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铁汉也有惆怅别绪

烟圈飘飘荡荡的吹散，地上已被李军丢了一片烟头，做企业难，最难的莫过于都是左邻右舍，需要照顾的地方太多，可谁又能理解他呢？都说他李军够义气、人大方，可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呢？

王三远远的过来，看着李军沉思的样子，也不愿打扰到他，认识相处多半年了，印象中的李军都是爽朗而大气，但从广南回来后，王三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和沉默。

过了许久，李军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到王三在等他，就走了过来。

拍了拍王三的肩，问道:“菜都准备好了吧？”为了庆祝这次的车间改造顺利完成，李军专门请了镇上那家醉香楼的主厨过来，希望借此机会，一是犒劳大伙，二是说明下未来的方向和管理要求等。

李家小院这时已是人声鼎沸，香气扑鼻，虽然天色已暗，但专门拉上的几个上百瓦的灯泡还是照的院子一片白皙，如同白天，满满的五桌酒席，冷热菜已差不多上齐，王三正麻利的往各桌放着酒水、香烟，工人们情绪挺高涨，一个个瞧着满桌美食直咽口水。

李军坐在第一桌中间的位置上，看大家都坐下了，才微笑着站了起来，双手端起一杯酒，高声向大伙说道:“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我李军先谢谢大家的努力，让我们李家洼塑料厂才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说完一饮而尽。

工人们见李军豪爽而进，也各自端起酒杯相互碰着杯子将酒饮下，王三有些尴尬的拿着酒杯，他从未饮过白酒，但也被李军激昂的情绪感染了，在大家“干”的吆喝声中，一口闷了下去，酒精的辛辣瞬间呛的他有种要干呕的感觉，痛苦难耐的样子，惹得工友们呵呵大笑，这个时候，什么恩爱惆怅通通都被抛到了一边。

在一阵碗筷碰撞声中，李军又端起第二杯酒站了起来，大家见了都停下了筷子，都一起看向李军。

李军沉默一会，才说道:“我有话想给大家说一说，也不想再瞒着大家，这几个月我们的销量越来越不好，你们看看仓库积压了多少货？上周我去了趟广南，我才知道我李军就是坐井观天的青蛙，外面的情况变化太大了，别人一天产能是咱的好几倍，人数还比咱少，产品质量还要比我们好，价格还便宜，如果是你们买，你们会选择哪家？”

李军刚还激情的声调，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周围喧闹的声音顿时安静的空若无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有的想，不会是闲人多开除我吧，有的想管我啥事，咱上一天班挣一份钱，谁也不欠谁的，也有一部人跟着李军干了多年，感情还是挺深厚的，听了李军的话，一时间悲观难过袭上心头，眼圈竟然也红红的，他们跟着李军从无到有，一起同甘共苦过，个中不易他们都能理解。

刚才的那杯酒下肚后，王三已是满脸通红，耳根子红到脖子，胃里也是火辣辣的，他来的时间最短，但第一份工作总是最难让人忘记的，何况此刻？他没有经历过李军从前坎坷的经历，但他知道李军是个好老板，是个好人，尤其对他很好，他同那些满眼通红的那群人一样，更想流泪，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情感所致，应该是后者吧。

随着李军一声大喊:“干了它!”所有人杯中酒又一饮而尽，王三是被大家的感情感染的，身不由己的，酒精的刺激，让他仿佛融入了进去，变得激动而振奋，忍不住吆喝着站了起来，大声喊到:“别人能做到的，咱们也能够，咱们跟着李厂长还怕什么……”自顾自的一杯酒又下了肚。

有人开了头，几个情绪受到感染的老工人，一起举着满杯酒走向李军，见都是跌爬滚打的工友，李军也不客气，一杯一杯的喝下去，现场气氛顿时又是一阵高潮。

夜色已浓，天空繁星点点，王三头有些晕晕的，但觉得脑子还是很清醒，他自己也搞不清有没有喝醉，以往不想说的话，突然就无法控制想说出来，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李军这里，拉着李军的双手，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李叔，你是好人，我会一直跟着你，支持你……。”

话还未说完，只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连忙蹲在地上狂吐起来。

李军虽说酒量不错，可总是禁不住工友们的轮番轰炸，此时头重脚轻，酒到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就知道已经过量了。

听着王三酒后的倾诉，让他心里挺感动，酒后吐真言，经历大风大浪的李军也不能不为之动容。眼看王三“哇哇”吐个不停，连忙弯腰下去扶着他，一边安排人倒些温开水过来漱口。

肚子里实在没东西可吐了，王三倒觉得舒服多了，虽然头还有些疼，但难受劲没那么厉害了，周围的工友连忙搬了凳子过来，让王三做下，一边又递上开水，咕咕咚咚几口水下去，王三气色也恢复了很多。

李军看王三没事，也不敢再让大伙猛喝了，先安排滴酒不沾的李成骑着他的摩托车，送王三回家，可王三毕竟年轻气盛，早早离开现场，觉得挺丢面子的，死活也不同意上车，没办法，李军只能让李成专门去王三家打个招呼，就说王三晚上不回来，住在工厂了。

李成动身离开，去往王家庄，两村距离又不远，虽说有段路不是太好走，但不到十分钟就到村口了，前灯光照着一位中年男人，李成正愁王三家是哪一户，见到村口有人，就来到跟前停了下来，下车随手递上一支烟，问王三家的位置，那男人愣子一下，有些紧张起来。

男人就是王三父亲王法，平日天色稍暗下来，王三就会准备回到家，今天很晚了也没见到人，想着可去了大强家，就没太在意，这越等越心慌，就出门先去了大强家，但大强家大门紧闭，屋内一片漆黑，想着大强妈可能早就休息了，也不方便打扰，就来到村口这里，准备去李家洼找找。

刚一听李成问到王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里，害怕孩子出了啥事了，王三可是他的命啊！

见李成第二次问他，才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忙回道:“我是王三他爹，王三怎……么了？”王荣庆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

这就是男人最淳朴的感情吧，王荣庆是个不善于感情表露的人，李成看他紧张的样子，内心的那根弦也触动到了，连忙将来的原因从头到尾说一遍，他这才松了口气，不断地向李成说着谢谢。

李成让他回去休息，不用担心王三，就调转车头，准备返回，这种场合他后面的任务还重着呢，李军他俩是发小，收拾尾声的事，他已经干的不少，反正谁也不客气。

王荣庆看李成要走，就拉着摩托车不让走，非要让李成到家坐坐不可，李成见他确实诚心，就说回去还有事要办，还有人要送，下次会和王三一起过来，这才松了手，一再嘱咐李成天黑路上慢点开。

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及灯柱的远去，王荣庆才扭头回家，心想王三这孩子遇到的尽是好人，抽空一定要说说他，在工厂要听话，要踏实，要对得起别人的好。

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善和知恩感恩，一辈辈传承了下来，无论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那种情怀是永远不变的。

当醉意朦胧，三三两两的工友们又单独凑在一起叙说感情之时，李军憋了一整晚的话，觉得不说是不行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敞开来更亮堂些。

李军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应该说是最后一杯酒，他心里也在提醒自己，别酒后上头，影响计划，这关系到李家洼塑料制品厂的未来，也关系到在座各位的工作，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他站起身来，眼光扫了扫四周，有些乱糟的院落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李军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这才说道:“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杯酒，我也没有醉，可有些话不吐不快，说的不对，也请大家伙多担待!刚刚第二杯酒时，我说过工厂要转型，是必然要转型，不然就面临倒闭关门，不是随便说说的，可要转型面对的问题也很多，需要规范化的管理，如果大家能够适应，咱就一起加油发财，如若不适应，那请另谋出路……!”

下面的工人们个个面面相觑，站在自己的立场下，各怀心事，他们太了解李军了，他既然决定了要大刀阔斧的干，谁也阻挡不了，但新的改革是什么？他们一头雾水，只产品质量这件事，有些工人苦头已经吃过了，再改革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现场一片安静，李军不觉得意外，哪怕今天所有人都要离开，他已经决定的事不会再有改变，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破不立，没有任何理有给自己，给任何人。

一场酒宴既是庆功宴，也是告别宴，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前面的把酒言欢，到后面的神色凝重，大家这酒喝的既期待又忐忑。

当工友们陆陆续续的离开院子，王三和李成两人默默的将满院的残羹、桌椅收拾了一遍，王三因为喝了酒，摇摇晃晃的，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大部分的活都由李成干了，李军倒也想帮把手，李成看他的状态，知道也好不到哪里，生拉硬扯的将李军带到卧室休息，王三却要坚持陪他一起忙完，待整个收拾干净，时间已过了夜间11点，李成又担心这两个醉汉，索性就和王三一起在次卧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