了他们的身体,还将他们蒙眼塞口。
无情沉思一会儿,又问道:“那蒙面人将你们带到井底时,邢畴——就是刚刚和你们一起被关在井底的那个人,他在井底吗?你们认识他吗?”
黄氏答道:“那位先生么……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时候和我们关在一起的。只是我们在井底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听到了有轻微的声响,那人或许就是那个时候跟我们一起被困的?”
无情静静听着,手指轻轻地敲着轮椅的扶把,半晌,倏地抬眼,对着向从怀和黎从芸道:“你们想活命吗?”
两人忙不迭地道:“想,当然想。”
无情冷冰冰地道:“那就听我的话。”
他谈话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待到他的话都问完、都说完,追命才终于带着邢畴与王五上了井。
一到地面,追命的头句话便道:“大师兄,邢兄身上有伤,我看我们先带他回去治伤。”说着,他看向王五道:“王兄弟,借用一下你家可好?”
面对着救命恩人,王五当然爽快答应。
追命在窗边挑着灯,无情给邢畴看伤。
许久,无情从怀里拿出一瓶伤药,递给邢畴,道:“静养两天便好。”
邢畴道谢一番,又笑道:“人都说大捕头智计无双、暗器功夫绝顶,没想到连医术也这般好。”
无情淡淡道了一声:“过奖。”
这“奖”字语音未落,追命已笑道:“要不然怎么说我大师兄智计无双呢,他是医卜星相、奇门遁甲、琴棋书画什么都会都精的。”
他语中不无自豪之意,还想接着说下去,无情朝追命看了一眼,追命立时闭上了嘴。
无情看向邢畴道:“邢先生,还是说一下你和关玉离开客栈之后的事吧。”
一说到此,邢畴的脸上流露出了自责的表情,道:“是我对不起老爷,是我没有保护好少爷。其实,老爷得病是我为了让少爷跟我回家而说的谎,可是少爷信了,他心急为了赶近路而走了一条小道,没想到路上碰到一伙山贼。那伙山贼打伤了我,还把少爷抓去,然后就带着我到了这个村子,把我关在了井底。少爷他……却不知被他们怎么样了。”
邢畴说到这儿,不由使劲一捶桌案,愤声道:“是我的错,我当时就算是拼死也应该让少爷逃走的!”
追命劝慰道:“你也不必太自责了,你要是真的拼死,关玉更不会忍心先逃的。但我记得邢兄的武功不错,这样轻易让……看来这伙山贼的武功很高?他们有多少人?”
邢畴羞愧道:“有十几个人吧,可是他们个个都出手狠辣,武功十分之高。”
无情问道:“他们是在哪里出现的?”
邢畴答道:“就在离这个村子不远的一座山上的。”
无情和追命相顾一眼。
两人想了一会儿,无情道:“带我们去那里。”
邢畴呆了片刻,突然对着无情和追命跪了下去,道:“若大捕头和三爷真能帮我少爷救回来,邢畴愿当牛做马报——”
追命被吓了一跳,还不待邢畴把话说完就把对方扶起,道:“我们还没说要救他,你这样跪着算什么。”
他见邢畴愕然,又大笑道:“开个玩笑。这关玉,我和大师兄是一定要救的。论情,关玉也和我认识;论理,我是捕快,若是连人都救不了,还当什么捕快,当牛做马什么的不如我去好了。”
邢畴感激万分,眼中浸着泪水,不知如何说谢谢才好。
无情道:“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去。”
向从怀和黎从芸被点了穴道,这时还绑在一旁,无法动弹。
追命走过去解开了他们穴道,只是手上的绳子不曾解开,道:“不需要我和大师兄牵着你们走吧?”
向从怀和黎从芸连连摇头道:“不需要不需要,我们就一步不离地跟着三爷和大捕头,绝不敢动一点歪心思。”
两人均知,在无情和追命的面前,他们逃也逃不掉,不如听话,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们走出屋子,到了院里。
今夜的夜空无星,连月亮也半隐在厚重的云层里,这般黯淡,如这家主人的心情。
王五一家正坐在院子里叹气,屋里有尸体,他们是万万不敢呆在那里的。见无情和追命出来,他们立即起身,又再三对两人表示了感谢。
而王五和黄氏的孩子却很怕见生人似的,直往父母身后缩。
追命见状喟然,向那孩子走前了几步,那孩子急忙往后退,眼里都是害怕。
王五对那孩子道:“小羊你怕什么,那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要对他说谢谢。”
追命摆摆手,笑问道:“他叫小羊?”
王五不好意思道:“我们乡下人不会取什么名字,就想着取一个贱名好养活。”
追命道:“小羊这名字很好。”蹲下身,目光平视那孩子,笑道:“小羊我跟你说,我有个同门师弟,跟你一个姓,名字也差不多的,叫做小石,是一个很出名很了不起的人。”
小羊没有答话,但感受到追命的善意,倒也没再往后退。
这时,无情推动轮椅车上前几步,接着道:“所以你既叫这个名字,长大以后一定跟他一样了不起。来,男子汉不要怕,把手伸出来。”
一边说着,无情已把自己的手伸出。等了一会儿,未见小羊有所动作,无情轻轻一握小羊的手,然后冲着他微微一笑。
王五和黄氏自被救出井底,见到这名坐在轮椅上的救命恩人,还是第一次看这冷峻的青年微笑,仿若是寒冬里遇到了春风,黑夜里看到了月亮。
青年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好看。
小羊也被这笑容感染,竟不挣扎,任凭无情给自己把脉。
半晌过后,无情把手放下。
黄氏急问:“这位恩公,我家孩子他……他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自从我们被两位恩公救上来之后,这孩子就不说话了。他以前很活泼的,不是这样的。”
无情道:“无碍,可能是之前受的惊吓太大,给他吃两副安神的药就好。”
末句才落,追命已心有灵犀地从包袱里拿出纸笔来。
无情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了黄氏。黄氏接过药方,又和王五不住地道谢,真是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追命忽然道:“大师兄,明日我陪王兄弟去药铺抓药吧。”
无情向后面屋子看了一眼,道:“广从山的尸体,你还需要去官府解释。”
追命道:“对。”
邢畴问道:“那三爷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追命笑道:“有我大师兄在呢,邢兄你担心什么?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