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 苦肉计（5）

与陈锐分手后, 裴振亨和杨小武两人就打道回府。

五月份的天, 不太冷也不太热, 气候十分宜人。

暖风熏熏的，送到鼻尖，闻着醉人得很。那味道似带着玉米的甜香，又犹有那些种类繁多的瓜果的清香气息。

还有那阳光，不炽烈，也不刺眼。

裴振亨坐在副驾驶位，半边脸一直浸在暖阳里，只觉好似有只温柔的手，悄无声息的爬上他的脸颊，若即若离的、柔情蜜意的抚触着。

从前的这个时候，他会带着员工出去搞搞野炊烧烤, 一般常会选在六一儿童节前后。

六一节，一般的私人公司哪会过这个节？不过他的梧桐投资他做主，其实就是找个借口体恤关怀员工而已。

过节这日, 平素在客户面前个个都是假装成熟稳重的高手, 此时童心未泯就彻底败露了。

想想那时候，老员工已见怪不怪，不过新来的小员工现他竟然对动漫如数家珍，纷纷跌破眼镜。

再过几天就又是六一儿童节了，这种节日对裴家两老而言, 是不能提及的痛。

三姐弟往往都会找借口躲避那二老的。

裴振亨便想, 今年是出狱后他过的第一个儿童节, 不知父母还会不会同从前那般催他传宗接代？

然而，没有女朋友的人，找谁播种去？

所以，应该会放过他吧。

那估计老三振辉得被念叨了。

裴振亨想想大姐和他为了转移父母关注的视线，心有灵犀的配合着父母，然后全家齐上阵催促振辉和方芳赶紧要孩子的场面就不自觉的笑。

“振哥，你真的要去调查那个女人的死因？好像跟你的案子没多大关系啊。”杨小武不解道，“你想想，就算是证实了桑彤是秦博弄死的又怎样？如果不能跟你联系起来，那完全就是在白费力气！”

“所以我觉得吧，振哥，咱们是不是应该将主要精力花去寻找秦博陷害你的直接证据上？扯那些旁的干嘛啊？陈锐就是故意甩个饵，想要你挡在他前面，既当盾，又当矛！”

这么明媚的日子里，实在不该讨论有关死去的人的话题。

可这就是现实。

很多污秽和阴暗都躲在阳光的背后，看不见不等于没有。你一定要假装瞎眼，就活该被设计陷害。

裴振亨暗自叹了口气，收回飘远的思绪，道：“不，有关系的。”

“我的案子目前只有古佳佳的口供，即使拉上范俊，他也只能提供口供。空口白牙，连那两个被骗了的人至今都只认为秦博是为了钱，何况警察？”

“所以，若能证实桑彤是他杀，推翻了当年她是自杀的结论，而我恰恰又目睹了过程，警方就极有可能相信我这个目击证人的证词了。”

裴振亨转过头来望着车前方，不再沉迷于阳光的温暖。

“这个就叫做---动机，秦博为何为主动积极的跳出来，设计陷害我的动机！”他沉声道。

“秦博并非为了钱，故意提钱，还抛出个一百五十万，那只是他迷惑人的手段。由此，一切就串联起来了，我的案子和桑彤的案子，合围成了一条完整清晰的脉络。所以，查桑彤的死因，其实就是在为我自己的案子收集有力的证据。”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杨小武挠挠头，“反正你那案子的证据也难找得很，那咱们去查查那个桑彤的死因也许是条门路吧。”

“嗯，先想法子看一看当年桑彤的尸检报告是怎么说的吧。而且，我还想看看警方有没有查到些其他的内容。万一桑彤的档案里有警方解不开的疑惑，恰恰缺的就是我这个证人证言呢？”

他有些期待的说。

“陈锐给我指点的方向是没错的。”

裴振亨思索了片刻后，又道：“她的尸体是十月份被现的，偏偏那时候我正被关在看守所里吃官司，自顾不暇，就错过了那起事件，秦博算得可真精！”

“怎能不精呢？人家可是高考状元吶。”杨小武嗤之以鼻道，“就是脑子都用在害人去了，我看他的本事只在下半身！”

裴振亨并未被杨小武刻意的措辞逗得开怀，他无声沉默起来。

杨小武不知何故，刚想说话逗逗他。

却听他忽然叹息道：“小武，时间太久远了，我已经对自己那诈骗案能否找到证据不抱任何希望了。”

“所以，只要有一丝机会和可能抓住秦博犯罪的把柄，无论他是什么罪，也无论是否与我有关，只要能让他得到法律的制裁，我都要去试一试，我不会去管前方的道路是不是凶险异常。”

蓦然沉重的语气令杨小武忍不住用余光去瞟了瞟他。

裴振亨侧脸肃穆。

杨小武就抿直了嘴，移开视线专心开他的车。

裴振亨是想到了陈锐的遭遇。

杨小武懂。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大下午的迷人阳光再度俏皮的钻进车厢内，杨小武陡然快乐道：“振哥，今天周末，天气又这么好，我们找乐子去吧！”

一听这话，裴振亨也懂。

他的脸立刻黑了，“你就不能搞点健康点的活动吗？爬爬山，散散步什么的，健康又环保。”

杨小武义正言辞道：“很健康啊，不然人怎么叫这作---大保健？”

跟个对吃喝玩乐很拿手的二世主扯这些，他哪里辩得赢？

裴振亨气堵，“好久没听你说起你那个广告公司了，是不是已经关门大吉了？”他转移话题道。

一听这话，杨小武更快乐了，亢奋道：“乱说！业务做得可好了，我们都已经开了子公司了！”

“！”裴振亨像看外星人一样稀奇的看向杨小武，“你确定你没说错？”

“哈哈哈，振哥，你应该问---你确定我没听错？不错，是真的开了子公司了！猜猜，做什么的？”杨小武冲他直眨眼，很期待他的追问。

“……”裴振亨没好气道：“还开子公司干什么？难道不是做广告的？”

“当然不是啦，再开公司继续做广告，那不是资源的浪费吗？子公司做的业务么，说白了，就是私家侦探，类似娱乐圈狗仔队那种。”

“私家侦探？狗仔队？你要进军娱乐圈？”裴振亨一愣，“到底做什么的？”

“哈哈，这事情还多亏你给我的灵感。之前我不是帮你偷拍过范俊出轨的照片吗？我这个圈子认识很多富人，私生活混乱。可是混乱的同时，他们把钱财看得很紧，男的女的都这样，于是我们的业务就来了。”

裴振亨明白了。

无非就是伴侣之间掌握了对方出轨的证据，这样子即便离婚分手，也不会让自己吃大亏了。

越有钱的人，的确越需要这样的服务。

“那业务一定很好。”他不免调侃道。

“可不是？展势头迅猛啊！哈哈哈哈……”杨小武的嘚瑟，牧马人已经关不住了。

笑声飘出了车窗外，一路飘了好远。

裴振亨失笑摇头，随后感兴趣的问：“子公司叫什么名字呢？说不定我以后有业务介绍给你。”

杨小武嘻嘻笑道：“鸡仔仔侦探调查有限责任公司！”

鸡仔仔？还有限责任公司？

工商局怎么通过这个名字审核的？辣眼睛！

裴振亨的太阳穴不自觉的跳了好几下。

杨小武又懂他难言的表情了，嬉皮笑脸的解释道：“小鸡吃米长大了，生了小小鸡，可不就该叫做鸡仔仔么？”

裴振亨抚额，“你对鸡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啊。”杨小武对这个问题十分迷惑。

他耸耸肩，偏头想了一想，回道：“兴许我哥是鸡年出生的吧，我最喜欢我哥了，所以我对鸡用情专一。”

裴振亨：“……”

他开玩笑道：“员工的专业能力跟得上业务规模的展吗？”

“唉，还差些，新招的摄影师水平还行，就是脸皮不够厚，道德方面也需要我为他们重新塑造一下。看来下一步我必须要狠抓一把公司的企业文化建设了，须得将狗仔的职业精神灌输进每一个新员工的脑子里。”

“呵呵。”

杨小武的大言不惭终于令裴振亨笑出了声。

他说：“好，等你们将狗仔的业务能力提升后，就去挖一挖秦博身边的料。他不是喜欢利用女人吗？想来他的花边新闻应该很多。”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杨小武拍着胸口乐呵呵道。

车子快要开到江南花园小区大门口时，杨小武远远瞧见个熟悉的身影走向门岗，忙道：“快看快看！那你对象诶，振哥。”

裴振亨放眼看去，真是满好，纠正道：“相亲对象，不是对象。”

“那不是迟早的事情？”

裴振亨不语。

杨小武当即挤眉弄眼的问：“你跟那个女人进展得怎么样了？”

“不太理想，几乎没什么进展。”

“怎么这么慢啊？！”杨小武有些惊讶，“不应该啊。那你现在对她都施展了些什么手段？”

“让她不再惧怕我吧。”裴振亨叹气道，“你又不是没听见那天她叫成了那样子？所以我现在主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她明白，除了有过坐牢这个经历外，我这人是很正常的一个人，并非穷凶极恶。”

顿了片刻，他再叮嘱道：“哦，对了，小武，我跟你讲，你以后见着她的面，态度好点，别再威胁她了。”

“我威胁她？振哥，关键你得看她怕不怕我的威胁啊！振哥啊，我感觉你的手段可能不太行。”杨小武啧啧摇头道。

“……不行吗？”裴振亨有些不自信的问。

“不行！先我觉得你得要包装一下。振哥，别再开你那破长安了，把我这车子拿去开吧，反正我正想要买新车了。另外，你去买几套新衣服。就算你穿T恤穿牛仔裤，也比你穿一身工作服好看啊。”

点拨完，杨小武很严肃的总结陈词道：“女靠化妆，男靠包装，懂吗？”

裴振亨听了摇头，“包装啥？她都知道了我的底，再包装不是多余？她在意的不是我的外表，主要还是得知了我坐牢这事儿后，才态度大变样的。”

杨小武听罢，也颇觉棘手了。

他咬着手指甲狠狠想了一阵，蓦然眼睛一亮道：“好吧，咱不包装了，振哥，我另外再给你说说我其他的成功经验！”

“你记住了，我一般是这么对待女人的---便是不给她们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所以振哥，你得硬来，知道吧？硬来，你硬了，她们才喜欢你。”

振哥：“……”

狗日的杨小武，能好好的说话吗？

莫名联想到满好倒车那过程怎么办？

红色的车屁股对着他进进出出，一耸又一耸，慢慢折磨……

杨小武将裴振亨送到小区门口就开车走了，裴振亨没有立刻回家去，他转身去了小区底楼那个小菜市场。

先前想到了玉米的味道，既想念，那就去买几根回去煮来尝尝。

过了这个季节，可吃不到那么甜嫩香糯的包谷棒子了。

满好走出电梯，看见两个老人站在自家门口前叽叽咕咕，她就没有立刻走过去。

坏人是会变老的，何况此时对方还是两个人。

之前裴振亨给她的那惊魂一吓，至今还挥之不去。

所以她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是哪一间房啊？这个数字看着像2，又像3，你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是哪一间？”老太太手里捏着张纸条样的东西正费力的看。

“这都到门口了，还打什么电话？电话费不要钱啊？”老头子不耐的嚷道，“况且，你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吗？先前好像听说他换了个号码，原来那个SM卡弄坏了。”

老太太一听，当即来了气：“你是笨人啊？先打之前的电话试试嘛！难道这点话费你都出不起吗？你这个卢瑟！”

“……”满好想笑，生生憋住。

老头子额上青筋暴起，胸口起伏了几下后，就掏出手机欲要拨出去。

却又被老太太拉住了，“算了，别打了。你打过去，他准得说在加班，工作忙，然后把我们所有想说的话都堵死了，还不如杀他个措手不及。”

闻言，满好大概猜到这是谁的父母了。

反正她平素就是这么应对家里头的来电的。

先一口抢先说自己在加班在工作，完了后才慢慢问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最后根据电话内容决定这“班”什么时候加完。

吼吼吼。

“你到底要怎样？！”老头儿暴跳如雷的吼。

老太太好像对他的暴脾气已习以为常，只好脾气的道：“那就，……挨个儿敲敲看？”

满好听完了这些话，看他们伸手就要去敲自家的房门，就站在不远处出声问：“请问你们要找谁？”

那老头儿老太太这才察觉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孩子。

转身将她上下一看，老太太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那老头儿面上也有了笑容。

满好被他俩这样的表情搞得心里毛，镇定的再度问了遍：“请问你们要找谁？”

老太太道：“姑娘，你住这里啊？”

“嗯，你们敲的就是我家的房门。”

那老两口听了，对视一眼，转头看着她笑得更加开心：“姑娘，我们找裴振亨，你知道他住哪号房吗？”

满好一听，神色就止不住的忸怩起来。

这有可能是裴振亨的父母啊……

她抬手指了指隔壁，“他住的是那套，20-2号房。”

老头儿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又将她看了两眼后，这才去敲20-2号的房门。

满好走过去，磨磨蹭蹭的开始掏包拿钥匙出来开门，耳朵则竖得尖尖的。

旁边那两人敲了半天，20-2号屋子无任何回应。

两老人又开始争执起来。

老太太小声道：“是不是楼层记错了啊？我看，还是打个电话给他吧。”

“就你主意多！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早听我的，直接把他喊回家来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主意多不好吗？遇到你这个没主意的，我这辈子过得有好累，你知不知道？！”

满好：“……”

满好只好忍不住道：“隔壁工作好像挺忙的，经常周末都在加班。我建议你们打个电话给他吧，其实打电话挺方便……”

叮咛---

电梯上行到20楼，停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走廊。

电梯门打开，裴振亨两步跨出来，转身就看见了满好和着两老人站一块儿，将自己愣愣的看着。

他不知情况，只觉这场面有点诡异。

将满好看了又看后，才冲着那两老喊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