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武氏王族
已走到二楼的赵挽华突然停下,往下随意的瞥了一眼。
“教训一下得了,别弄死了。”
他们可是来“送礼”,可不是来帮武照教育亲戚的。
“好咧,城…小姐!”恶二几个纷纷答道。
“都听小姐的!”恶四微微仰头,腼腆冲赵挽华一笑。
那笑容,看得跟随赵挽华上楼的恶九一哆嗦,果然…
齐家的人都是疯子,尤其是恶四这个家伙。
没事笑那么瘆人干嘛?
咦~也就城主心理素质强,处变不惊。
赵挽华略微提高了音调,冲已经变成猪头脑袋就差晕过去,被恶大提溜着往外拖的齐明说道:“齐二公子,下回别穿白衣了。”
说完,再不看楼下一眼。
再踏上一层楼,便是休息的厢房。
她环顾了一圈,其余厢房里的人已经站在了长廊外,正冲着底下闹哄哄的大堂指指点点。
而这其中,有一位异域男子的长相就显得尤为突兀。
这人身材高大,宽眉高鼻,双目呈现出独特的灰色瞳孔,他正专注地凝视着赵挽华拾阶而上。
赵挽华与他的视线不期而遇,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随即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
阿仪一直走在她身边,谨防过路人碰到她的衣角,自然也留意到了赵挽华的表情。
她心生疑惑,轻声问道:“小姐,莫非是看到了什么熟人?”
作为武周大王女,阿仪便以为自家小姐小时候在武周生活过,可能会有一些熟人。
“大概吧。”
恶九和恶十走在她们身后,彼此对望了一眼,一脸不明所以。
赵挽华还在思考刚才那人的长相。
在武周和昆弥,有一部分属异族部落里的人,他们的长相皆不同于汉人的黑发黑瞳。
只是刚才那人…
有五六分,长得像前世的某个她异常讨厌的人罢了。
赵挽华转角进了厢房,长途奔波,已烦得不行,她懒得再想,将一切纷扰关在了门外。
自然也没瞧见,在她进去后,那异域男子手心早已紧握成拳,忍不住兴奋的颤抖。
她,果然是她!
……
进了房间的赵挽华,冲随她进来的几人道:“都坐着歇歇,楼下几个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谢城主。”
阿仪片刻也停不下来,直接去了房间最里面,为赵挽华整理床铺,一边做一边说:“小姐!那齐明竟敢调戏您,为何不让恶大他们直接将人杀了?”
“阿仪,我们此行是为了什么?”
“制造神迹,雷击王陵、以河淹城,让武照彻底失去民心。”
“事情闹大了容易耽误正事,不划算。等做完这些,齐府也不是不能去。”
恶九地妩媚地以手捂嘴,“就是,区区一个齐明,竟敢以下犯上,看奴家到时候不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咯咯咯。”
恶十附和着挥了挥小拳头,认真道:“欺负城主,到时候我让小乖悄悄进城咬他!”
避免狼王进城引起城民恐慌,赵挽华便让小乖这几日暂时呆在了城外的荒原上。
阿仪没一会儿便利落的整理完,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姐您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以防他们玩的太高兴,忘记了您的嘱咐。”
恶十看阿仪出去后,她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几个恶人在外面帮城主揍人出气,她其实也想替城主出一份力。
奈何自己没武功。
只是,若阿仪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城主身边没人伺候。
而她最会的,也就是伺候人了。
于是恶十站了起来,想要重操起旧业,对赵挽华道:“我去给城主泡茶。”
赵挽华朝她摆了摆手,“去吧。”
……
第二日,午时。
赵挽华领着众恶人下楼。
她一出现在大厅,喧闹的声音瞬间如潮水般退去,众人皆压低了音量,窃窃私语。
毕竟,昨日那血腥的一幕犹在眼前,而被教训的正是齐府二公子。
更有甚者,一位正要上楼的客栈客人,恰巧与赵挽华一行人在二楼楼梯相遇。
前方是一群凶神恶煞之人,无路可上;后方众人堵住楼梯,无路可退。
无奈之下,那人竟如壁虎般从一米多高的楼梯栏杆爬下,只为给赵挽华让路。
生怕惹恼了这群人,自讨苦吃。
几个恶人见此,都满意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走在赵挽华身后。
这才对嘛,这才是他们恶人峰的人出行,周围人该给的“尊敬”。
阿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几个恶人见状,得意忘形地咧开了嘴角,大模大样地跟在赵挽华身后。没错,这才是他们恶人峰之人出行,应得的“礼遇”。
阿仪见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二楼包间里的恶十,半仰着头坐着,等待赵挽华下来。
为了抢一个绝佳的靠窗位置吃饭,她一早便醒了下来守着。
她存在感低,在恶人们没出现之前,客栈里的客人也不避讳她。
于是,赵挽华刚一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凑到了身边,亮晶晶的眼神如星辰般闪烁,说道:“城…小姐,齐明昨夜死了!”
“我下来的早,刚听这客栈里的客人们讲的。说是他死在了自己的房中,瞪着大眼,死状极惨。”
阿仪惊讶的张着嘴,问:“这就死了?”
赵挽华十分平静吩咐着阿仪,“吃完饭,你和恶十陪我去河上走走,剩下的人按原计划去王陵。”
“知道了,小姐。”
“商队可抵达了?”
“还未。若商队到了渭城,会派人来通知我们。”
“嗯,那就再等等。”
恶九小声的凑到恶四旁边,好奇问:“你大半夜不睡觉,去人家家里将人弄死了?”
“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就是我了?”恶四“蹭”的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怒气冲冲的瞪着恶九,“我是那么阳奉阴违的人吗?城主不让,我怎么可能半夜悄悄摸过去?你别想离间我和城主之间的感情!”
赵挽华瞥了恶四一眼,不悦道:“齐风,坐下。”
恶四冲恶九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恶九嘀咕道:“生什么气啊?小气鬼,奴家也就问问…谁不知道这几人中,就你和齐府有仇。”
“有仇怎么了,你有证据吗?!你这是污蔑!”
恶九瞠目道:“奴家污蔑你?实话还不让人说了!有本事就外边儿比比去!看看到底谁家的毒更厉害!”
“比就比!”
“奴家忍你很久了!”
一看他们几个稍微和城主走近了一些,恶四这个心机狗就会跑过来耍些小手段,把他们从城主身边挤走!
“我也忍你很久了!”
十大恶人里,这个恶九最喜欢往城主身边凑,总用一副娇滴滴的假模样去骗取城主的关心,可恶的女人!
“打一架!”
“走!”
“我还怕你!”
说完,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出去了。
赵挽华漠然放下筷,拿过阿仪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道:“让恶九留在客栈等候商队消息,沈樱河她不用去了。”
说完,她站了起来,准备出门了。
阿仪冲恶大招了招手,恶大走近了她,“阿仪姑娘?”
将赵挽华吩咐的话重复了一遍后,补充说:“看好他俩,别惹事。”
恶大点点头,表示知晓,而后想到什么又问:“阿仪姑娘,你帮我问问城主,我们十大恶人可以改名吗?”
“为何改名?”
“老八整日昏睡如死猪,老六则摇身一变成了副城主,如此一来,这就少两个了,以后能不能叫八大恶人?或者将他们剔除出去,再换两人上来,亦无不可!一直这么少着人,有损我哥儿几个赫赫恶名啊……”恶大愁眉苦脸地抱怨道。
上回在雍州城,几个不知死活的地痞竟敢前来挑衅,恶大教训完人后,亮出自家“十大恶人”的招牌,可人家压根不信,还说他们这帮人欺世盗名,明明只有八个,竟敢妄称“十大恶人”。
阿仪听罢,无奈地说:“这事不必请示小姐,你们看着办吧。”
言罢,她便追随赵挽华而去。
……
沈樱河穿城而过,一眼望不尽头尾,远远看去碧水连天。
杨柳夹垂两岸,细风拂起的杨叶如万条青烟,摆荡摇曳。
河上船只穿梭,往来名利之客,游玩过旅之人众多,好不热闹。
赵挽华和阿仪装作游人,包下了一叶小舟,从上渡口顺流而下。
上了年纪的船夫站在船头轻轻摇橹,赵挽华和阿仪并排坐在船舱里,轻声交谈着。
阿仪满心狐疑地端详着眼前这艘饱经沧桑的木船,嘟囔着抱怨道:“您这回怎么选了这么一艘破烂不堪的船?”
刚才在渡口,明明有无数艘崭新、奢华、宽敞的船只可供挑选,可小姐却偏偏挑中了这么个寒酸破旧的小船。
四根圆柱形的木柱勉强支撑着顶盖,四处漏风、极易溅水暂且不提,舱内仅有一张小木桌,一壶清水,和四个黯淡无光的小灰茶杯。
她们虽然只有两个人,就算不租个大船,也不至于如此破败不堪吧?
这实在不像她家小姐以往一贯奢靡享乐的做派。
自从遭受情伤以来,小姐变得稀奇古怪的,哎。
“我只是想到了江离,”赵挽华凝视着水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怀念,“若是江离在,哪还需要我们耗费数日去打听收集消息,恐怕此刻已将王陵踏为平地了。”
阿仪一叹,“少时不知江离好。可小姐,这船跟江离有什么联系?”
天光已偏,照的河面彩光粼粼如宝石。
赵挽华已经站起了身,走到船头,冲摇橹人喊:“老翁?可听得见我说的?”
船夫白发随意扎在脑后,摇着船桨,没有看身后的赵挽华,还在乐呵的吟背,“古来今时多少事,笑看人间沉浮。”
赵挽华不慌不忙道:“看在你我同宗的份上,你这一次的怠慢,我便不和你计较。”
“什么?啊!”阿仪猛然站起,偏巧一艘大船从旁经过,掀起的波澜让船体晃了晃,她差点没站稳栽进水里。
后面的“怎么可能”自然也没被吓了回去。
这长得跟穷破落户似的老头,居然是武周王室中人?!
“你不愿和我聊,没关系。带我们去家里坐坐,我可以和你儿子聊。”
船夫笑容滞了一瞬,“官家小姐,我就是一老实船夫,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您认错人了吧?”
赵挽华略一沉吟,小船摇进了桥洞,她本就穿了一身黑衣,一进去似要与这永不见天日的黑暗融为一体,表情不明,却能听出声音里的寒凉和无情:
即便认错人也无妨,多探寻询问,定能找到你家,届时尽数诛灭便是。”
阿仪抚着刚才惊魂一刻差点跳出来的小心脏,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嗯,就说小姐怎肯屈尊降贵坐一艘破船。
原来如此。
她这个旱鸭子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船夫老翁听完,无语凝噎。
他实在不知这丫头在外飘摇到底经历过什么,杀人脱口而出,毫不避讳。
不是说当了一城之主,这般没个端正模样,下面的人能信服?
“你想要什么?”
“你带我回你家坐坐,自然会知道我要什么。”
“你既知老夫身份,便知你不该来与我相认。”
赵挽华嘲弄看他,“谁说我是来和你相认的?”
船夫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离经叛道的丫头,转移了话题,“不是来相认,那你有何目的?还有,你为何不叫我舅舅?”
赵挽华一把扯断前方都快延伸垂落到湖心,挡住她去路的柳条,“江离,也就是鬼哭书生和我谈起的时候,只说了我有一个唯一活着的民间亲戚,在沈樱河边划船当船夫。辈分年纪、长相穿着,人品亲疏,我一概不知。”
“我没打算来找你。”
“只是来瞧一眼吃人的沈樱河,恰好在渡口认出你了而已。”
“……”船夫听得一脸茫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每个字他都听明白了,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认出来了?但不是为了相认。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带我去你家。你若再不愿,我只能马上拆了你这破船。”
阿仪惊恐万状的一把抓紧了旁边的船沿。
这河这么宽,河面也没有支撑,轻功也飞不回河岸!
“那谁,你快答应了啊!”
她家小姐可真做得出!
“行行行,老夫下一个渡口就靠岸。”
船夫,不,应该叫武靖安,无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