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骗钱是专业的
赵挽华偏头,笑的邪肆:“老道,既然你不信,不如本城主打开瓶子,让你开开眼?”
云眷舒沉了声,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仪,“大供奉,莫非如今本王的话你也是不信了?莫让本王难做,本王说是误会,那么此下便是误会!”
几名弟子目眦欲踏出,“摄政王您!”
大供奉横臂逼停身后弟子,脑中闪过数多个念头。他受万人尊敬耀武扬威了这么多年,憋屈搬出广园已是深深屈辱。
如今这么多人都要对付赵挽华,连摄政王也要顺水推舟重挫于她。只要今日趁此机会杀了赵挽华,从此以后,他便能立于术士声名之巅,谁还敢同他作对?!如今竟要因区区一个郡主生生夭折!
但是再不甘心...
大供奉最后看了一眼已然形同废人的寂然,咬牙道:“我们…走!”
言尽,六人回屋抬着尸体离开了。
他们一走,赵挽华迅速起身,直奔寂然。
“城…主,我…”寂然“扑通”一声,终是身体不撑,朝旁栽倒去。
“恶八!”阿仪一把接住。
赵挽华说:“江离,江离!你赶紧出宫,把扁岳找来!”
阿仪一脸着急,“小姐?”
赵挽华道:“你带着寂然先走。”
随后又说:“岑白,你也先回去。”
岑白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赵挽华沉默了一下,道:“好。”
“赵城主,”云眷舒走近二人,“本王已经劝退了大供奉,你是否也该信守承诺,召回你的鹰?”
阿仪扶着半昏迷的寂然与云眷舒擦身而过,红着眼睛怨恨地向他瞪眼,若不是他!
赵挽华说:“何需如此麻烦,本城主没下新的指令前,小黑只会在附近盘旋,并不会随意行动。”
听完这话,云眷舒淡定地点点头,无半分恼怒,“赵城主这一计攻心使得不错,是本王迷相了。”
“云眷舒,你赢一次,本城主也该赢一次了不是?你且保护好了慕容郡主,否则下一回,本城主没法保证不会弄死她。”
“赵城主,你惹恼了宋显,他这才杀人嫁祸,同时说动大供奉进宫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怎能将这一切均算在本王头上?”一番话说得何其无辜,仿佛他从头到尾只是观众,并没有参与,也没有威胁过她一般。
可赵挽华只是笑,“摄政王脸皮之厚,着实让本城主大开眼界。”一群术士进了宫他会不知道?还顺手还帮了一把,将她拌在了风落苑。
否则怎会有恶八此刻的伤重。
“本王还要去处理其他事情,就不奉陪了。”
赵挽华望着他背影,张牙舞爪的露出戾气,声音森冷,“云眷舒,你且好好等着。”
自从被云眷舒所救,回到上京后,赵挽华一直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现在,她愤怒又恼火,简直到了一个顶点。
忍忍忍…还忍个巴子!
岑白站在一旁,颇有些无奈,“阿挽,我们先回去看寂然?”
他离她最近,“嘶”了一声,这郎朗明日怎的让他生出些许幽暗阴深之感。
本以为阿挽留下来,是要同云眷舒这厮大战一回,他担心她受伤,想着自己好歹还算是一国之君,云眷舒对他也有所求,他跑来,如若闹大了还可在旁帮衬阿挽一二。
哪知事后阿挽还可以同云眷舒这么不咸不淡地站着聊天。
这不是心不死,还觉着不够疼,自己举刀扎自己的心肺么?
“阿挽,能听见我说的话吗...你还好吧?”别气坏了啊…
“我们回去,路上谈谈你的事。”赵挽华说。
“好。”岑白点头,他一个“将死”之人在外面确实不该待的太久,是该回去了。
回去的途中。
为了岑白“病”得够逼真,赵挽华于半途上随意抓了一名小太监,搀着岑白走。
这名小太监时不时观察一眼赵挽华的脸色,用衣袖擦一把光洁额鬓不住往外冒的虚汗。
一路上,碰到不少宫人行礼,不可不谓人多眼杂,二人沉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
岑白左看看右看看,见此条宫道上终于没什么人了,主动开口道:“阿挽,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嗯。”
岑白贼目凑近,小心翼翼问:“要同我说什么?”
赵挽华道:“两日后,我会安排好,送你离开云遥。”
“不,阿挽,我不能抛下你。”
赵挽华不以为意地扯了下嘴角:“什么抛下不抛下。岑白,你搞清楚一点,你留下来对我而言是累赘,并没一点助力。只有你走了才能帮我,懂吗。”
“咳咳咳...”刚想开口反驳,见有宫人迎面胆战而过,岑白假意清咳几声,随后以袖捂嘴,小声道,“我不管,你要做的事本就和我脱不了干系。”
“之前我是没办法,我不想继续做国君,岑唐上下非逼着我立后,听说要出使云遥,我便知道这是个摆脱一切的绝佳机会。”
“来的路上,又听说云遥有个祸国殃大魔头,所以才动了心思:只要我提出迎大魔..你为后,他们便会对我失望,就算外祖阻拦,也堵不住上下悠悠之口,最后只能妥协...”
“我…我是想好这一切,阿挽,对不起,不知会连累得你这般深…”
说着,他有些犹豫地没继续往下说,瞧了瞧赵挽华的脸色。
赵挽华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知道啊。”
“阿挽我不懂,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是想利用你,为何还对我这般…为何…三番五次的护我周全…”
为何?
赵挽华答:“因为我叛逆,那些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你舍了一生成全他们。”
“阿挽,你以前是不是过的很苦?”
岑白心疼地想:阿挽明明是武周最正统的继承人,却沦落到恶人峰那种地方…
苦吗?还好吧。
赵挽华想了一下,没说话。
“阿挽,我真的错了。”
“……”赵挽华一听他语气怅然,无语停下,好了,少年要开始犯病了。
“…我自诩看遍这世道的浇漓沉浮,恨透了世人的汲汲钻营,自认为这世道该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我却忘记了,世上还有‘颠倒黑白’一词,众口铄金,谣言就是无形之杀器!我没想到云眷舒为了成全那慕容郡主的名声,逼迫你、算计你、伤害你。”
“偏偏这一切起因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自私……”
岑白还在继续煽情:“我当初吃酒胡醉,见慕容汝蓝身份特别,为了看上去够混账,就随便调戏了她几句,外祖事后却故意道我想要迎娶她为后。”
“之后种种种...今日局面,都是我!我做出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将自己该承受的痛苦转嫁给了你,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同那些奸诈阴险的小人,又有何区别?!”
岑白说到最后,简直可以用咆哮来形容了。
赵挽华半边的嘴角扬起个嘲讽的弧度,接着一掌“拍”在他背上,将此刻情绪正汹昂、滔滔不绝的岑白拍得忍不住真咳了咳,瞬间回了神、住了嘴。
“岑白,得了吧,人家寂然也是你的受害者,怎地,刚才咋不冲上前去替他挡几剑?尽会事后说些没用的废话。”
“阿挽...”岑白张口结舌,他都如此追悔莫及了,阿挽都不忘冷语冷言嘲讽他。
不煽情吗?!
不动容吗?!
不是该好好劝慰他吗?!
赵挽华直接无视掉岑白丰富的表情变化,继续戳他脊梁骨,“叫我做什么?以前我觉得你还算有些才能学识,现在看来,就是个傻子!只会矫情唏嘘。”
“你看人家云眷舒,心境坚毅,遇事宠辱不惊,不像你这般...”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夸到云眷舒身上的赵挽华停了下来。
“阿挽!”岑白伤情脉脉地望着赵挽华。
落凤苑到了。
赵挽华白眼一翻,“别喊了,一天就知道喊我的名字,耳朵都要生茧了,我去看看寂然,你自己回屋。”
“好...我先回去‘躺着’,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岑白道,“寂然那里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记得让人知会我一声。”
赵挽华点头,旋即看向岑白身边的小太监,一字一顿道:“好好照顾国君。”
小宫侍抖着唇,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小人明白。”
在宫里待得久,他自然明白今天自己听到的所有,只能当做风吹耳过的秘密,绝口不能向别人提起。
赵挽华说完,利落地走了。
半刻钟后,寂然的房门前。
隔着老远,恶五恶六二人已经看见赤红衣袂,犹如火焰灼灼照烧,二人不禁绷直了身,重足而僵立着。
“城主。”
“城主……”
二人呐呐开口,齐声道。
“等着。”二人预想的暴风雨并没有降临到他们身上,赵挽华说完,独自进了屋。
屋内,妙医圣手—扁岳坐在床上,正尝试着对恶八以金针入穴,神情严肃。
江离和阿仪立于一旁。
赵挽华问:“如何了?”
扁岳施诊时向来专注,不会理会旁人。
一旁的阿仪代答道:“不太好,伤了心脉,扁岳说人虽能保住,但恐怕以后再不能用武。”
赵挽华冷讽道:“哼,明知是个圈套也要往里钻,以为他自己有三头六臂?寂然早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如今仅仅变成个废人,还算不得惨重。”
停了一瞬,又道:“关涉人呢?”
这回换成了江离,很是无奈摊手,“他说自己一介布衣,非君王诏唤,入宫于礼不合。”
赵挽华虽救过关涉一命,但关涉尊崇颜回的“儒商”之道,仁义礼卑深入骨髓,向来对肆意妄为、屡教不改的赵挽华没有一点好脸色。
“江离,随我出宫一趟,”赵挽华略顿,突然瞅见阿仪衣服灰脏,肩衣上的鲜血已干涸,皱了皱眉,“阿仪,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阿仪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守着这屋里,都忘了自己身上也有伤了,只得乖巧点头称是。
赵挽华一出门,就见恶五恶六身旁站了一位白衣少年,冲二人一阵连珠式的提问,甚至都不带换气的。
“五师傅,六师傅,你们最近去哪儿玩了呀?”
“五师傅,我能进去看看八师傅吗?”
“我被王叔拘在寝宫不准出来,真的是八师傅杀了大供奉那老头儿的弟子吗?”
“我阿姐呢?她是不是在里面?”
小嘴真能说啊。
恶五和恶六嗫嚅了半天唇,迟迟疑疑的,实在不知从何回答起,好在终于看见赵挽华出来了,二人赶紧道:“城主!”
赵挽华没理二人,转而问云末:“你怎么来了?”
“八师傅受伤,我作为徒弟,怎能不过来看看?!”
赵挽华言简意赅:“回你的寝宫去。”
“我不要...”
“李东呢?”赵挽华四下张望,问。
须臾,李东终于赶到,后面跟着哗啦啦一大片宫女内侍,气喘吁吁地喊:“赵...赵城主,奴才,奴才来了!”
小国君现在越来越聪明,如今连他都骗,找了个借口刚支走他就偷偷溜了过来…
“李东,带国君回去。至于你们两,月容留下,苏故随我出宫。”
云末拉住她的手,语气严正道:“阿姐,我真的不是小孩子,我是一国之君,可以帮..”
赵挽华拍开他的手,“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只要你是我弟弟,你就必须给我回去!”
话落,赵挽华抬脚便走,大步流星。
她却不知,云末听完她的话,在她身后眼眶一下红了。
……
斜晖罩地,别样暗红醉人间。
夕辉似要争放最后一刻光亮,皖晚之景绚丽夺眼。
苏故呆呆地跟着赵挽华和江离,听着赵挽华一路上给江离吩咐了不少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怎么他就出去玩耍了几日,大家身上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么多事,城主,应该不会要料理他吧?
关氏商号,三人直接上了二楼。
房间里,关涉踞坐于席,正垂首拜读儒家经典《论语》,神情庄穆而认真。
赵挽华一脚踹开了房门,声音大如同炮仗,而关涉,却是连头都未曾抬一下。
“涨钱!我要关氏商号旗下每年五分的利润。”
关涉讨厌赵挽华,赵挽华难道会喜欢关涉吗?他这个人,简直是冥顽不灵的鼻祖,固执起来比之范平范大宰相,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是赵挽华将关涉招来了上京,如有可能,她本是不打算这样做的。
赵挽华一点也不想同这老匹夫走近了,尤其是面对面的打交道,简直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