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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赵咏志?云末?

凡入恶人峰者,行事须遵守三大原则—

第一,不能行善;

第二,不能行义;

第三,不能行德。

短短几日,恶人峰手握云遥东升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国八部都炸了。

尤其是东升城民听说此事,大喊王庭国君不做人,吓得一个个关门闭户,甚至有的投奔亲戚跑了。

一时间,东升城就连白天,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清。

恶人峰破结界而出,被云遥收入羽翼,四国八部的平衡,要被打破了!

然而此刻云遥皇宫,吴童引着赵挽华前往云霄殿的路上,相比外面快塌下来的天比起来,这里周遭静的出奇,仿佛只剩下风拂、鸟啼、虫鸣。

“还没到?”赵挽华不耐道,“这都走了半个时辰了。不是说云眷舒住的东宫,这东宫离国君寝殿这么远,合适吗?!”

吴童道,“那里早就不叫东宫了,现在叫思梧殿。”

吴童虽不想惹这恶女发飙,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出言辩解,“皇宫本来就大,况且思梧殿和云霄殿已经算离得近的了。”

“吴童小子,传言你话少,本城主才让你带路的,但没想到啊,你这么多废话,还敢同本城主回嘴?”

吴童咬紧了后槽牙,“我虽身处云遥,但恶人峰的恶名还是...知、知晓的。春宇让我不要招惹你。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大丈夫理应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大男人不该怯懦...”

“行了行了,本城主说一句,你叽叽歪歪的说了十句,赶紧带路!”赵挽华不耐打断他。

脚边刚好一块石头横躺,赵挽华顺脚一踢,却正好击中吴童的后脚跟。

“……”得,被袭击了。

吴童也不知为何平时他一个没什么话的人,一遇着这恶女,话就多了几句。

“到了。”

赵挽华白了吴童一眼,直冲内殿。

吴童道:“诶,你等等!要先通报的...”

赵挽华完全不理,走得越发快了。

吴童继续拦:“赵城主,那是国君的寝宫,不能随意进....”

赵挽华忽地冲吴童挥动了一下手,一缕青烟飘过。

什么东西?吴童瞪着大眼,脚如同被粘住了般,再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她进去。

赵挽华大步流星跨步了门槛,一边心想着:听说云遥这位国君不过是个孩童,云眷舒却没把他给毙了自己独揽大权,这么匪夷所思、不是正常人干出来的事儿,怎么瞧着都有问题呢。

所以她今日,必须见一见。

她绕过屏风看向了内室,然而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让她忍不住皱了眉。

正值初秋,天气虽凉,但并未到燃炉维温的地步。

只见偌大的寝宫,四合如意天华锦纹地衣铺设满堂,冬炉里燃烧得劈啪作响,热气罩面,倒是像入了暑夏,而不是冷秋。

人,也是见不着一个。

搞什么名堂?

赵挽华脚继续往里走,只见帷帐边半佝着一个大太监,脑门上热汗不断,犹自不觉有人进来,正忙天热慌的哄着床上的软团子。

“国君,您还是穿上衣服随奴才去见见那位东升城主吧!您这样…若让摄政王知晓了,惩罚奴才不打紧,倒是罚着国君您...”

“小东,你是谁的大太监!竟也学会拿摄政王吓唬朕!本国君不去!这外面这么冷,朕死也不去!”说完,耍赖似的开始打滚。

“国君您...”李东随着他在床上打滚来回地在床边转着,颇为头疼。

国君?

赵挽华一把将太监掀开,道:“你便是云遥国君,不想见我?”

“哎哟...”太监被掀翻在地,一声惊呼。

床上小孩圆润大脸上是一双灵动圆眸满带怒火,“你是谁?怎敢进了朕…”小孩本是怒目抬头,话刚刚讲到一半便看见赵挽华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吓得立马闭了嘴。

四目相对,赵挽华目光惊闪,这张脸!

“赵咏志?!”赵挽华带着几分颤抖和不可思议,“你....为什么...”

赵挽华正欲伸手抓人,耳边却响起一阵刺耳的叫喊声,“来人!来人!有刺客!”

赵挽华不得不侧目,胡乱抓起床上的被褥,一把丢过去盖住那个惊叫连连的太监,道:“闭嘴,你嚷什么!”

“唔唔唔...!”

吴童远远就听见这惊叫声,也不顾不得通报,赶忙迈着大步进来了,“李总管,那是新上任的东升城城主!”

“啊?这这,她是是...恶人峰的女魔头?”

赵挽华冷笑一声,“既然知道我是个女魔头,还不快滚出去。”

李东吓得浑身抖了一抖。

“这么热,去给本城主倒杯水来。”

李东不可置信指着自己,这王宫上下,他一个除了摄政王,连朝臣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唤一声“李公公”的大太监,居然被叫他去倒水?!

赵挽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突然触及赵挽华扔来的一记眼刀,李东不禁拽紧了手中的拂子流须,咬了咬牙,转身吩咐人倒水去了。

赵挽华一脸不虞地看向吴童,“怎么,你要一直呆在这里?”

屁!他明明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吴童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赵挽华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小国君这张脸上,就看见小人儿正天真的打量她,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一脸好奇。

“你...”他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与赵挽华平视,犹犹豫豫道,“朕能不能叫你阿姐?”

“你想叫我阿姐?”赵挽华眯了眯眼,打算跟这个八方肖像赵咏志的小子好好聊聊天,“小孩,你几岁了?”

小国君张着大嘴,清了清嗓道,“咳咳..本国君…不是,我今年六岁。他们说..你是恶人峰的大魔头,会吃人…”

“没错,我就是无恶不作的恶人峰女魔头。怎么,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

“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还有这火盆,你就这么怕冷?”

“是不是我变得勇敢些,你就会当我阿姐?”

“看我心情吧。”

“不行!我不管,就当你答应了!”

赵挽华没纠正他,目光染上些许温和,“你叫什么?”

“云末。姐姐叫什么?”

“赵挽华。”

小国君哈哈一笑,显然心情很好,“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交换名字。”

看见他露出黑乎乎的的一颗大虫牙,赵挽华眉一皱,“云眷舒怎就不好好管管你。”

“他管得够多了!再管,再管...”云末鼻子都皱到了一起,然后故作成熟地捏拳,放在嘴边严肃道,“咳,再说我才是国君,他不敢真的欺负我。”

“嘁,别装了。你还小,就该被管...你既然喊我一声姐姐,以后就别在寝殿里燃地炉了,就算是冬天也不行,因为我怕热。”

“啊?可是就…挺冷的啊,”云末扬着头无辜道,“我最怕冷了。”

赵挽华抿嘴,伸手摸向他的头,将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你这么娇气,又不是个女孩子。再说,当国君不也很辛苦,你岂不是更受不住?我看你这干脆别当了,直接让位云眷舒吧,或者给我也行。”

站在外面紧贴着墙,支着耳朵悄悄偷听的吴童,听见这话忍不住面皮一抽。

这话...是能随便讲出口的吗?

云末却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小大人般摊摊手,“我巴不得呢将王位送给王叔呢,可是他不要啊!自从护着我滚过那三千梯,就更不愿意了。若不是云遥如今就剩我跟他两个姓云的,他早跑没影了!至于阿姐你,你要吗?我明天就写诏书!”

“呵,算了吧。你一旦下诏,明天便是我的忌日,云眷舒定不会让我见到后天的太阳。”

“阿姐,或者…你甭当那破城主了,就留在王宫陪我吧。平日里,我都很难见到王叔。除了早朝,王叔就算朝上碰面也不睬我,我可孤独了,你陪陪我吧!”小家伙拉着她胳臂,“嗯嗯”地装柔弱。

赵挽华怎会被一个赖皮粘人的小孩唬住,“啧,你倒是挺会来事儿,一个国君如此没脸没皮,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这王宫,我肯定不会留的,当城主不好吗,有权又清闲。别摇了!”

“……”

“最近我还会呆在上京一段时间,我可以承诺你,多花些功夫陪你。但是!说好了,明天开始,你必须早起练武。”

“什么?!”云末十分震惊,吓得赶紧丢开她胳膊,往床内爬去。这个阿姐怎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早起?练武?他有没有听错?!

还有,他什么时候就同阿姐说好了?全是阿姐自己在说!

“不接受拒绝。”

“地方就选在我住的驿馆,念在你是头一回,时间就定在点卯之时。”

“不是吧!阿姐,我不要早起!我不要练武!好辛苦!”云末哀嚎。

“是你要认我作姐姐,但我不想要个废物点心当弟弟。长姐如母,就算你是国君,你也得听我的。”说完,赵挽华张望了一番,道,“呵,这死太监,本城主的水,他拿哪儿去了?小太监!”

“姐姐,他叫小东...”

“小东,本城主的水呢!”

“……”小国君眼前的第一红人猫着腰在窗户外也是偷听了半天,听见“小东”二字差点脚底一滑,除了国君和摄政王,如今谁在他面前不是称呼一声”李大总管”。

但这人可是臭名昭着的女魔头,如今又成了陛下的姐姐…

李东这般想着,慢慢索索地进了殿,“呃,赵...赵城主,您唤奴才...”

“我看你这水也是倒不来了。小东子,记得明日早点唤你主子起床,练武。我走了。”

李东嗫嚅着看了看自家的小主子。

赵挽华眯了眯眼,慢慢抬起手,“嗯?”

李东一抖,飞快答道:“奴才知道了!”

赵挽华满意的点点头,用手抚了下微乱的鬓角,然后很是潇洒地朝云末摆摆手,走了。

李东无措地转向自家国君,“国君...”

云末哪里会看他,而是一脸不舍地望着赵挽华离去的门外。

李东骤然惊异住了。侍奉小国君这些年,他就没见过自家小主子脸上出现过这种神情。

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位女魔头。

不舍转瞬即逝,只见孩童般的表情从那张圆脸上褪去,反而显现出和年纪不符的几分成熟来,“小东,她真有意思不是吗?朕非常喜欢。”

“国君啊…”

……

翌日,鸡鸣时分,驿站。

赵挽华靠着树打着哈欠。

身旁十大恶人站的笔直,他们一夜未歇,被迫在这陪着,不敢抱怨、不敢问缘由,不敢吭声,个个一脸青菜色。

“令主,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啊。”恶五忍哈欠忍得眼睛都转泪花儿了,出声询问。

被叫来了这么久,要是等人,也该早就到了。

天都亮了,也没事发生,他们是不是可以回去睡觉了?

赵挽华道:“等人。”

“啊...”谁会大半夜的来啊?“令主,您..不会弄错时辰了吧?”

“你觉得本城主会这么傻?”赵挽华说。

“不是...这这,我的意思是,就算要等人,这个等了大半夜,人也没到...”恶五一边想着措词,一边冲赵挽华狗腿一笑。

恶大面无表情向恶五投去一个嗤讽的冷哼,然后看向门口的那一头。

他很期待到底是谁值得赵令主等了一夜,估计这人还得一会才到,还不知人来了等会儿令主要怎么折腾他们。

算了,反抗没用,争吵没用,不如先养养精神。

这般想着,恶大重新闭眼、养神。

“我有点心烦睡不着,顺道看个日出,不行么?”赵挽华道。

“呵呵,行,当然行……”四个时辰啊...什么事儿能劳赵令主心烦一夜不睡。

恶五也不敢再问下去,他害怕没这个心理素质承受那个更不靠谱的答案。

“不过令主,您真答应同那个摄政王做交易?别说云遥一座城池,靠着咱恶人峰的威名和实力,天下也能争上一争,何须这般谨慎,为这些乌合之众卖命?”

“乌合之众?月容,说蠢话前先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是谁将你们封在山里不得出,蚂蚁尚能咬死大象,就你们,能比这帮乌合之众厉害到多少?下回再让本城主听见…”

“我错了…”

“恶五,闭嘴!”恶大低声呵斥。

“认错也不行啊…”恶五委屈巴巴的。

“商武,江离他们下山了吗?”

“还未。令主,我们真的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等云末练武打好底子,我们就启程前往东升城。记得,走的时候给江离传个信,让他与我们在东升汇合。”

“谁...谁要练武??”恶五一阵怪叫,赵令主昨日不就进个宫,他们又错过了什么?!

突然,从远处传来那细细碎碎、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

一大一小逆光走近。

“来了。”

十大恶人严阵以待纷纷亮出武器,摆出了自认为最有气势的姿态。

能让恶人峰令主心烦,彻夜难眠备守之人,必是当世云遥的名将狂士,定要好好与之一战,死也不能丢了恶人峰的脸!

只是…嗯?这个高的怎么如此瘦扁?矮的...也忒矮了点!

“阿姐!”云末身着玄黑锦服,衣摆处绣着金龙祥云纹,外罩厚狐貂披风,看上去尊贵异常,只是忽然从披风里伸出一只小胖手,揉了揉眼睛,眼角带着余泪的神态,只剩下憨态可掬,哪还有什么雍容华贵。

听着这声“阿姐”,恶人们的严肃表情瞬间崩裂,一副下巴快掉地上的表情。

赵挽华看着云末这里一层外一层,挑了下眉,从树荫下走出来,粗鲁地一把扯掉云末的披风,然后指着他朝恶人们说:“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徒弟了,每人轮番看着教一个月。”

“姐姐,我六岁。”小国君插嘴校正道。

“嗯,云末虽然才六岁,”赵挽华从容道,“但你们必须严格要求,不得因为年龄小就宽容对待。”

“还有云末,我昨天同你说过,你作为云遥国君,以后的摊上的麻烦事儿还要大,冷算什么,以后这些毛茸茸的衣服不能再穿。至于他们,你可以叫他们为师父,也可以不叫,随你高兴,但他们教的东西必须认真学。”

云遥国君...教习武功...十大恶人就感觉自己耳边有一万匹野马呼啸而过,那嗒嗒的马蹄声正重重地踩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一阵心抽抽。

“半个月后他们会随我前往东升城。自然之后...”

小国君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单纯期待地等着下文。

而身旁的李东,脸上的褶子越发挤到了一处,小主子这得多辛苦啊...

自打出生就千娇万养的小人...

一想到这,他心疼极了。

十大恶人更不用说,懵然、困惑的表情来回切换,却始终不敢支吾一声打断赵挽华。

只听赵挽华继续道:“之后我会让恶大留下,以后他们轮流回王宫教你,直到你能在我手上走过十招为止。当然,我若不在,你要是能在你王叔手上走过十招也算。”

赵咏志三岁开始学武练功,夏必入地泉池蒸身、冬必入冻湖凝气,十年如一日,未曾歇停。

虽不知赵咏志将赵氏密法《怀殷手书》究竟达到何种境界,但赵咏志那万里挑一的的天赋加上后天的刻苦勤奋,就连赵挽华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前世她活蹦乱跳、身体康健,估计也是比不过的。

更别提耽搁了三年的云末。

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这是赵挽华从昨天便为云末下定的决心。

“云末,可清楚了?”赵挽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会看不出眼前这小子装单纯?

既然要做那万人仰望的人,就该自强自立,拥有能一搏的能力。

“小主子,会不会太苦了...”李东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云末却是无所谓的笑笑,很乖巧的笑容,“我明白的,阿姐。”

赵挽华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屠道,你开始吧。”

常人要走好几步的距离,恶大仅跨两步就站到了小国君面前。

他注视了这个小小国君一阵,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始僵硬地教授马步和捏拳。

一看那样子,就知道是从未当过老师的,好在虽磕磕碰碰,但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执行着赵挽华的命令。

晨曦划破黑暗长空。

谁也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刻开始,历史的轨迹开始变动。

赵挽华始终望着那一大一小,目不斜视地同身边的李东说道:“以后就算是冬天,也不能在他寝殿里烘地衣,记、住、了。”

“是...奴才谨记。”国君都如此听这位赵城主的话,他一个太监还敢多言语不成?

正巧,阿仪仪态万千地来了,“小姐,早饭我拿来了。”

说完,慢慢打开了食盒。

赵挽华慢条斯理地捻了块桂花糕出来,对着阿仪讲:“阿仪,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小姐说的是什么事?”

“我已经决定不再回恶人峰了。”

“好。”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赵挽华侧目看她,挑挑眉。

“阿仪只要能跟着小姐,其实也不是必须待在山上不可。只是,小姐为何故意要上那摄政王的当?”

“你怎知我是故意的?月容都以为我是怕了这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亟需找个背靠势力呢。”

听见恶五的名字,阿仪飞快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端笑道:“恶五就是个蠢东西。凭小姐的聪明才能,怎会给予他们群起攻之的机会。只不过,如今您受了东升城主之位,可是打算从云遥入手?”

“阿仪可真是聪慧啊。只是云眷舒这个人…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心肺黑着呢,你信不信?”

“我信。”

“他有大抱负,本令主有大需求,既然一拍即合,不如合作,能够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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