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大朝会
淮瑾一边处理着奏折,一边在想皇后最近举动频频是为了什么。按道理来说,秦贵妃被废、淮陵被困皇陵终身不得出,对她而言是最大不过的好事了。她是中宫,五弟更是正统,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好好服侍好父亲,求一个贤名,再将五弟好生教养好,以待来日吗?
她这么做必定是有什么原因,必定有什么目的。
是什么呢?
忽然,淮瑾想到明日是大朝会。
大周朝的大朝会一年只有两次,一次是元宵之后,一次便是明日。大朝会不在圣人寻常议政的思政殿,而是在后头的麟德殿里举行。三省六部九寺会轮流奏报半年来所获得的功绩、所犯下的过错,以及对下半年或明年的安排走势与展望。大朝会一旦开始,圣人或是监国者中途不得离殿,往常的大朝会最快也要到申时方能结束,而今年上半年各处水灾,各部都有涉及,若要一一奏报,恐怕要到夜里。
只有这么一天的时间,淮瑾、淮岳、文武百官都在麟德殿不得出。皇后能做什么呢?卫王的府兵不过四千,且都驻扎在城外。原先左右龙武军是在郑王手中,郑王被困皇陵后,左右龙武军暂由淮岳监管。
秦简率众在思政殿外求情被圣人所斥,目前在家中思过,且秦简是秦贵妃的哥哥,自然不会帮着皇后,皇后便是想做什么,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更没有打通宫禁内外。
卫王乃嫡子正统,淮瑾相信皇后不会那么糊涂那么心急地想要起事,那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要做什么,才需要将母亲支走、将起居殿的内侍都换掉呢?
淮瑾心里实在是想不到答案。见手中奏折仍堆积如山,便专心埋头批复处理。不时有进来议事的臣工,淮瑾才发现“做圣人”的这一天是如此疲累。等加急处理完该处理的事务之后,已至戌时。
淮瑾到后头跟圣人说了明日大朝会的事。
“父亲,明日的大朝会按照您之前的意思,还是儿子代您举行。届时儿子会将臣工们所奏报的重要信息都整理成手札,再给您一一念过。”
圣人笑着点点头,也不顾皇后在侧,握着淮瑾的手道:“好孩子,有你在朕真是放心。你啊从前不舍得露出些聪明才智,这几年才慢慢展露些,光你这份勤奋、稳重,便是难得,有你在朕才放心。大朝会你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了,该是什么章程就是什么章程,有些人说话难听但实在,你又比朕脾气好,想来会很顺利,朕就在这里等着你后日给朕念手札了。”
淮瑾忽然被夸,倒有些不好意思。在他印象里,父亲的目光总在二哥身上;五弟出生后,又分了一半在他身上,自己与四弟则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拼了命地各处建功,才在圣人这里获得了几句夸奖,竟忽然有些哽咽的冲动,忙笑起来:“父亲如此夸儿子,倒叫儿子不好意思起来了。时辰不早了,您好生歇息,早日康复才是要紧事。”
皇后听了这话也笑着点头:“瑾儿说得对,陛下可一定要早日康复啊。”
圣人没有回话,只对着淮瑾道:“你早些出宫休息,明日倒是一场硬仗。”
“是,儿子告退。”
起居殿里只剩圣人、皇后和魏思。气氛分外凝滞,还是皇后端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又坐到圣人榻边道:“陛下,给您的药膳好了,高奉御说您要少食多餐,这不,如今戌时了正好吃点夜宵,也好安睡。”
圣人垂下眼睑,却道:“不必了。时候不早了皇后也早点回去歇了吧。卫王还在福宁殿。”
正说着,文心却带着卫王进来给圣人请安。皇后笑着解释道:“年儿这孩子啊,一直吵着要见您,文心才把他带了来。也好,妾身就带着年儿在后头歇下,明日一早也好照顾陛下。”
圣人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见淮年一副困倦的模样,若是此时再叫他们回去,恐怕会误了他睡觉的时辰。到底是老了,心中放不下幼子,只好答应道:“那你便带着年儿在后头歇息吧。不早了,去吧。”
“是,谢陛下。”
他不知皇后要做什么,但这几日的异样他怎么会察觉不到?虽然在病中各处不适,但好歹是帝王,寻常人没有的警觉他还是有的。只是却参不透皇后的心思。
待淮瑾回到岐王府时,张松早等在门口了,一见淮瑾过来忙不迭迎上去。淮瑾急着见朝华,脚下步子不停,张送小跑着跟上说道:“殿下,王妃娘娘今日出门去赴赏菊宴,却是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淮瑾压根不关心,只随口说道:“知道了,给王妃留个门也就是了。”
张松在身后摇摇答应着,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岐王除了冯夫人之外关心过谁呢?心笑自己多管闲事了,摇摇头去吩咐善喜留门。
琼芳阁里,朝华正和玉娘几人在房中互相画花钿。外头的嬷嬷见岐王回来了,忙着准备水。
“在做什么呢?这么高兴。”
淮瑾笑着上前来,几个丫鬟都笑了,随后齐齐出了门。留下淮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怎么我一来就都散了?可是打搅到你们了?”
朝华起身给淮瑾捧上一杯茶水,淮瑾笑着接过,又坐在朝华寻常练琴的窗边榻上。
“这就要问殿下了。殿下昨日那么过分,我这脖子上的几处痕迹被她们几个笑了整日,又哄我给她们画花钿,这才要放过我呢。”
“那倒确实是我的过错。今日不闹你了,咱们好生睡觉便是。”
朝华脸红了红,心里笑他不正经,嘴上却道:“说话不算话的人是小狗。”
淮瑾被这句小狗给笑的险些喷了茶水出去,见朝华面目含春,忙拉着她过来。又想到自己还未洗漱,便道:“我先去后头洗漱,你等我出来了再上榻。”
朝华见他眉眼带了不少的疲惫,知道今日忙碌,便也跟着去服侍他洗漱。
“明日是大朝会,我这头发得洗洗。”
朝华在他身后坐下,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昨日就见殿下头发有些干燥,今儿一大早我便叫棠雨用玫瑰花瓣、菊花瓣和桂花泡了香草水出来备着,我掺些热水进去就能给您洗头发了。”
手上动作却不停。洗头发步骤繁琐,擦干也要费些时间。为了能让淮瑾多些休息的时间,朝华少不得将功夫做在前头,这才能省下片刻。
洗头发的时候她柔软的指腹轻轻按压着淮瑾的头皮,几下他便睡了过去。连日的疲惫让他睡的格外沉,轻轻的鼾声里满是对身边人的信任。一直到朝华给他擦干了头发之后他才醒了过来。
“朝朝,辛苦你了。”
他将双手抚上朝华的面上,又在额头印下一吻。沐浴完之后整个人也清爽了过来。二人抱着一起说了些闲话。
“今日莫大哥过来送账本,里头有个消息匣子,他说最近的消息匣子都由我来看,我便略看了看,里头有一件倒有些重要,说的是这几日各家食肆里都有人议论被困在皇陵的二皇子。”
“都说些什么了?”
“说圣人只是夺了二皇子的亲王尊号,并未废为庶人,以后说不准还有起复归来的机会。”
淮瑾认真想了一番,道:“外头的人不知道二哥究竟做了什么才被父亲贬去守皇陵,不过都是些道听途说,我却是知道的。秦贵妃做了那样的事,二哥自然无法独善其身。且帝王之心最是多疑,父亲的病也一直不好,君无戏言,说了终身不得还,二哥是不可能回来的。”
朝华点点头,笑道:“那就好。不过二皇子毕竟是长子,众人会有此猜测倒也属寻常,咱们不去信就是了。如今您好不容易得了圣人信任,身上的担子也重些,明日还有大朝会,咱们早些歇了吧。”
朝华给淮瑾盖被子,淮瑾忽然想到朝华说的那句话。
长子?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