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掌嘴,陈家
上一世有人污蔑说她父兄与漠北合谋开城门献城是萧澈指使的。
对这样一个孤高的男人来说,背负污名被诛杀,想来心中的恨不会比她少吧。
更何况,杀萧澈的,可是萧澈的亲生父亲。
孟晏云陷入这些回忆的时候,萧澈跳下马来到她的面前,说:“本王来迟了。”
面对萧澈,孟晏云觉得脸上的疤存在感明显了些,又将面巾戴上。
“殿下怎么来了?”她问。
她回京并未与萧澈说过。
“顺路。”
顺路?
那怎么有来迟一说?
孟晏云微微仰头,只瞧见萧澈绷紧的下颌。
她终是没有问。
“苏衡!”
萧澈厉声唤道。
“属下在!”
“掌嘴二十。”
掌嘴的对象自然是方丽华和刘思瑜。
“殿下且慢。”
孟晏云忙阻止:“两位姑娘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大动干戈。”
此时萧澈册封太子的事情还没有定下,得罪朝中大臣并非良策。
“是是是,臣女只是和孟二小姐开玩笑,请殿下恕罪!”
“求殿下恕罪!”
方丽华和刘思瑜没有了方才的跋扈,跪在地上给萧澈连连磕头求情。
萧澈扶着孟晏云走上马车,不发一语。
苏衡用眼神示意一同而来的侍卫,两侍卫上前,毫不留情的按萧澈的命令执行。
孟晏云感受着手臂上不容拒绝强硬力道,心头微惊。
这个男人这般霸道,她想要达成目的,得更加小心,更加用心。
瞧着孟晏云在马车里坐定,掌嘴也完了,萧澈翻身上马,护送着孟晏云往城中走。
孟霄云心怦怦跳着,萧澈能为晏晏出头她自是高兴。
可方丽华的姑姑是宫中的昭仪,这般身份萧澈也是说打就打,以后晏晏嫁过去她怎么能放心?
正想着,手上传来温热。
孟晏云握住孟霄云的手,眼眸弯弯,如水的眸子里泛着柔光。
孟霄云反握住孟晏云的手,扬了扬唇角。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穿过喧嚣热闹的大街,走过两座桥,终于来到镇北将军府。
“我的晏晏可终于回来了。”
祖母罗氏不等孟晏云下车就着急的走下台阶。
孟晏云赶紧跳下车迎了上去,扶住罗氏,噙着泪道:“孙女不孝,这些年一直在外,不曾在祖母面前尽孝,求祖母宽恕。”
上一世她只是匆匆见了祖母两次。
一次是姐姐出嫁她回京,一次便是她去和亲。
她未和亲之前,因姐姐小产,祖母便大受打击,一病不起,之后得知她去和亲,便又忧思成疾,她和亲不到一月,祖母便撒手人寰。
“见过晋王殿下。”
将军夫人姚氏见萧澈跟着一同来,先给萧澈见了礼。
萧澈略点了点头。
罗氏这才注意到萧澈也在,便拭了拭眼角的泪,收敛了情绪,对萧澈道:“多谢殿下送晏晏回来,请里面喝一盏茶。”
“本王还有事,不便多留,告辞。”
萧澈说完便上了马,带着一众侍卫风一般的离开。
还真是只为送她回来么?
孟晏云越发觉得萧澈捉摸不透。
“祖母,母亲,也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咱们回去再说。”孟霄云道。
一众人回到大厅。
“老天呀,我家晏晏生得这般好看,怎地会遭此横祸,偏偏伤到了脸。”
罗氏坐下之后一个劲儿的拉着孟晏云瞧,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
当看到孟晏云脸上那两道疤,更是心疼。
“祖母不必觉得可惜,孙女的脸虽然伤了,但是晋王殿下也未曾嫌弃孙女,或许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孟晏云笑着安抚。
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她便什么都不求,为此别说是脸,便是连命她都能不要。
如今便只差爹爹和兄长。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不过你也别怕,京城能人众多,或许还能找到能治好你脸的郎中。”
姚氏满是心疼。
这孩子从小就失了亲生父母,又一直跟着父兄在边陲吃苦,如今又伤了脸,唉……
上天怎么就不能对这孩子好一点啊。
“对对对,明日就赶紧去找太医,也派人打听打听哪里擅长祛疤痕的郎中,都请回来给晏晏瞧一瞧。”罗氏声音急切。
“听说汪太医是治疗烧伤的圣手,就是最近他好像是回老家了。”
……
孟晏云伏在罗氏膝头,听着罗氏和姚氏说话,满足的闭上眼睛。
入夜。
孟晏云吃完晚饭回到母亲一早就给她收拾好的小院。
这里的布置都是按照她在云州的小院布置的。
父亲虽然在生气,但还是和母亲通了信,让母亲将一切都给她准备好了。
望着天上的残月,她抿紧了唇。
接下来便是让父兄能回到京城。
上一世姐姐被下旨赐婚晋王妃之后,父兄曾经上书皇帝要辞官回京,可被皇帝否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等她和晋王完婚再筹谋也不迟。
此事倒也不难办,只要说服父亲,让父亲装病也好,犯点小错也罢,毕竟是放弃边防大印和都督之职,又不是求高位,只要父兄有心,想来不难。
婚期定在九月九日,重阳节,与上一世姐姐的婚期早了三日。
礼部需要根据新人的生辰选黄道吉日,她与姐姐生辰不同,定下的婚期不同倒也正常。
这样也好,她还能在家中过一个中秋。
秋日的京城中各家的赏花宴和蟹宴层出不穷,也有不少的帖子递到孟晏云手中。
瞧着手上的帖子,孟晏云独独挑出了一张。
那是御史中丞陈家,也就是那位晋王妃陈楚楚的娘家了。
她也想看一看这位陷害她父兄的御史大人是何模样,说不定还能遇上陈楚楚。
“去与母亲的姐姐说,我想去这家。”她将帖子递给秋白。
三日之后,孟晏云随着母亲姐姐前往御史中丞府。
马车上,姚氏拉着孟晏云的手说:“一会儿去到了宴席上,不管听到什么不想听的都不要放在心上。京城不似云州,云州地广人稀,民风直爽,京城人多嘴杂,心思难测,咱们不必因为别人的议论不高兴,知道了吗?”
她其实并不想让晏晏来宴席的,特别是陈家的宴席。
这些文官的宴席上请的大多也都是文人。
有些心思不正的文人说话是拐着弯儿的嘲讽贬低,应对起来实是费心力得很。
不过晏晏要来陈家的宴席,只怕是对以后嫁入晋王府心有不安,想要见一见晋王妃。
“阿娘放心,我知道的。”孟晏云浅浅一笑。
不一会儿的时间,马车停在陈府门口。
陈府的丫鬟引着孟家母女往里走,走了数十步,陈夫人迎了出来。
“孟夫人,你可是来晚了,要自罚三杯的。”陈夫人满脸堆笑。
说完眼睛落在带着面纱的孟晏云身上,打量着孟晏云,她笑容淡了淡:“这就是刚回京的二小姐吧。”
孟晏云垂眸,行了个标准福礼:“见过夫人。”
“这就是我家晏云,她在云州是野惯了,一会儿要是有冒犯之处,还请陈夫人海涵。”姚氏客气道。
陈夫人一甩帕子:“瞧你谦虚的,我瞧着这礼行的比我家栩栩都好。快别站在这儿了,去里面说。”
陈夫人拉着姚氏走在前面,孟晏云和孟霄云落后两步。
孟晏云瞧着陈夫人的背影,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不知是她因上一世的事情对陈家存有偏见还是其他原因,她总感觉陈夫人的笑很是刻意,那不是打从心里散发出的善意。
“奇怪。”
她正想着,听到身边的姐姐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她问。
孟霄云拉着她又落后了两步,小声说:“以前她家办宴席栩栩都会亲自出来迎我的,这次都没有来。而且陈夫人一直嫌弃我们家是武将人家,说我粗鲁,不愿栩栩与我多来往。”
那就说明她对陈夫人的感觉不是错觉了。
孟晏云垂下眼睫。
父亲虽是云州都督,掌边防大印,统领边防大军,可那只是在云州,出了云州,父亲便没有兵权。
而父亲也没有爵位,孟家的根基不在京城,京中无人为官,一个出了云州就没有权的武将人家,自然是比不上世代在京经营,女儿还是王妃的清流人家的。
来到宴席上坐下,孟晏云并没有看到陈楚楚的身影,她所处的是女宾席,也没有看到陈楚楚的父亲。
“孟二小姐可真是好大的本事,竟能一回京就让晋王殿下掌了方刘二位小姐的嘴,不如也教一教我们是怎么做到的。”
孟晏云刚坐下不久,便有人发难了。
“蒋小姐慎言,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当众说出这种话像什么样子。”姚氏的脸登时就冷了。
开口的蒋小姐并未善罢甘休,“我不过是想让孟二小姐教一教我如何觅得如意郎君,并达成所愿,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还不简单,蒋小姐只要嘴巴别这么厉害,为人善良一些,别这么咄咄逼人,总能找到的。”孟霄云语气淡淡。
人群中传出窃笑声,不少姑娘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蒋小姐。
孟晏云亦是笑了笑。
从前不知道,原来姐姐的言语也是可以这般犀利的。
在她面前的姐姐从来都是温柔如水,大方端庄。
“你……”
蒋小姐气急,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语,便狠狠瞪着孟霄云。
孟霄云低头给孟晏云剥了一个桂圆,没有理会。
“好啦好啦,这是赏花宴,怎地斗起嘴来了。”
陈夫人笑着打圆场,并对女儿说:“栩栩,后院的绿菊开得正好,孟二小姐刚从云州回来,想来没有见过,你带她去瞧瞧。”
孟晏云眼中闪过一抹犀利。
这陈夫人的确是奸诈。
此时争斗都已经停了,陈夫人才出言,并且说的话是在暗示她是云州来的,没有见识,并炫耀着自家的绿菊。
没有点弯弯绕绕的心思还真是看不懂这位陈夫人。
她看破没有说破。
今日她是来见陈大人和陈楚楚的,不是来和陈夫人斗嘴的,确定陈夫人心思叵测,也算是意外收获。
陈夫人的话音落地,陈栩栩从席上起来,却没有等孟霄云和孟晏云,自顾自往垂花门走去。
“瞧我家这栩栩,又使小性子了。”
陈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含歉意的看着孟霄云:“霄霄你别生气,栩栩这是因为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又带了亲妹妹来,和你吃味呢。她就这个性子,你知道的。”
“陈夫人言重了。”
孟霄云不亲不热的应了一句,拉着孟晏云追着陈栩栩跑去。
“被管孩子了,我们说我们的。”陈夫人收回目光,重新活跃宴席上的气氛。
另一边,陈栩栩一直大步流星的走到后花园中才停下,孟霄云则是追得气喘吁吁。
“栩栩,你生什么气,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孟霄云扶着腰说。
孟晏云不发一言,扶住了孟霄云,暗暗打量着陈栩栩。
上一世她对这个陈栩栩并没有印象,不敢确定在孟家上一世的悲剧之中陈栩栩起到什么作用。
“哼,事已至此,你还问我你做错了什么,我最在意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陈栩栩转身,话是对孟霄云说的,眼神却充满仇恨的看向孟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