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沙场秋点兵
深夜。
武照带来的军队返回了朔方城。
骁狼军营地，除了巡逻的士兵，大部分人已进入梦乡。
忽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有敌袭，敌袭，火药被偷走了！”
火把瞬间点亮。
武毅穿着单衣，第一个从帐篷里冲出来，径直冲向火药堆积处，急切地问道：“火药被偷了？！”
守卫的人同样心急如焚，回答道：“是的，我们一直在轮流看守，不知为何突然全部昏睡过去。这可怎么办？”
“赶紧派人追啊！”
守卫的人摇了摇头，“将军，恐怕来不及了，看这脚印，已经被风沙掩盖了一半，说明偷窃之人早已逃之夭夭，现在追……”
说了半天，阿仪搀着赵挽华姗姗来迟。
赵挽华身披狐裘，走近后神色沉稳，没有丝毫惊慌，问道：“被偷了多少？”
“回城主，没多少，就三五块。”
“知道了，都回去休息，该干嘛干嘛。”
言罢，赵挽华已然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帐篷。
武毅连忙追上她，恨铁不成钢道：“火药乃神兵利器，他们必是偷了回去研究，咱人数本就不足人家三分之一，这仗还怎么打？？”
“慌什么，”赵挽华瞥了他一眼，“能打的办法多了去了。大半夜的，扰人清梦，都回去睡吧。”
武毅跺了跺脚，仍想拉住赵挽华。
阿仪却伸出手来，横在武毅面前，让赵挽华顺利入了帐篷。
“我们家小姐说了，回去睡觉。还请毅公子遵令行事。”说完，径直进了帐蓬。
任武毅在风沙中凌乱。
第二日。
武毅忧心忡忡，彻夜未眠，直至破晓时分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的亲儿子不见了，他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穿鞋，披上外衣便赤脚冲出了帐篷。
刚出来，就碰上了从营外小跑回来的凌墨，边跑边喊：“爹！爹！我今天去河边了，好多鱼！”
武毅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怒不可遏：“你去河边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吗？外面很危险，你也不怕被坏人抓了去！”
凌墨挠了挠头，“我和姑姑一起去的，爹你不是说呆在姑姑身边最安全吗？”
之前武毅担心自己出征后凌墨无人照看，便嘱咐凌墨如果自己不在，一定要跟紧在自家姑姑身边。
只是…
“你们去河边做什么？”
“抓鱼啊！姑姑让人在河道的上游堆了好多木头和沙子，下面的一个浅滩上好多鱼就露了出来…”
武毅听得云里雾里的，“说明白点！”
“爹，你好笨啊！就是这样…那样…”说着，凌墨一阵乱比划。
正在这时，恶三扶着老腰，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拉着一个巡逻的小兵，上去就是一脚，气喘吁吁道：“去，给老朽端碗水来。”
小兵被踹得一摔，连忙从土里爬了起来，跑着去端水。
武毅走了过去，疑惑道：“恶三，你这是打哪儿回来？”
“峡…峡谷。”
“峡谷？去那里做什么。”
恶三不耐烦挥手，如赶苍蝇一样的姿势，“别和老朽说话，你…你问城主去。”
片刻间，小兵端着水回来了。
恶三抢过碗，一把咕噜咕噜的喝完，擦了擦嘴，然后感叹道：“总算活过来了！”
然后又道：“毅公子，大早上就出去干活，老朽现在要去补一觉，就先失陪了！”
“诶？诶！恶三！你等等！”
武毅连呼数声，恶三却丝毫不理会。
武毅便在满心疑惑中又度过两日。
此间，骁狼军非但毫无动作，反倒是武周军频频发动攻势，赵挽华一退再退，已连退两百里。
不仅如此，武照更放出消息，称赵挽华与云眷舒早已决裂，如今东升城紧闭城门，与云遥势同水火。
宣告东升城出兵攻打武周，势单力薄，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一切导致武毅七八日来一直心神不宁，心中暗自揣测赵挽华是否已无意继续进攻。
就在此时，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
他激动不已，直奔主营帐，找到赵挽华：“表妹！云遥发布告天下书，云遥将永远是东升城坚实的后盾，是永远的盟友！”
甚至那手书上还写明，即便云遥的朝臣如流水般更迭，但赵挽华永远是云遥国君的义姐。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赵挽华不解问他。
“这是我多日来收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怎能不高兴？若此役失败，起码我们还能返回东升城，偏安一隅。”
赵挽华更奇怪了，说：“谁说我们会败？”
武毅惊讶道：“你竟然还打算进攻？你都已经退后两百里了，你这……”
“退两百里怎么了？”赵挽华侧头看向旁边的阿仪，指着武毅问道，“没人告诉他我们的计划吗？”
”“没有，大家都太忙了。”
赵挽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看向武毅，道：“你既然不知，那就算了，等着瞧好戏就行。”
武毅迷迷瞪瞪地被赶出了营帐。
仅仅过了一日，好戏便开场了。
天高气清，微风和煦。
视野开阔，正适合打仗。
武照依旧站在战车之上，她手提长剑，遥遥指着赵挽华，道：“武妍，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敢出来受死了？”
今日赵挽华乘坐的是一辆马车。
她站在车板上，神色从容道：“缩头乌龟说谁？”
“缩头乌龟说你！”
“哦。”赵挽华赞同的点点头。
“你！”武照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愤怒转为杀气腾腾，“武周的战士们，随孤杀了她！”
众武周将士高声呐喊——
“护卫武周！护卫武周！”
万马奔腾，大地也随之震动起来。
赵挽华挥动手臂，指向前方的朔方城，眼神凌驾于一切之上，仿佛将世间万物都尽握手中，沉声道：“去吧，本城主的骁狼军。”
“冲啊！”
两方人马交战一处。
武周十万将士列成三个方阵。
明极率两万兵力，从骁狼军右侧向内包围，与引兵五千的恶七迎面相撞。
武周朔方城主将王守德率两万兵力，从骁狼军左面收缩，与剩余恶人率领的五千士兵交战在一起。
而中央，是武照亲率六万将士，与赵挽华率领的两万兵马对峙。
这看似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
一盏茶时间过后，左右两翼的骁狼军明显开始处于下风。
没多久，似乎恶人们带领左右两侧军队的頽势已定，士兵纷纷掉头策马狂奔，表情慌乱，似是逃走。
武照兴奋大喊：“追上去！杀了他们！孤要他们全军覆没！”
话落，明极向恶七的方向追去，朔方城主将向八大恶人的方向追去。
而赵挽华挺直背脊，看也不看“逃跑”的那两方人马。
她坐在马车之上，漠然看着武毅带领剩下的骁狼军与武照的七万大军缠斗。
突然，武周军中旗号兵挥舞着手中小旗，不远处城上的投石机开始对准赵挽华的方向。
武照张扬大笑，“武妍，你看看那是什么！区区火药，我武周也有了！”
武毅闻之，目眦欲裂，一把砍掉前面武周兵的脑袋，跳上了赵挽华的马车，道：“表妹，快随我走！”
“走什么走，”赵挽华一把按住他，随后看向武照，满眼尽是轻蔑之色，“你确定那是火药？”
“哈哈哈！你没想到吧？我从你军营中偷了一些出来，专门找了炼金师调配，就是为了用你的武器对付你！”
“武妍！你马上就要因为自己的东西而死了，好好享受享受这滋味儿吧！哈哈哈！”
赵挽华却笑了，眼角压抑不住的潋滟光华，“行啊，那就看看谁的火药更厉害。”
她说完，投石车缓缓推出，目标正是武周的六万大军。
武照面色阴沉，对旗号兵厉声道：“还不动手，让他们炸！”
武周的旗号兵迅速打出手势。
双方的器械同时启动，将火药球投向对方，只见上空无数黑球四处乱飞，紧接着——
“轰隆”、“轰隆”、“轰隆”……
武周大军一方，到处是火药爆炸形成的深坑，瞬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武周大军那方，到处都是火药爆炸炸出的深坑，霎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武周军中顿时响起阵阵哀嚎，许多人被强大的气流击飞，身首异处，满地鲜血流淌汇聚成一条细河，仿佛置身修罗地狱。
反观赵挽华这边，那些黑球不知为何，在骁狼军的头顶上空就爆炸开来，在白日里绽放出绚烂的光芒，如牡丹盛开，又如孔雀开屏，爆开的声音犹如天地间最动人的弦乐。
武毅直接愣住了，武周军这投的哪里是火药，分明就是除夕夜小贩们售卖的烟花！
“武照，怎么着，你这是提前恭贺本城主拿下武周吗？”赵挽华语气中带着轻佻。
武毅微张着嘴，僵硬的转头，冲赵挽华道：“表妹，不愧是你。”
不愧是你，坑人的祖宗。
不愧是你，阴阳的大师。
“过奖。”
武毅哈哈大笑几声，笑声十分开怀，“表妹是如何得知她会来偷火药的？”
“很简单，她有十万人，却每次只是佯攻，显然是有所顾忌。而本城主手中，唯有火药能让她产生忌惮。”
赵挽华站得有些累了，便寻了马车的一角坐下，双腿悬垂于半空轻晃。
“此外，本城主最厌恶小人惦念我的东西。真正的火药，按照军规只会找地方藏匿起来，此次便藏于山洞中。军营里的那些，只不过是本城主留给小偷的障眼法。”
“厉害！”武毅不得不向赵挽华竖起大拇指。
见武周军阵脚大乱，武照数次险被炸药所伤，赵挽华微微皱眉，指着离她最近的方块脸明月台道：“是你？为何又站得离本城主如此之近？”
“去，让操作投石器的人注意些，莫要误伤了我们武周女主，给她让出一条生路，让她逃走。”
本是奉命保护赵挽华的明月台嘴角微抽，去投石车那边传话。
武毅又开口道：“表妹，我们这边虽是解了危机，但恶七恶二他们那两支兵…”
“哦，明慧翁工他们啊…不着急，一会儿就回来了。”赵挽华一脸无所谓。
分战场。
所谓即将回来的恶七。
追着她的明极带着两万人追到河滩，将恶七围住。
河水湍急，无人敢贸然跳河。
这些年来，今日是她第一次也该是最后一次和自己的妹妹说话，她不得不问：“明极，这些年你可有后悔？”
可后悔为了名利，当日残害于我。
“明慧！你束手就擒吧！看在亲姐妹的份上，我会求女主给你留一个全尸。”明极冷笑着。
什么明慧明极，不过是名不副实的虚名罢了。
凭什么她在前？
她明明如此愚笨！
同样的军功，世人只会夸耀她这个姐姐！
女主说了，亲姐姐又如何？不配做将军的人，就该送她一程！
恶七掩下心中的疼，吐出胸中浊气，而后正了神色，冲自己的兵士大喊：
“准备！”
她带走的一万兵，实则仅有八千。
这些人，别的不说有多能耐，但却都是熟水性的老手。
闻此声呼喊，武周军皆以军戟戒备，直指自己离得最近之骁狼兵。
然而，骁狼军众人并没有出击，而是褪下厚重军甲，露出手臂气囊，转瞬悉数跃入了水中。
明极急呼，“弓箭手，放箭！”
然弓箭手方搭箭上弦，先是听见“轰隆”如鼓声，继而便闻上游传来阵阵如雷轰鸣之声。
武周兵士面露茫然。
仅一息之间，那奔腾水流宛如巨龙，携雷霆万钧之势冲向河滩上的武周军。
明极瞪大双眼，即刻打马回奔，“逃！”
恶七于水中冒出头来，望着奔流之水龙转眼间吞没岸边武周军，露出一抹微笑。
还得是城主。
以沙包和木桩堵住上游改了河道。
他们方才引诱武周军过来所立之地，实非河滩，乃正正经经的河中央。
上游火药将沙包和木桩炸毁，河流恢复，只会淹没众人，将人尽皆数冲走。
而骁狼军早有预备，或有人于湍急河水中受轻伤，但总好过丧命。
下游河流平缓处，可是有两千的骁狼军的兄弟坐在船上，横河等着接应。
说句难听的，自家这些人乃是接应，若有那幸免于难的武周军…
城主说了，投降者救一把拉上来当俘虏，抵死不从者以鱼叉扎死便是，无需留情。
多日来，他们一退再退，早已养成武周军的骄傲自大。
他们不会心生警惕，更不会怀疑此河滩为何长满如此多水草。
只会嘲笑。
只会兴奋的追杀他们。
当然，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