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
直到第二天，宋载行都没回来，所幸Zoey对他留的那张纸条不抱希望，没有在刻意等他，也并不想看到他。
他经常食言，不是吗？
从前她满心欢喜做了一大桌子饭菜等到深夜的时候，又或是他说不断的时候，在他说会陪自己去长白山，在他说要让他奶奶喜欢她的时候。
她其实早就明白，她自始至终都排宋载行所有在乎的人和事后边。
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以前上赶着喜欢人家，尚且能麻痹自己不去多想，现在大梦初醒，也不再骗自己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恣意纵情的人，爱的时候天雷地火奋不顾身，缘分尽时抽身离去也能干净利落。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这一点，她比谁都看得开。
白天来了一个阿姨给她做一日三餐，傍晚要走之前还会陪她说话，Zoey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您明天想吃什么？您看看菜谱，这些菜系我都能做。”
“晚上要下雨，您记得关窗户。”
“给小猫煮的蛋黄和虾喂它吃了，待会儿您别再喂了怕撑着。”
……
她沉默接受这一切。沉默接受宋载行“体贴”的安排。
人在产生怨恨和讨厌时会反抗，争辩，咒骂，去争吵，去赶走所有人。
她甚至懒得去做这些。
当天晚上，宋载行的特助气喘吁吁地来家里敲门。
“Zoey姐，宋总让我来看看你，他现在走不开，电话又联系不上你。”小冬满脸愁容，在看到Zoey完好无损在家时才放心。
当然联系不上，Zoey不仅换了门锁密码，叫人给家里安了监控，还顺手把宋家兄妹电话微信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小冬看着Zoey的淡漠表情满头雾水，换做以前，Zoey姐会热情地给他倒杯水，此刻听了这些话，她无动于衷，甚至把手放在门上，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难道是生气宋总没有亲自来看她吗？
“Zoey姐，宋总他有难处……”
“宋老太太昨晚……过世了……”
小冬声音非常细微，宋家还没有发丧，这件事目前贯城没几家知道，他知道完全因为是宋载行的心腹。
Zoey的表情终于有些许变化，小冬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两个人这两天具体发生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累死了。
前天晚上开始，大到先是动用宋总的一切关系找Zoey、善后、随时听候差遣的同时还要处理宋总在他爸公司兼并的股权等琐事，应付赵阙公司那边的施压……
小到宋总因为连闯红灯、在一环二环内超速行驶被吊销驾照差点被传唤，他连忙同宋家的人一起压下舆论以免影响公司股市……给Zoey找可靠的做饭阿姨和现在亲自上门看她是不是还活着……要不是给的钱实在太多，他已经辞职了。
宋载行和Zoey这一两年的事他在旁边见识最多也最清楚，要说自家老板不在乎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但是有多在乎，在乎到哪种地步，他并不清楚。
Zoey关门的手迟疑半刻，宋载行跟他奶奶感情那么好，这下只怕要难过死了。
小冬不敢告诉Zoey的是，宋载行从前天整个贯城找她开始，到昨晚，将近四十个小时没睡觉，昨晚在听到他奶奶离世噩耗时终于扛不住昏过去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
Zoey送走了小冬，回到房间才看到麦麦一直在给自己打电话。
“你得罪谁了啊？”麦麦担忧地问，“网上有人写你的帖子，你看看，你微博号都沦陷了。”
Zoey满头雾水地打开软件，两眼一黑。
一篇名为“文艺界水后”的帖子热度很高，通篇都在写白某获得国际奖项手段不正，顺带写她给某某大佬做情妇，大佬婚后也跟她纠缠，为她购买豪宅等……
又有网友通过最近的奖项颁布和姓氏“精准”找到Zoey的社交账号，大量的人在她微博里评论。
——
“三姐，大house怎么捞的教教我。大奖怎么拿的，给被你顶替的人道歉了吗？”
“我什么体质，粉一个塌房一个。一直默默关注的小众画家，现在也塌了。”（晒出扔掉Zoey画册的照片。）
“我也算业界人士了，见过她本人，确实有当小三的资本，但是感觉脑袋空空，合理怀疑借男人上位的，看了她拿奖的画，确实没那么厉害啊……”
“潘沐星好友？别管什么三不三了，赶紧查这两人的税吧。用画来洗钱最tm容易了！”
“别只说她呀，你们这么能，背后那男的是谁赶紧扒出来呗～”
……
Zoey看到麦麦用她一百多万粉丝的大号在帮她说话：“一篇不知道谁胡说八道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破文，你们就上赶着给别人当枪使？”
然后麦麦也被骂了。
“捞女互助会的？”有热评回复了麦麦，把她气得够呛。
等麦麦开车赶到Zoey家时，网上已经全是Zoey的照片了，甚至有人开始扒她的穿搭，她背的包和戴的表。
“到底是谁？”麦麦捂着气疼的牙，“真他妈莫名其妙，你惹谁了？我们公司的公关根本就没用。”
“宋仪卿。”
Zoey一开始怀疑是赵阙想逼她就范，直到网上开始有人暴出宋载行就是事件男主，他的职业，他的公司，他的家世，她才确定是宋仪卿，她已经疯到不计后果了。
“怎么，把宋载行搞臭，家产都是她的了？”麦麦声调都变了，她见过宋仪卿，就是一个冷漠高傲的闷葫芦，当时她还纳闷Zoey怎么认识这么个人。
Zoey叹口气，“她只想宋家乱成一锅粥。”
宋家可不会由着她，麦麦看到有关宋载行的部分很快被屏蔽，Zoey也不在热榜挂着了，但是她的微博主页还是很热闹。
“把这些评论删了吧。”麦麦说，这是她当网红多年得出的经验，不爱看的直接进小黑屋，并且帮她设置了查看权限。
Zoey用这个账户很多年，大大小小的也有十来万粉丝，平时有几个眼熟的也经常跟她互动，发个什么都有人夸几句，帮她说话的人早就被慕名前来的大军淹没了。
她的微博有一条唯一关于宋载行的，就是那次从杭州回来的飞机上，两个人拉手的照片，她偷拍的。
照片里两个人手腕上的宝石手链已经被挖出来大做文章，Zoey之前的日常照中都有佩戴，宋载行有一张在车里驾驶室开车的侧脸照片中，手腕上也是同一根手链。
模糊的侧脸，角度一看就是远处偷拍。
两人被拼一起的手部照片就这样在Zoey评论下面刷了几百条。
——
“瓜来了家人们，男的好像是红三代？”
“不确定，爆料那人也没提具体是谁，男的名下几家企业，好像还有一家游戏公司。”
“前天二环闯19个红灯的法拉利是不是他？真他妈没王法了，怎么不开故宫里去。”
“可别瞎说，律师函警告哈……”
“应该就是普通二代，正经大佬能在互联网被尔等小民遛？”
Zoey皱着眉看完，几次编辑了文案想澄清点什么，情妇她认了，捞女她认了，小三也可以认，唯独获奖的事在她的角度没掺一点假。
她恨死宋仪卿拿她开刀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怪不得她喜欢那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原来这b早就打定主意利用自己给宋载行一点小小擦伤。
“扯吗不是。”麦麦拿过她的手机，“现在就给宋载行打电话，让他来管好自己妹妹。”
“不了。”Zoey已经不想再跟宋载行有什么多余的牵扯，她把有关他的微博彻底删除了。
宋仪卿这样不留后路的乱来，估计宋家也不会给她留活路。
她甚至没想过和宋仪卿对峙争吵，她不能奈何宋仪卿，可她自有她的报应，单是宋载行妈妈，就不会让她好过。
Zoey心情复杂，网络上的无端谩骂她压根不在乎，名声这种东西能有多实际，这堆人过段时间压根不记得她是谁，她照样有一堆钱。
但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潘沐星给她打了电话，问她需不需要自己介绍非常靠谱的公关公司和律师。
“我又不是明星，被骂几句不影响吃饭。”
Zoey婉拒以后，女明星又顺带点了嘲讽技能，语气懒洋洋地：“跟赵阙吧，挺好伺候的，他老婆之前还给我介绍导演呢。”
看样子是在赵阙那里退休了。
Zoey挂了电话又窝回沙发里，这时在旁边一边吃外卖一边跟老公视频给儿子冲奶粉的麦麦才注意到她手臂的伤口。
“怎么弄的？还有你前天晚上到底怎么了，玩失踪，宋载行满世界找你，连我都联系了。”
“被人迷奸了。”
“真假的？”麦麦嘴角挂着一条没咽下去的上海青，表情是不信的，调侃道：“男的女的？”
“噎不死你。”Zoey翻身闭上眼，就冲她这对什么都当个屁的人生态度，麦麦当然是不信的。
Zoey也不信，她只相信这个丛林世界胳膊拧不过大腿，大人物一句话能让她灰飞烟灭。告诉麦麦事实，只会多一个人有风险，而且她也无能为力。
“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再叫我。”麦麦走之前带走了家里的垃圾，Zoey睡着了，没回答她。
房子又恢复寂静，Zoey阴着脸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消息，她努力克制才没有把手机摔出去。
活了二十多年，Zoey不是没被朋友背刺过，可是从来没这么被朋友背刺过。
直到眼角划过一颗眼泪，她才从噩梦一样的这72小时中彻底清醒过来。
宋仪卿，赵阙，给她端醒酒汤的服务员……这些人在她眼前反复无常出现，像厉鬼一样缠进她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