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道别
临近元宵佳节，官衙仍未在祈乐城中找到赵樗，赵家事件也随着进展缓慢而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不再关注，新春之际，重心自然也都是在与亲友欢聚，外出游玩逛热闹街市上。
这些时日，李昀夜白日不得不跟着李老爷外出应酬赴宴，晚饭后闲来无事也偶尔偷偷带着安云跑出去逛闹市，赏关扑游戏看皮影戏听说书，看到水上花船的歌舞表演时会出神半晌，或许是又想到了另一个世界，曾经同为舞者的自己。
这日，李昀夜刚来到闹市便被儇玉身边的丫鬟红奴请了去，跟着红奴进入红香阁的后院，安云就被红奴拦下了，他见公子朝他点了点头便只好收起了要强闯的准备。
李昀夜刚进入阁楼，便听得一阵婉转却又有些离别之悲的琴音，沿着琴声他来到阁楼顶层，远远看到儇玉抚琴的身影嘴角不禁扬起了笑意：
“虽已立春，可雪还没化，跑到这高处不冷么？”
琴声缓缓停下，儇玉没有应答李昀夜，而是起身走到勾阑前俯视着祈乐城灯火璀璨的夜景，喃喃吟道：
“望远能知风浪小，凌空始觉海波平。”
“你怎么了？”李昀夜看着儇玉脸上比往常多了一份惆怅，再加上方才琴声里的悲离，不禁上前关心道。
“手中拿的什么？”儇玉又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换回了往日的淡笑，问道。
“知道你爱吃甜，我便买了些果脯过来。”经问起，李昀夜这才想起手上提着的东西，急忙打开包裹的纸张将果脯露出递到儇玉面前。
儇玉神色微怔，看着面前的果脯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怎么了？这果脯你不喜欢？”见儇玉迟迟不动，李昀夜有些心虚，难道是他记错了。
“李公子对每个姑娘都这般体贴，也怪不得大家对公子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儇玉双眼沉下，再次抬起时便又恢复了透着冷淡的笑意，她一把夺过李昀夜手上的果脯自行转身坐到木桌前，打趣道。
“别胡说，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才对你好。”再次为李昀夜背锅，姜司瑶可真是有口难言的苦，跟着坐到儇玉面前紧张问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我跟之前不一样了么？”
儇玉将一块果脯放进自己口中，抬眼端详着李昀夜那张俊逸乖巧的脸点了点头：“公子确实改观了不少，近来大家口中的李公子俨然有江南名李少东家的派头了。”
褪去了从前的油头粉面，轻浮造次，儇玉看这李家公子倒也越看越顺眼了。
儇玉的夸赞倒是让姜司瑶自信了几分，腰板也挺直了不少，看来这李昀夜的口碑有望靠自己重新扶起来。
“可儇玉好奇是什么让公子突然改观了？”儇玉如芙蓉一笑，眼眸中又带着疑惑。
“咳咳，有时候人的醒悟就在一念之间，不可说，不可说。”李昀夜心虚地轻咳了两声，连连摆手摇头道。
儇玉双眼随即又冷了下来，心中虽因李昀夜故意卖关子觉得败兴但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听说那赵樗还没找到，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哪了？”李昀夜也害怕儇玉再继续问下去，于是便先入为主转移话题。
“祈乐城好歹也是江南富庶之城，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儇玉不以为然地淡淡回道，没有人能想到那赵樗早已死在她手里，更没有人会想到赵樗的尸体沉在破落宅院的废井里。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乔装打扮混出城了？”一阵寒风吹来，李昀夜紧了紧身上的狐青裘继续问道。
“倒也有可能。”儇玉笑着点了点头。
“他出了城也好过在城中神不知鬼不觉，这样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连儇玉都赞同他这个推测，李昀夜侥幸地抱有了希望，随即长舒了一口气。
“赵家的事已然是铁板定钉，他赵樗再也不会有机会危害到公子了。”
儇玉的话也确实安慰到了李昀夜，绷了好些天的心也在此时放松下来，随后才想起今夜是儇玉找自己来的，又忙问道：“差点忘了，你让红奴找我有事？”
半天才问起的正事，儇玉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低垂着双眸开口叹道：“我要离开祈乐城一段时日。”
“你要离开多久？”李昀夜继续问道，虽然有些突然但他也没感到多大的意外，毕竟这也不是儇玉第一次暂离祈乐城。
“还不确定，但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儇玉淡淡笑道，此时的笑意中夹杂着更多的无奈。
“能告诉我，你这次要去哪里？”姜司瑶此时的心情也莫名有些难过，彷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好朋友一个个地失去。
“儇玉只是暂时离开，又不是与公子永别，公子倒也不必如此伤感。”看着李昀夜眉头愁起，儇玉捂着嘴笑道。
“大家分别的时候都以为只是暂别，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可真正久别重逢的又有多少呢？多数时候的再见不过是在安慰人罢了。”李昀夜也苦笑一声，颇为惆怅地叹道。
“公子请看这祈乐城，繁华迷眼，欢聚笑谈皆是表象，这世间的人呐都是分分合合，聚散无常，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亦而人生皆苦，强求无果，既如此那便大道至简，顺其自然。”李昀夜的惆怅也让儇玉感慨，她起身再次来到勾阑前望着脚下的江南富地黯然伤神。
儇玉的一番带着哲理的话让李昀夜再次向她投去钦佩的目光，他没再说话，只是跟着起身也来到儇玉身边，低头望向城中的繁华闹市：是啊，我们终归是人不是神，哪能事事得偿所愿。
儇玉明亮的眼眸虽望着祈乐城的夜景，但余光瞟见走到自己身旁的人不禁露出一个毫无防范，且发自内心的淡雅之笑。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想，只想以李昀夜朋友的身份告个别，或许今夜过后一切便都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