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年世兰亦未寝

“关于娘娘您中毒和屋子里这些个腌臜物件，这两件事都被皇上交给了夏刈去查。

中午约摸着未时不到的时候，苏公公同慎刑司来人把蓝月带走了。

方才半个时辰前，小夏子同慎刑司来人，带走了墨甲、墨戊、墨酉。

宫中家具几乎被换了个干净，都是御前来人由苏公公监事亲自办的，而且……规格方面，比起妃位的娘娘都要华丽些。

扫撒一事也都没让咱们宫里的人动手，甚至打水这点小事也都是御前调人过来。

娘娘的寝殿说明天一早等娘娘起了再来，今日是不好打扰您休息。

另外，储秀宫后西配殿猗兰室，被改为了小厨房。”

由她中毒、疑似怀孕这件事所牵扯出来的一系列事件，到此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胤禛这边大刀阔斧的已经动了，后续很长一段时间她就可以承这份恩泽雨露的好处了。

“不错，挑几个咱们的人，把空出来的位置补上吧，名字就用原来的吧。”

“是，娘娘。”

“景仁宫，可有动静？”文鸳继续问道。

“回娘娘，动静大着呢。

江福海进进出出，甚至还点了几个咱们宫里的小太监了，名单都在笼沙那里等着做表格统计。

申时刚到，皇后去了寿康宫，只是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

文鸳点了点头，拍了拍光谱的胳膊以示夸奖。

汇报情报，最忌讳‘绘声绘色’。

实事求是，多以陈述句、多讲细节，才不会影响掌权者对局势的判断。

这种事情光谱是越做越好了。

皇后和太后是去通气了，想必夏刈是查不出来点什么了。

可……越是查不出来点什么，越是雷声大雨点小，在这位已经心生怀疑的皇帝眼里，便越是证据确凿。

而且乌雅氏自认为的隐蔽，真的就天衣无缝吗？

在宫中经营一辈子的，可不止她一人。

当年无论是东六宫还是西六宫的宫权，无一在她手中过，也就是靠着包衣之间勾结相互她才得以有自己生存的夹缝。

黄雀终究不会是她乌雅·成璧。

因为这步棋，可是她先下好的。

所以，自以为在隔岸观火的太后与皇后，就陪她一起下水吧。

“另外，您醒了可是要往皇上那边通报一声？”

“报吧，就说我吃了口热乎的，喝了药便又睡了。”

“是。”

“晚膳就算了，没什么胃口，牛乳茶泡个桃酥、加点果干，再来个不是很甜腻的糕点。”

“娘娘，这饭还是要……”

*

养心殿

与储秀宫中的和谐不同，夏刈跪在地上直挺挺地挨了胤禛一个印台。

“什么叫查不出来？！”

夏刈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有辩解，也没有求恕罪，因为这件事上他确实是无能为力了。

宫里这样的事情不少。

最近的便是芳贵人小产一事，至今还是件悬案。

可皇上因此动怒的事情，却也不多，今年一整年里，这便是第一例，为的还只是个嫔主子。

皇上拈着手中夏刈呈上来的简报，眉头紧皱在一起。

本就不年轻的样貌，因着这份恼怒，平白又多了几分沧桑。

一个个死的，可真够彻底啊。

做储秀宫杂务、搬家具等事宜的太监总计十八位，十位被调去圆明园淹死、逃逸、摔死、死于马踏，四位被调去皇陵、路途遥远遭遇流寇，剩下四个在宫里的、也是哑了、发疯到神志不清。

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

甚至平时和他们有接触的宫女、大太监仔细的往上查去，也都没落个好。

冲撞华妃被赐一丈红的就有六个！

华妃是跋扈，但她不是往生堂！

要不是胤禛太清楚华妃脑子里的墨水有几量，他怕不是真去怀疑是华妃在借跋扈杀人灭口了。

若非他让苏培盛再去查了下这些已死的宫女太监曾任职的册子，怕不是真要被搞得像个没头苍蝇一般胡乱找一通。

仔仔细细往上翻去，能说得上号的宫女太监，都有一个共同点。

在永和宫、景仁宫、寿康宫任职过，或因犯错、或因平调……种种原因被派遣到了各个地方。

“好啊，真是好啊，都把朕当傻子吗？”

这就是他的生身母亲，这就是他的结发之妻。

她们姑侄二人了不得！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越过他这位天子，一手遮天干脆将这天下改姓为乌拉那拉？

“苏培盛传朕旨意！晋……”

说到一半，胤禛深吸了口气，把嘴边说的话压了下去，“无事，去吩咐内务府，拟上几个妃位封号，让朕挑选挑选。”

“啊，嗻。”

苏培盛同样有着千般万般的疑惑，但此时还终究是识时务的一声没吭。

看着皇帝在翻了三个折子后，就仿佛将今日的全部愤怒抛之脑后的模样，苏培盛当属实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当年皇上还是光头阿哥，他的小狗被九阿哥摔死的时候是这般，回到生母德妃身边却眼睁睁看着德妃只偏爱十四阿哥、而他却连个声招呼都没有的时候是这般，登基时太后拒不承认连续绝食三天时也是这般……

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海浪滔天啊……

这般想着，哪怕只是寻常当值，他的腰也不由自主的压得更低了。

所幸，今晚唯一的好消息是，储秀宫那位醒了，甚至用了膳还喝了药，看起来精神不错。

*

在所有人，乃至是皇上都认为不堪病弱睡去了的祺嫔，顺着储秀宫后侧的偏门出了宫。

“光谱姑娘，咱到三更天的时候换班，您尽量在二更左右的时候就往回赶吧，免得被来得早的巡防见到，到时候就麻烦了。”

‘光谱’没有回话，而是笼沙做了保证，“放心吧，我跟着呢。”

文鸳的目的地是翊坤宫。

翊坤宫与储秀宫前后相邻，如果不是为了走小侧门，文鸳沿着后门出，左转走几步便到了。

翊坤宫里，只有年世兰与颂芝主仆两人，其余负责杂事的太监宫女只会在早中晚三个时间段定时来一趟、做个敷衍的杂工。

所以自进入翊坤宫后，一路上畅通无阻。

翊坤宫正殿燃着烛火，年世兰亦未寝，很好、很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