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子非鱼,也不知鱼之乐
“吱—”
赵挽华背后的雕花木门开了,云眷舒从里面走了出来,“阿挽。”
“如何?”
云眷舒摇摇头。
赵挽华强压着冲入房内暴打关涉的冲动,握拳问他:“他还是不肯说?!”
“不,关先生让你进去。阿挽,无论他如何回答,切不可动手。”
赵挽华凝视着云眷舒,沉默片刻后,迈入房间。
屋内,关涉面目沉静,踞坐于案桌后,双手交叠,端方严谨。
他身后是一幅巨大的字画,字画上仅有一个端正大气的“礼”字。
关涉一辈子都遵从于儒学礼教。
它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在他的身上。
关涉:“你来了。”
“你同云眷舒说了什么?”
关涉略有些惊讶,“我以为你第一句会问关山。罢罢罢。”
“但你要知道,不是我同他说了什么,而是他找我说了些什么。这个前后关系,很重要。”
“别说那些有用没用的!平日里你之乎者也喜欢打哑谜我不管,但今天,你必须告诉我,关山到底在何处!”
“挽华,但凡碰到你心里的那根刺,你总会变得这般急躁,不管不顾。
“你觉得我关涉为人苛礼古板,就以为我真的看不清这世道崩摧?我若看不清,又如何能在这乱世为商?”
“恶人峰曾有上千人,部分因果得报,部分为你所杀,如今剩下百余,不过是些不为世道所容,却为世道所伤的可怜人。”
“明白虽明白,但我绝不能纵容你放荡不羁,因为世人……绝不会理解和宽容你。”
“故而,我欲让你学着谨遵礼法,让你踏实稳重,平平安安度过此生。我想护你周全,只要我在一天,便能保你一天免受乱世之苦。”
“只可惜,你天生叛逆,独断独行,每每将自己置于万众瞩目之下,如在火上炙烤……”
赵挽华皱了皱眉,“你有话就直说,少拐弯抹角,叽叽歪歪!”
“摄政王同我讲,我既知恶人峰信众处境艰难,为何唯独不能体谅你在恶人峰之艰辛?仔细想想、我为自己的心结所困,却将苦痛施加在你身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是我违背了。”
“他还问,倘若我与你置换处境:‘关氏’上下若处水深火热,若只能比恶人更恶,坏人更坏方能挽救关氏众人于水火,我又如何抉择…”
“你仿若鲮鲤(穿山甲,),以鳞甲铁片将自己紧紧包裹,不过是想掩饰内心的伤痛。你这般心性,比之那些真正视百姓如草芥、尔虞我诈、逐名求利之恶徒,又算得了什么?”
“我虽口口声声称将你视如己出,如今方知是我一叶蔽目,只知一味责难阻拦,从未真正理解你,也未曾向你解释明白。”
赵挽华怒而拍桌,说:“关涉!我听不懂你这些废话,我就问你,关山何在?!你再不说,我就…”
关涉笑了笑,“关山…虽是我胞弟,但我确实不知他在何处。年轻时候的关山…也像你这般特立独行。后来他同家里决裂,四处游荡,归野山林…”
“这些年,除了每年送到我商号的酒,他同我这个哥哥,哪里还有什么联络?当初我以为,他是为了我这个亲哥哥,为了报答送你的酒。”
“现在想来,恐怕是因着你这个人,他视你为知己。所以严格的说,你才是他真正的‘有缘人’...”
“什么有缘人?!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酿的酒。”
“你若为了碧落春…关山曾传与我一张诗笺有言:碧落春饮,受人心牵引,踏碧落黄泉,寻前梦千结...莫非你…”
“算了,我也不问了,以后…”关涉顿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赵挽华,“你若还有用钱的地方,出示它即可。不必难为江离再来忽悠我。”
赵挽华接了过来,是一只金麒麟,拳头大小,沉甸甸的。
她嘲弄地撇了撇嘴角,将东西握在拳里,转头便想走。
听了一堆有的没的,没一句她想知道的。
“那位摄政王...”见她手都放到了门把上,关涉急忙大声道,“挽华你偏执了,就算你能将他一时困住,但龙就是龙!不会永囿于泥潭,若有一日叫他知道你...”
赵挽华不待他说完,拉开门出去了,“啪”地一声将关涉的声音阻隔在里面。
啰里啰嗦,没完没了!
“出来了?”
云眷舒立于门廊深处,显然是有意回避他们的交谈,他移步过来与赵挽华言道。
赵挽华冲他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
……
回宫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云眷舒望了她好几回,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到了宫门口。
春宇在此已候了云眷舒一个时辰有余。
远远瞧见二人回来了,他欣喜喊道:“王爷!”
赵挽华看了一眼春宇,对身旁云眷舒道:“你若有事,可以先去。”
“无碍,我先陪你回凤落苑。”
“王爷,这...”春宇急了。
赵挽华摇摇头,“你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云眷舒默了一瞬。
赵挽华不等他反应,向他点过头后,独自转身先行。
却在走出些距离,身后的云眷舒突然喊她:“阿挽!”
十分急切的语气。
“找不到酒神,不代表就没了办法...”
“每年不是还有一位有缘人得到酒神酿的酒?我会拟令传告天下,愿出万金收买他们手中的碧落春!”
“若有那不愿意的,那便是同整个云遥为敌!阿挽,你再耐心等等……”
掷地有声、语气坚决,一番言语实属荒唐,不像平日里云眷舒能说出的糊涂话。
云眷舒让她等等。
那她就再等等。
“好...”
不到一日,云眷舒的御令,如他所说,如鸟儿长了翅膀般,传向了神州大地各处,甚至还打听到之前那几位有缘人的名字,派人一一寻了去...
只不过,半个月过去,这寻觅最终如同一块渺小的石子,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希望。
赵挽华只是冷笑一声,她早就见怪不怪了,上天向来不会偏爱于她。
而后的好几日。
赵挽华都在凤落苑里窝居不出,没日没夜地酩酊大醉,谁也不见,谁也不得靠近。
“小姐,小公子来了...”
“不见!”
“城主...摄政王求见。”
“不见!”
“城主...”
“不见!不见!通通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