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至暗时刻

至暗时刻，西柚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六个小时，全世界失联，她自然也联系不到任何人。她回想当初向祈少钦提供资料的时候，也说了这只是梦境预言仅供参考。现在看来，末世后续时间线的发展果然与前世产生了偏差，只希望国家队能快速变通应对起来。

也不知道这样浓重的黑，对地球上的生物到底会产生什么影响。

西柚给爷爷交代好一切，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愈发扩张的疑团，准备去河谷之外探一探。

一路感知外放，西柚在山间石道上穿行无误。因为时间还早，游客大部分都正聚集在买票窗口处排队，已经爬到山上的的游客很少很少。山路上有打开手机照明紧靠山崖小路慢慢摸索寻找安全地的独行侠，也有拿着手电筒三两人一组背靠背席地而坐等待救援的好朋友。

光源覆盖范围的半径只有半米不到，行走时只能从膝盖的位置往下照，才能勉强看清地面的颜色。灯光光在浓稠的黑色中诡异地忽明忽暗，比大雾中的星辰还要朦胧，仿佛正在被看不见的墨色吞噬一般。

独属于夏天的热浪逐渐升腾，本该凉意沁人的山谷在这样的清晨，却热到没有一丝风路过。空气中凝滞着广场人群的惊恐呼喊和窃窃私语，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一时归寂，万籁无声。

山下古镇街道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游客不断因为恐惧涌入街道巷口狭窄的店铺之中。屋内的微弱灯光根本穿透不过窗户和门缝，只感觉从中露出了一双双惊惧交加的眼睛。怎么挤都挤不进去的人群中有人不断摔倒，踩踏，咒骂，惨叫，痛哭，乱作一团。

古镇外大马路上星星点点到处都是羸弱如萤火的车灯，即便如此，也点不亮四周环绕的黑色幕布。一路上旅游大巴小轿车摩托车各自连环挤压相撞，不时有侧翻横档在马路上的轿车冒着火星浓烟，转弯处甚至有几辆失去方向的轿车撞飞栏杆冲进了洱湖中，

除了在黑暗中如幽灵般游走的西柚，没人能看见那砸破车窗拼命想逃出生天的旅客，那浑身骨折被困在车里叫不出声的伤员，那血肉模糊半截横尸在马路上的逝者。西柚能感知到，这马路上到处都弥漫着新鲜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一时竟如人间炼狱。

至暗时刻降临，人类起初只是单纯地以为是日食。

等黑暗吞噬一切，灯光变成萤火，操控系统失灵，手机网络没有信号的时候，部分人类才渐渐想起了华国发出的末世预警。这些人有辞职宅家准备充足的社畜，有幡然醒悟默默祈祷的逆子，也有冥顽不灵破口大骂的老顽固。

但无论是谁，黑暗的巴掌声，终于将人类扇到了末日派的队伍之中。

西柚一路上也没闲着，她忙着把处境危险的人类幼崽送回安全地带，忙着触碰纹丝不动的巨大狼蛛，忙着上树观察鸟巢中紧闭双眼的山雀一家。黑暗中，她好像抓住了那么一点点疑惑，可是等她再仔细去想的时候脑子又是空白无物。

最后一小时，西柚脚下生风般在黑暗中快速穿行，返回山中别墅。

“爷爷。我回来了。”

“呼，安全回来就好，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算不上特别糟糕但是也说不上哪里好，山里游客和镇上的人危险性都不大，但是大马路上车追车赶的，到处都是车祸现场。”

“哎，谁能想到呢，这天黑的程度能把灯光都吃了。”

西柚从小老头怀里把睡的正香的小桃子抱过来，放到沙发上，盖上薄毛毯。抬头看看客厅吊灯，那灯气若游丝的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小桃子睡了多久了？”

“这孩子一直有点害怕，刚睡下不到半个小时。”

“咦，鸭梨呢，怎么没看到它。它不是一直都粘着小桃子的吗？”

“诺，你刚走它就在大门口守着睡着了，中午饭都喊不醒它。”

西柚觉得有些奇怪，径直走到大门口蹲下晃了晃鸭梨的狗头，但是没有反应。狗子呼吸均匀绵长，扒拉开它的眼睛用感知力检查，简直和外面陷入昏迷的动物一模一样，瞳仁一直在忽大忽小地变化。

西柚隐约感觉到，至暗时刻降临后，动物们似乎正在沉睡中集体进化。别问植物有没有从这时开始进化，她暂时也看不出来。前世，存活下来的动植物科学家大拿凤毛麟角，这种追踪溯源的研究开展起来进度更是缓慢，几近于无。

西柚猛地打开眼前的大门，屏气凝神间彻底外放所有的感知力，微妙的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捕捉到了神秘玄色一拥而入浸染大厅的细小变化。

呵，黑色不是黑色，它根本就是活的！

难道它就是出现在天文学家口中的黑色异物质？所谓黑洞吞噬的瞬间，爆闪喷射不仅覆盖了整个太阳系，还渗透了整颗蓝星？

哎，西柚这下完全搞不懂了，懵逼了！

安静，呼吸，吐气，她还是等着把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吧。

正想关门，谁料会异变突起，门口的玄色霎时浓稠如激水般裹挟住她的身体。西柚只觉得大脑额叶处一阵钝痛，随即意识涣散地晕了过去。

“不会这么快就又要死了吧？”西柚晕倒之前，只来得及想这一个问题。

等西柚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近黄昏。

一侧头就看见小桃子正双手撑着脸蛋坐在她的身边，葡萄般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西柚衬衣上的花瓣纽扣发呆。鸭梨也醒了，它正软软趴在茶几旁，毛茸茸的白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左摇右晃着。

“小桃子？”西柚伸手摸了摸妹妹糯糯的脸蛋儿。

“姐姐，你醒了？爷爷，爷爷快来，姐姐醒了。”小桃子抓住西柚的手，高兴地从小板凳上蹦了起来，扭头朝厨房连声喊道。

“汪汪汪汪汪！”鸭梨也起身，咧着大嘴一边往厨房小跑一边招呼着。

西柚秀气的眉梢好看地扬着，一对酒窝儿在嘴角若隐若现

真好，这次她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