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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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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凡, 三十九岁,大概有一米八八。

柳恣一米七四,四舍五入差不多一米七, 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有种自己是个高中生的感觉。

那个男人的颈侧, 胳膊上都有伤疤, 对于军人而言, 这是比刺青更加荣耀的纪念。

这代表着, 他出生入死,经历过一切,却终究是归来了。

整个江银镇的领导班子,革新过三次。

第一次, 是以吴恭为的第一批知识分子被分配过来, 进行国家指定的方案改造,以及对点扶持。

第二次,是特殊技能人员的专业,包括钱凡在内的多名人员也过来接班。

老一代的领军人物,比如卫生局的宋玥,都是曾经在华都抗击WEHS病毒的人员,无一不是学习了许多先进的知识之后,来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再次光热。

而第三次, 就是CAT考试中被分配过来的六个年轻人。

除了答题卡填偏了, 只拿到一半得分的柳恣之外, 其他几人也都有硕士以上学历, 又或者是留学交流经验。

这一批新的领导班子,平均年龄二十来岁,却把江银镇真正的拉了起来。

而老一辈的人物也并没有仗着资历不放权,大多都尽心尽力的帮助这些人。

吴恭虽说只有三十一,也在江银镇呆了接近十年了。

他看到柳恣和白鹿的时候,就颇感觉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绝大多数人,无论性格怎样,都可以较快的和大家融成一片,聊天说笑也都可以放松下来。

只有两个人藏得深,其他人也都能隐约的感觉到,也不说破。

他们两人坐在人群里,就像在闪烁的繁星之中,有两颗是缄默而收敛光芒的。

柳恣和钱凡,对此也非常清楚。

柳恣是镇长,是要统帅所有部门的核心人物。

他掐灭了烟,就是那个笑容温和的年轻人,也是那个平易近人的镇长。

哪怕进了扬州城,衙门里的大小官员也能迅速和他熟悉起来,几乎每个人都与他相处的非常融洽。

厉栾有时候在酒局上喝多了,见众人无一不是醉的昏昏然,一瞥那柳恣,依旧是含着笑,依旧是双眸沉静清醒。

他就像个怪物一样,可以格外的融入进这群体里,却也保留着自己的疏离。

而作为警察局局长的钱凡,因为身份的缘故,就方便了许多。

他更愿意做一匹独狼,以至于在攻下扬州城之后,就要求自己独揽有关守城的所有事务,一个人随心所欲的施展,不用跟任何人负责和沟通。

柳恣自然也是随着他去。

“在看什么?”

城墙之上,略轻的脚步声传来。

下面的两支队伍陆续集合,钱凡甚至可以瞥见厉栾拿着扩音喇叭,在指挥不同队伍清点人数,往城墙下面带。

远处有车队缓缓开来,十几辆卡车上运载着不同的东西,还有两三辆柴油机组电车跟在后头。

柳恣在他的身边站定,瞥了眼下面的场景:“别抽烟,我忍了好几天了。”

钱凡正从口袋里掏出新的一盒碧溪春,只瞟了他一眼,随手夹了一根递给他。

那清瘦的年轻人沉默了几秒,接了这根烟,两人默契的借了火。

有时候,人抽烟,不是为了感受那种浓烈的味道是如何呛入肺管里的。

烟这个东西,如同安眠药,如同军队集合的哨子,都是用来让人进入状态的东西。

很多女性讨厌会议室里呛人的味道,抽烟的人心知肚明,却戒不掉。

他们需要凭借这东西,让自己镇定,又或者放松,又或者专注起来。

正如同这时候的柳恣,一边嫌弃这味道真是又沉又重,却还是一言不的把一整根抽完,半晌没有说话。

“找我有事?”

“嗯。”柳恣深呼吸道:“十一月二十号了,要验收你在北边的成果了。”

其实他清楚,这下头的一批人,就是成果之一。

钱凡在接手扬州城的八万守军之后,任由他们走了三万多人,又筛选了三万人入围。

剩下的两万人,一部分给钱打回去种田,一部分留下来找人教普通话,作为通过初步培训的工人。

只是……这扬州城以北,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

两人转身下了城墙,开车去了北边。

“夹城保留,唐城以北重新做了防御环境。”

关卡的人都已经被换成了江银的人,北城门也被拆了一部分,方便汽车进出。

柳恣坐在钱凡的车里,颇有种去访问别人的城池的感觉。

夹城很小,往北就是唐城,再往北就是边境了。

钱凡把车停好,带着他进了监控室。

“监控?”柳恣看着清晰的画面,知道他跟吴恭也合作过了,但还是有些诧异的开口道:“这监控是怎么牵的线?”

“无线的,青玉弄了局域网,以及一个临时的信号收站。”

钱凡示意他先坐下,给他看着几个摄像头的视角。

很明显,这是每隔几公里的监控画面——而且摄像头都被绑在了隐蔽的树杈间,没人能现这样小巧的东西。

“培训了一批士兵,定期过去换电池。”

一共二十三个监控点——为此还拆了江银镇好几个小卖部和超市的摄像头,算是物尽其用了。

“然后也没干别的,架了一排机枪,还囤了一批手/雷。”

钱凡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若有所思道:“要不要再埋点地雷呢?”

柳恣看着一成不变的监控画面,好奇道:“电网?”

“不打算用电网了。”钱凡又摸出那盒碧溪春来,漫不经心道:“我们在这个城市,顶多呆个半年,差不多安排好了,就往北进。”

他叼着烟站了起来,示意柳恣转过椅子,看身后张开的地图。

那是不知用什么法子绘出来的,全国示意图。

“我们找扬州的商人买了类似的东西,又拉着青玉飞了一趟,大概知道这附近是个什么情况了。”

柳恣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看见这片大陆的全貌。

由于地图是现代人改绘的古代地图,几个板块被重新处理过。

宋是相对而言的一小块,一个红色的倒三角。

往北,是两倍有余大小的金国,淡金的地域一直蔓延到了最北端。

金国以西,是西夏,然后是西辽。

宋国以西,是脱思麻和大理。

……这块大陆也太大了点吧。

柳恣原本脑子里都是防御工事该如何设计,看到这整个板块的样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抢占更多的资源,”他缓缓道:“必须要扩张下去。”

如今的环境,又如何不像春秋战国。

游牧部族都四分五裂,蒙古、西夏、金相互胶着,还有个契丹横在中间。

而西边的大理、脱思麻,也未必是善茬。

更何况南边的宋国,虽然已经杀了忠臣,签了屈辱的条约,也占了主版图最富饶的一块,未必就能轻易打灭。

江银镇的现代人,必然不可能再甘心被封建王朝奴役,接受过现代种种的好,怎么可能还会跪下来随波逐流。

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这临时的国家,他们就必须要争。

争更多的国土,争更多的资源。

“往北扩张的话,如果赵青玉看的那些书不是盗版货,”钱凡上前一步,指了指被标出来的几个点:“我们要往这个方向扩张。”

扬州、泗州、宿州、汴州,然后……一直到太原。

他指的那一条路线,被荧光笔画了明显的痕迹,柳恣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尖转移,半晌道:“因为太原附近有煤?”

钱凡瞥了他一眼:“你很聪明。”

江银现在占了扬州,可以控制人口进行大规模的粮食生产,还可以补充各种物资,过完这一个冬天其实没太大的问题。

问题在于,持久的煤炭储备,以及军事力量的展。

柳恣安静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让钱凡以为他在呆。

差不多五分钟过去之后,他才再度开口道:“你的计划是错的。”

“什么意思?”

“我们在扬州,至少要呆五年。”

“……柳恣,”钱凡皱眉道:“我考虑过这种据点防守的可能性。”

“可是,一旦有数万的骑兵同时杀进来,我们未必能守得住。”

占城的目的,一是为了控制要塞,二是为了控制人口。

“不,你先安静。”柳恣挪开他放在地图上的手,凝视着那条路线,又安静了下来。

钱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拎着保温杯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熟悉的香味袅袅升起,柳恣下意识的嗅了一下,眼睛还盯着那地图:“我们要把扬州城,建设成新的工业区。”

“这附近有矿山,有森林,其他需求的资源也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拿到。”

他看向钱凡,不假思索道:“钱局,我们光靠人数,没办法赢的。”

他们都读过古代史,知道这种时代的战争,无非是战术和人数的碾压。

但江银的人,只有几万,而未来越来越多的新居民,未必愿意为他们卖命。

“煤炭这个东西,在他们不清楚我们的军工科技需要煤炭之前,可以尽可能多的从四处储备收购——实在不行打下靠北的城市,找附近的煤山。“

“但是,科技的恢复、工业的重启,才是我们展的重点。”

柳恣的声音清冷平静,却已然沾染上了几分笃定。

“我们要在这五年里,造出一个现代的城市出来。”

-2-

钱凡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就不怕步子迈太大扯着蛋。

他看了柳恣旁边,愣是没接上这句话。

“我说的现代,起码是1950年以后的水平。”

柳恣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看着他道:“要有火车,有铁轨,有工厂可以炼钢,有完整的农业产区和供销系统。”

钱凡憋了半天,心想读书人说话做事怎么都这么折腾,有点想把他赶出去清静会儿。

“你听我说完。”柳恣知道钱局脑子里的计划全被自己给搅和了,笑了一声缓解气氛,又开口道:“既然扬州前面还横着个泗州,这几年还未必有人打过来,你先布置好高压电网就是。”

统帅军队,训练士兵,建立军工厂,这些事情全都可以交给你。

但是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国家应该怎么走,我说了算。

钱凡慢悠悠叹了口气,不死心般的确认道:“五年?”

“起码五年,你只安心管理国防的事情。”柳恣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掏出手机拍了地图,又嘱咐道:“真要说防御金兵,建造枪/炮肯定更方便。”

“对了,钱局,你拆过枪么?”

钱凡听到这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何止是拆过。

他闭着眼都能把所有零件拼在一起,从滑膛到扳机应该是什么型号,有哪些改装的法子,全都清清楚楚。

他只要脑子还清楚,就是个活的军械图鉴。

柳恣一见他那神情,心里就有底了,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回头派几个下属把枪/械的资料都整理出来——你那边列个单子给我,最需要生产哪几样,有没有图纸,全都过来。”

“好。”

钱凡随手把钥匙扔给他,示意他开楼下的另一部车回去,又突然唤住道:“柳恣。”

“嗯?”

“你这要是判断失误,失了手,几万人的命可就都押输了。”

柳恣缓缓转身回来,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温和而缄默,没有表达任何情绪。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接,仿佛并这个问题并不存在一样。

他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柳恣这边把钱凡做的地图打印放大出来,自然又拉着余下的人开会。

梨子那边在忙很多事情,开会的时候都能听见老远拆城墙的声音,伴随着轰隆的闷响,柳恣只面不改色的写下能源问题四个大字,敲了敲黑板。

几个部长自然是都投过来目光,神色各不一样。

“我觉得吧……钱局说的也有道理。”一个人小声道:“他要是真能打下来哪个有煤矿的城市,咱们就稳了啊。”

“打的下来守得住?一个城都管不过来,还两个城?”旁边有人懒洋洋道:“这又不是现代,对讲机也就这么多,真被金国的人推了信号塔,那另一个城的人就全白瞎了。”

柳恣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些头疼,他是政治系出身,学到的很多理论现在都没有任何意义。

宏观的问题是需要国家机器进行精密调控的——

然而现在连国家机器都没有建立起来,一切都是纸上空谈。

远处有人轻咳了一声。

“等一等。”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声的方向。

是白鹿。

那个华都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是如今的教育局局长。

“嗯?”柳恣停止转笔,坐直了看向他:“怎么?”

“胡飞,”白鹿看向他身侧的秘书:“那天你是不是航拍了这附近环境的照片?”

胡飞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一茬,茫然的点了点头。

那白净修长的男人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轻声道:“给我看一眼。”

胡飞没带打印好的图片过来,只仓促的掏出手机,给他看里面的备份。

那一派斯文的男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慢慢道:“扬州,和这附近几百公里的地质情况,目前没有任何报告么?”

旁边的蔡余萧大概是忙了一通宵的缘故,睡意朦胧道:“咱们镇里哪有学过这个专业的啊。”

白鹿沉吟片刻,犹豫道:“我辅修过几年。”

这个华文系的硕士居然关心过地质勘探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再次开口道:“图书馆的文献里,也有好几本用得着的书。”

他的意思是……

柳恣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你要找石油?!”

“嗯。”白鹿扬起胡飞的手机,示意身边的人看那几张航拍图。

“这是典型的背斜构造,”他的指尖放大高空俯瞰的细节,声音随着判断的确认越沉着:“看这边,这个是向斜形成的谷地。”

胡飞看着绿油油一片的山岭,神情非常茫然:“啥?你在说什么?”

其他人有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有的依旧一头雾水。

柳恣拉开椅子,起身过来看:“这段也是背斜。”

他看向白鹿,皱眉道:“怎么找?你知道怎么确认么?”

“应该可以,找冒水点。”白鹿露出无奈的笑容来:“再去把赵青玉借来吧,我们得开车去兜一圈看看了。”

由于赵青玉还被扣在龙老爷子那里,估计明天中午才能过来,白局长接过柳恣手中的油笔,临时当一回高中地理老师。

他抬手画出迭起的山峦,用虚线标出不同的岩层,声音清朗:“在地壳运动的作用下,岩层之间会生强烈碰撞和水平挤压。”

向下凹陷的地方为向斜,向上隆起的地方叫背斜。

白鹿侧过身子,示意他们看不同的横截面形状,解释道:“含有油气的沉积岩层,会因为压力变形,导致石油和天然气往上跑。”

柳恣点了点头,补充道:“刚才他划的那张图片,就是典型的储油构造。”

但前提是,这山脉下有沉积岩层。

光确认山脉的走向不够,还要有实际的找油方式才可以。

“所以,你们只要找到这种……呃,背斜的山,就可以了?”

孙赐在旁边听得有些纳闷:“这山不都是隆起来的,感觉没区别啊。”

“到底是向斜还是背斜,要从新老岩层的分布方式来判断,”白鹿想了想道:“除了背斜聚油理论以外,用肉眼找油苗也是非常方便的。”

扬州附近山水重重,一旦有泉流中涌出油气,都可以通过肉眼观察到。

只要找到油苗,后续的工作都会方便很多。

柳恣之前的思路完全是被钱凡给带跑了,心思全都在北方,都忘了扬州本地的可能性。

“靠飞机只能看大致的山势。”白鹿合上笔盖,不紧不慢道:“具体还要再讨论,可能得找几个地理老师,跟着我们出去一趟。”

要忙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每一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人们提着灯笼架设新的电网输送分支,给东南城角给予一定的照明辅助。

厉栾抬起头来,看见了穹苍之上的星河。

她在穿越过来之后,已经这样看了许多次,可每一次都会怔一下。

2030年的华国,没有这样干净的大气层。

这个时代,没有光污染,化学污染也极少,以至于无论身处何地,夜晚看一看那天空,都会有如同电影特效般的星河。

那光芒原本是细碎又微小的,可聚集在一起之后,竟有种夺人心魄的震撼感来。

广渺而没有边界的天幕,由南至北,是如细钻般散落的星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像是想要触碰什么。

厉栾的出现,无异于是对整个扬州城的冲击。

她作为建设部的部长,以妩媚而自我的穿着出现,而且还号令着江银的诸多男女,再由他们来领导两城重组的工程队,始终都绷住了领导者的身份和姿态。

为了喊话方便,她站在最高的位置,同时也是用一口流利的官话和解释政府施工的要求和执行时间。

那些扬州来的临时工纷纷抬起头来,用讶异甚至是震惊的神情去打量她。

而舆论,也因为她的存在再次膨胀。

临时工虽然要留在建筑工事旁边,未必能回得去。

可总有些游手好闲的本地人会围观他们在做什么,再回去通风报信。

一时之间,这临国的女子可以当官管人的奇闻,也跟着流传开来。

不知是谁提了句,当时四条水龙现世的时候,她就坐在其中一个红色的御龙台上,一时间人们纷纷想起,似乎从一开始,就有这么个冶艳的女人出现过。

她卷曲的头像胡人,嫣红的唇衬着白皙的皮肤,无论是穿短裤还是马靴,都透着自己的风格,却也格外的好看。

不知不觉间,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而女子也渐渐地打开门户,开始适应新的环境。

在柳恣和白鹿去寻找油苗的同时,建设部这边开启了全新的计划。

——建设平民建筑群。

临时建一栋现代化的大楼,无论造价还是所需物资都完全无法满足。

建古代的木楼,虽然技术上可以满足,但是木楼如果不涂抹现代的防火漆、防蚁漆,也并不经用。

后期的维修和检查成本也要考虑在内,并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所以在会议之后,厉栾确定了她的选择——

集装箱式宿舍。

-3-

集装箱宿舍,并不是码头运载货物的那个集装箱,而是蓝白相间的夹板房。

这种夹板房常见于一个个建筑工地上的临时宿舍,最高可以盖两层,每间屋子都可以睡八个人。

上下铺不够的情况下,打地铺也没有什么问题。

相比于他们在扬州城贫民区看到的草屋茅屋,集装箱宿舍优先解决的,是防火的问题。

那些草木建筑群不仅搭建的随意散乱,重点是没有切实可行的防火方案。

一旦某一处起了火,随着风势会直接引燃大半个城区。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种事,连汴京里也重建过好多次。

其二,是满足人口的居住需求。

没有财力买地皮的寻常人家,要么住在简陋的棚子里,要么在街头或者桥下露宿,街上的乞丐也无人管理。

建立集中式的宿舍,可以解决低端人口的燃眉之急,还可以给他们提供稳定的生火做饭、方便洗澡的地方。

但凡能自谋生路的,多半不会来招工署。

来了招工署的,肯定都要好好安置。

伴随着大灯的照亮,两队开始缓缓的开始加班。

现代人组成的工程队,通过焊接的方式开始安装夹板式的宿舍。

这种小房子有通风采光,下暴雨了也不会有什么顾虑。

而古代队则分了若干个小分队,在队长的指挥下进行对应的施工。

无论是承重部分的焊接,还是防潮防火的处理,一旦学会了就很好办。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两队人也渐渐熟稔了起来。

这种宿舍的拼接像极了积木,只要把每个面对应的板子拼好,再进行焊接就是了。

古代队的人虽然不熟悉电焊和电线,但在他们接受第一批培训的时候,钱凡手下的人就已经事无巨细的讲解过。

有的人甚至和江银的工人结交了朋友,开始笑嘻嘻的玩他们的打火机。

还有人把妻儿送来的酒分了出来,和大家伙一起喝一杯。

十二月的时候,第一批建筑群在东南方向的荒地上扎稳了根基。

一共有八十列,每列两层十五间,可以容纳万余人住宿生活。

为了提供足够多的夹板,江银的人甚至开动了一处工厂,把剩余的钢材加工了大半,用来庇护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

伴随着工人们的入驻,文员们也慢慢的渗透了过来。

政府开放了大量的新职位招募,通过统一考试的人都可以来参与扬州城共建的种种项目中。

虽然江银镇内的资源被大量的回收,从原先的自由市场制改成了半分配制,但伴随着临时兑币所的开张,两城之间的货币也开始交汇。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帮忙登记扬州城的人口、房舍的分配情况。

龙老爷子写了本《临国基本行为守则》,被广为印,无论现代人还是古代人都可以分一份。

凡是通过一月一度《守则考试》的江银人,都可以领到一张记录着ID身份的入城卡,去进一步的接触这个老城的一切。

考虑到各种方面的事情,他们只开放了扬州城的两条商业街,允许江银镇的人过去消费和观光,给予扬州人更多的盈利。

他们清楚由于科技和生产水平的各种不对等,这时候开放江银镇的进入权限,只会引骚乱和争端。

相比约束原住民,还是管理镇民要来的实际一些。

西南和正东方向的大片农田还在统筹中,不可能马上就产出什么成果。

但那些富户因为向临国政府兜售粮食蔬菜等种种产品,着实捞了一大笔。

在众人都手忙脚乱之际,新年来了。

底层的民众还在为得到新房子的事情又喜又忧,江银的人也沉浸在对扬州城的种种新奇现中,只听见几声爆竹的接连蹿响,才有人终于意识到,年关已经到了。

今年的雪,莫名的晚了许多。

南城和东城的城墙都已经被拆了个干净,新的建筑群伫立在干净平整的大地上。

沥青路从江银铺到了扬州城,如同在山林中落下了一条锦缎。

五六辆电瓶小厢车在南城居民区和北城老城区之间来回行驶,接送需要在其间往来的人们,还有十几辆车不断的从扬州城开向江银,去储备更多的煤炭。

大概是商贾们现了商机,也可能是向外传了消息,说扬州这边的豪富需求大量的煤炭,从十一月起,过来送卖煤炭的人就越来越多,一开始是用小车推来的,最后干脆坐牛车拉过来。

厉栾知道大伙儿都不容易,吩咐放一个月的年假,薪水全都按不同的货币结了干净。

现代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古工队的人反而一个个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临国的人,不仅给他们房子住,干活儿了还能拿这么多钱?

一月越来越近,爆竹的响动也越来越大。

人们贴着春联门神,倒也是相似的民俗。

不一样的,是其他的种种活动。

江银的人们过年,一般是贴了春联之后,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看看春晚放放鞭炮就是了。

但扬州城的人,显然要讲究许多。

他们用红纸剪了种种吉祥如意的图案,比如仙桃童子、喜鹊登梅等,无一不是底端缀着流苏,纷纷挂在各家的门上。

除此之外,各家各户门口还会悬挂兔头,又或者是用面粉和赤豆捏成黑蛇,也作为辟邪迎福之物贴在门额之上。

孙赐去南城小区拍照的时候,一看见门口挂着的兔脑袋,差点被吓一跳。

郭老爷子看着这城市的许多人都有地方过冬,也亲自去南城小区转了半天,还伸手敲了敲他们的夹板墙,也感慨许多。

老爷子心里对这些外来的人既有不安也有感激,但见这几个月下来没出过命案,也态度和缓了许多。

他在元旦那天把衙门里的一帮小年轻叫到元水桥旁的一口井边,令仆从掏出两个小口袋来。

“一袋是麻子,一袋是赤豆。”郭棣笑着抓了一把,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往井里投:“麻豆各七粒,来年平平安安,无灾无患。”

办公室的小年轻们自然捧场,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数着豆子。

宋玥笑的又添了些皱纹,也心里许着愿,把那豆子投进了水井里。

正月初一,按照规矩要取五木煎汤沐浴。

花鸡舌和叶藿的味道是花木混杂在一起,味道既有种清新温雅的馥郁,同时也夹杂着丝丝的涩意。

其他人都嫌麻烦,只有赵青玉和龙牧问清了方子,笑眯眯的煮了锅药汤泡了二十分钟。

两个小家伙穿好衣服出来吃年夜饭的时候,都跟从药铺子和花圃里打了个滚出来一样,闻起来又香又奇怪。

在此期间,相熟的人家也开始串门,一起吃酒聊天。

江银的人们虽然没办法邀请朋友来镇子里做客,但有好几家用保鲜盒打包了自家包的饺子以及各种小菜,去南城区里找朋友一起过年。

而郭棣也下了帖子,请衙门里的熟人去他府上赴宴。

屠苏酒、五辛盘皆是驱邪祈福的寓意,赵青玉懒得听那些中年人密切交流着什么,心思全都在吃上面。

孙县令家都铺张奢侈,更不用提郭顾问家的排场了。

他们虽然餐桌上暂时没有番茄玉米之类的东西,但雀舌、牛脯、鹿肉之类的,是一样不少。

更多的,是来自山里河间的各种野味。

柳恣自诩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人,这时候看见桌上的酒烧江瑶、石玉叶羹,还有那看似不起眼,实际上相当好吃的蜜渍豆腐,也颇有些不知如何下筷子。

郭棣一面和他们聊着天,一边也打量着这两个不留长的小孩。

“尝尝这五味杏酪鹅?”他眯起眼笑道:“小孩喜欢吃些甜点是吧?”

吴恭向来客气,忙摆手道:“已经够丰盛了。”

没过多久,厨房果真又摆出六七样点心出来。

澄沙团子捏成了兔头的样子,焦锤里塞着黄雀肉,咬一口又酥又香。

龙牧窝在青玉身边啃着春饼,悄悄拿筷子沾了点钱叔的花椒酒,抿了一口。

啧,真冲啊。

钱凡喝的有些上头,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唤道:“小牧,叫声叔叔,给你红包!”

“叔——叔。”

赵青玉这边刚准备捻一筷子翡翠玉团,听到红包两个字,眼睛唰的就看向了柳恣。

柳恣咳了一声,假装什么都没生。

“趁着大家都在,要不去放个烟花助助兴?”

“柳叔,我红包呢!”

“走走走,放个百龙乘云给你们看!”

“柳叔,我红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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