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结论
太阳落山的时候,在马监门外等待的陈郋等来了尘埃落定。整个邤县,愿意试种一年草料的,只有老张一家。
失意的陈郋在第二日去了县令署,将最终的结果告诉了薛元诏。
对于只有一户人签定了契约的结果,薛元诏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他的失望不比陈郋少。本以为把账都算得如此清楚了,众人一定争先恐后签约,结果到头来却是这般冷清的局面。在想象与现实之间,果然还存在着许多的预料以外。
陈郋提议再去几户人的家里走一走。薛元诏思索许久,否决了这个提议。“对百姓来讲,种植草料本就是稳赚不赔的好事,只要有人起头,哪怕一户,都不怕没人响应。如果我们上门劝得多了,反而让人疑虑。”
陈郋想了想,同样薛元诏的看法:“那也只能如此了。希望老张这家人能够种植成功。”
无论过程如何,薛元诏对事情结果的期待永远是乐观的:“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到最后,所有人都愿意改种草料的。”
“嗯!”陈郋竟然也受到了薛元诏的感染。
草料的事情就此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又该做另一件正事了。薛元诏看着陈郋,问道:“监令什么时候方便,能够让我进马监看看。”
“随时方便!”
“那就今日下午?”
“县令这么着急的吗?”
“等不及想看了!”
“好!下午未时初,我在马监门外恭候县令!”
……
下午。
薛元诏带上刘湶和窦荆,坐上县令署的马车,直接到了马监的门口。马监监令陈郋没有食言,已经在此处恭候了。
此时距离薛元诏到任邤县县令刚好一个月时间。在两刻前刚出县令署时,刘湶和窦荆听说是要进马监,对于成功与否,两人心里完全没底。但是此时此刻看见马监的监令毕恭毕敬迎候于此,两人内心的震撼不亚于目睹了一场八月酷暑飞冰雹。
诏哥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把陈郋都收服了!!
陈郋亲自引路,县令署的马车大大方方地驶进了太仆寺邤县马监。
刘湶向薛元诏竖起大拇指,道:“诏哥,我真服你了!”
薛元诏笑笑:“兄弟间不讲奉承话。”
……
县令署的马车停在了马监的公房区域。薛元诏三人下了马车。陈郋已经准备了几匹马于此。他想带薛元诏几人骑马先在这广阔的、万余亩的马场里驰骋一番。
薛元诏不会骑马,又羞于直言,只好说道:“这……这阳光有些刺眼。”
一旁的窦荆却不开窍,“开导”薛元诏:“这才刚进七月天,这阳光哪里刺眼了,诏哥?”
薛元诏只当没听见,自顾问陈郋:“马在何处?”
“此时都在马厩。”陈郋回道。
薛元诏:“那我们直接去马厩看马。”
陈郋:“县令不必急,我们可以骑马先在四处看看。”
窦荆此时犯了骑马的瘾,很“不合时宜”地插话:“是啊,诏哥,这广阔的马场,纵马驰骋,属实畅快。”
薛元诏还是当没听到,只顾告诉陈郋:“我们直接去看马吧。今日只看马。”
“行吧。”陈郋便不再坚持。
“兆马和定马是在相同的马厩么?”薛元诏又问。
陈郋:“不是,兆马和定马是分开关养的。”
薛元诏:“那我们先看本地马,再看兆马。”
陈郋:“好。”
薛元诏:“另外,兆马和定马配生的马又关养在何处?”
陈郋:“与兆马、定马分开关养的。”
薛元诏:“我们先看前两类马,再看配生的马。”
陈郋:“好。”
……
一个时辰后。
陈郋带着薛元诏三人依次看了定马、兆马、配生马。薛元诏暗自做了比较。三类马中,仅从形态来看,兆马最为高壮,配生马次之,定马最末。兆马与配生马、定马的形态差异明显,配生马与定马的形态差异却不明显。
薛元诏想看看三类马奔速的优劣,向陈郋提出,希望看看三类马竞速。
陈郋欣然应允,立即安排三名监吏从三类马中各自牵出一匹,带到场地,进行一场竞速。
当着薛元诏几人的面,竞速的结果是:兆马最快、配生马次之、定马最末。如同身形差异,兆马的奔速与配生马、定马的差距明显,配生马与定马的差距并不明显。
薛元诏提议多赛几次。几次竞赛下来,结果全都相同。兆马最快,与配生马、定马的差距明显;配生马与定马的差距并不明显。
由此薛元诏得出了结论:兆马相较定马,优势明显;兆马与定马的配生马,相较定马,几无优势。
薛元诏心里有了底,决定离开了。
“今日叨扰了,感谢监令接待。”薛元诏向陈郋致谢。
“县令哪里话呢!这么说就真是太客气了!我做的,相比县令为马监做的,简直微不足道呐!”
“那今日就到此吧。我们先回了。”
一旁的窦荆听说要走了,还没过骑马的瘾,忙“提醒”薛元诏:“诏哥,这兆马优良,你不骑上它感受感受?”
薛元诏此时终于“听见了”窦荆的声音,回道:“我自然要骑一骑它。但不是今天。”
薛元诏随即又告诉陈郋:“监令,后面我还有来马监叨扰的时候,还望不嫌。”
陈郋大笑:“县令这是哪里话!只要你来,我随时恭迎。”
“那就感谢了!”薛元诏说完,示意刘湶、窦荆上车,回署。
窦荆还在嘟囔:“今天真不骑马了吗?”
薛元诏又“听不见”他的话了。
……
薛元诏没有“食言”,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几乎每天都往马监跑。但他再没有带上窦荆和刘湶。因为他要在马监从零开始练习骑马。他不能让窦荆幡然察觉,之前他不愿意上马,是因为不会骑马。
但是薛元诏自有禀赋,就几天时间,竟练得十分熟练了。
陈郋忍不住称赞:“县令如此禀赋,实是少见。”
薛元诏笑道:“怕我是天生得要骑马。”
陈郋见他对马如此上心,笑着说道:“要不我做主,就从马监里挑选一匹兆马送给县令吧!”
薛元诏知道这是陈监令在说笑。兆马是定国买回来的宝贝,一个马监的监令,怕是做不了将马送人的主。
“可别,这些兆马是我们定国买回来的宝贝,我可受不起。我们定国两次败于启国,就是缺了这些宝贝一样的良马。马真的是太重要了。”
“是啊。”陈郋也感慨:“如果我们有十万兆马,怎么也不会输给启国人。”
“可惜我们现在只有三万匹。配生的马又难堪大用。就凭现在这三万匹兆马,真的跟启国人又打起来,怕也是败多胜少。”
“并且我们现在已经停止了向兆国购马,现在的情况是死一匹就少一匹。”
“我们不能自产良马,属实难为。”
“但其实就算靠买,任何马都有衰老的时候,等买回来的马衰老了不能用了,又得继续高价购买,总不能一直都靠买吧?那真就是往无底洞撒钱了。”
“唉!”
……
薛元诏在到马监很多次之后,终于下了结论:兆马与定马配生的马并无明显优势,难堪大用。真是战场之上,只有兆马堪用。只是定国如今已经停止了购马,现有的三万匹兆马死一匹就少一匹。但即便是买,又不能一直靠买,高价购马终是无法长久。如今马政,实是多难。需找到一条长远之计。
思来想去,他提笔从邤县给太子写出了第一封信:
“太子殿下躬安。元诏携储命任邤县,自离长兴府,从未敢忘。既抵邤县,旋即履命。元诏屡入邤县马监,既以眼观,更以身试,得论如下:兆马身形高壮、其速如风,其良多胜定马;然兆马与定马配生所得之马,身速几与定马无异,难以大用;如临战场,仅兆马堪用。眼下,购马已辍,全国兆马三万匹,今后只减不增。若又购马,开销甚巨,无能长久维持。如今马政,实是多难。需作长久计。元诏苦思,虑得一法:再购母马于兆国。合既有之兆国公马,即可育出纯血兆马。代代繁育,以为长久。殿下可将此法奏呈陛下。如陛下应允,即付户部往兆国议购。如成,于国大幸。以上,殿下可酌。元诏于邤县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