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刘均办厂

丰沛然的婚礼办得比丰贵热闹多了，首先，凌家的家底子就比丰家厚实，虽然凌母在农村，但那种半工半农的人家开支少，改革开放后凌母在龙凤镇中心校门口开一个文具店，生意好得很。几千学生平均每人每周消费一元，收入都相当可观。其次，凌家只有凌毅这样一个独子，三个女儿都已出嫁，只有这个小的，又是男孩，况且好不容易讨到老婆，而且这老婆还那么漂亮，有正式工作，连公公婆婆都宝贝得不行，自然要尽其所能把这个婚礼办得热热闹闹。

凌家接亲就用了好几辆汽车，虽然除去新郎新娘坐的，其他并不是轿车，都是临时找来的面包车和小货车，有点像一支杂牌军，但和丰贵那种孤零零一辆车相比，排场就大了许多。

在半道和新娘子交换手绢时，丰沛然就有些压嫂子一头，为将来的矛盾埋下祸根。

第二天，是丰沛然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丰沛然就带着新姑爷回家了。一路上，丰沛然都在想着昨天的婚礼。昨天的婚礼虽然热闹，又是花灯又是电影，整整闹了两个通宵，酒宴也摆了一百多桌，晚上的闹房也办得热闹而文明，但丰沛然心中就是不满。

到了娘家。至亲们都还在，夏香正在院子边帮忙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看见丰沛然来了，立刻起身迎接着，“哎哟！沛然和凌老师来了！快请进来坐！”又转回头对房里喊：“大姐，你闺女来啦！”

缪春香正在给儿子儿媳准备回门送给丈母娘的礼物。沈晓容明显很不高兴，觉得婆婆抠抠搜搜，老半天了还准备不好，拿出来的东西她也看不上眼，要不是因为自己是新媳妇，可能早就翻脸了。眼看丰沛然都到家了，自己还出不了门，心里气得不行。

其实呢，时候也不算太迟。丰沛然之所以回得早，完全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和嫂子置气，想让嫂子看看自己有多风光。自己的男人不仅是有正式工作，公公还是校长。而沈晓容呢，就是他们小夫妻有个工作而已。再说，自家男人可是唯自己之命是从，而丰贵，他在沈晓容面前是咋回事，自己比他们两口子自己还清楚。丰沛然知道，只要缪依然答应嫁，就没这个沈晓容什么事！

可是偏偏这个沈晓容还不知趣，曾经在丰沛然面前流露过一些让她不太舒服的言行态度，意思是说她是大学生，在城里工作，颇看不起丰沛然这种中师生，而且丰沛然还有些这样那样的流言，沈晓容言语之中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缪春香原本是十分在意儿子的，儿子好才表明她有本事，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但是看到这个沈晓容有些高高在上的态度，她就偏要给她个下马威。一听女儿女婿来了，转身就迎接去了，把儿媳晾在那儿。沈晓容一见，啥礼物也不带，招呼也不打，抬腿就走。丰贵只好对缪春香喊一声“妈，我走了”，赶紧跟上媳妇的步伐。

丰沛然见自己一来，哥哥嫂子就走，以为是嫂子和她叫板，从此，这姑嫂矛盾就结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嫣然才说，刘均不想在车队干了，要辞职出去开厂。

缪春香一听，大吃一惊，阻止道：“开什么厂？你们疯了？铁饭碗不稳当，你们还要去端泥巴的？”

“妈，现在到处都是私人厂子，好多人都自己当老板发财了，”嫣然反驳道。

刘均说：“妈耶，你咋还抱着啥铁饭碗钢饭碗不放？车队的工作就几个死工资，许多人都不干了！不干了辞职出去的人都发财了！现在城里私家车也多起来，我捉磨，这些车在路上跑着，总会出些事故，出了事故总得要修理，我想办个修车厂，一准能赚钱！”

一听刘均这个话，凌毅可来劲了。

他最有经验了。他妈妈在校门口开个文具店，每个月就收入几千元。他爸爸的工资才多少？大家都说他拿高工资，每个月才两三百，他妈妈一个月就能赚来爸爸一年的工资。更不用说像他这种年轻刚参加工作的，能有几个钱。

“妈，你不知道，现在全社会都在改革开放，政府也鼓励大家自主创业！均哥的想法是正确的，要是有门路，甚至我也想出来呢，”凌毅看着刘均，热切地说。他说的是真的，他早已不想在学校干了，觉得学校管得又死，活儿又多，还挣不到钱。

刘均就是：“兄弟，要不你也出来，我们一起干。”

凌毅说：“可是我不会修车啊！”

丰沛然拿手肘打了凌毅一下，“你笨啊？你是去管理，谁要你真正去修车来着！”

凌毅一想，可不是！

其实刘均就是随便说说，凌毅这样的公子哥儿，确实啥也干不了，难道请一个老板回去？一时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就站起来佯装去倒开水。

“发财吗？那是别人，人家运气好，命中带财运！但我们呢，有正式工作，我们没必要冒这个险，”缪春香还是不同意，“实在要干，也要再多想想！”

丰富忽然说：“我倒有个主意，就是怕说出来你们多心。”

刘均说：“三弟，我们怎么会多你的心呢？我这个厂子如果真要办，还得你支持啊！”

嫣然说：“是啊！办厂可不是小事！需要的资金也多！三弟，我们正要找你贷款呢。”

丰富说：“资助姐夫办厂，贷款肯定是没有问题！我难道不帮助姐夫，还去帮别人吗？”

刘均说：“是呀是呀！亲戚之间，我们有就等于大家有！”

丰富说：“你如果真要干，你把手续办齐了，来信用社找我吧。”

夏香一直不动声色地听他们聊，这时也插话说：“刘大哥，到时候你厂子办好了，我们家刘三娃你帮我带带？也让他学点手艺？”

刘均豪爽地说：“这没问题，二姨！”

缪春香因为这次家里办喜事，娘家人只有这个妹妹来捧场，心里感激她，就大包大揽地说：“你给你那刘三娃说，别在外面打工了，打工也没什么出息，又不是正式工作，”想一下又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够妥当，现在，缪春香也感觉自己跟不上趟了，觉得自己落伍了，她想不明白，孩子们咋地都看不起正式工作了。怕孩子们笑话她，又接着说：“我是说，在均的厂子干多好，那是咱们自己的厂子！”

嫣然看父亲一直没说话，就拉拉丰云的衣袖问道：“爸爸，你的意见呢？”

丰云说：“现在确实时代不同了！你们觉得可行，你们就干吧！我反正又不懂，你们问我，我也说不好！”

“你们到底要在这里玩多久嘛？都几天了还不回！我作业写不写嘛？到时候你们不要怪我考得差！”

忽然发飙的是刘飞。

刘飞就是嫣然的儿子，小名同同。刘飞已经八岁了，只比小舅舅丰盛小三四岁，正在城里上小学三年级。这次是因为国庆节放假才跟着来的，他内心很不愿意在外公外婆家来，这里又偏僻又遥远，还没有同玩的小伙伴。

刘飞长得像嫣然，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爷爷奶奶非常喜欢，什么都迁就他。嫣然呢，因为那时候刘均出轨，心想自己的男人也靠不住，只有这个儿子，也就百般溺爱，这孩子就被惯坏了。

丰云觉得外孙在大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忽然摔碗扔筷的，很不礼貌，就提醒嫣然，说趁孩子小要好好管管，“教育娃子就像种树一样，看他长歪了要及时修剪矫正，不然将来就长歪了，就不好纠正了。”

刘均听老丈杆子这样说，明显是说他们没家教，有点下不了台，就在刘飞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骂道：“一边去！”

刘飞就哇哇大哭起来，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饭后，凌毅拉住丰沛然，悄悄说：“你以为刘均当真是为了教育娃儿？哪有在别人家教育娃儿的！他这是故意给我们两口子甩脸子，排斥我们，目的是不让我们听他们商量事情！我们用不着脸皮厚！”

丰沛然两口子就告辞而去。

嫣然跟缪春香说，刘飞确实还有作业需要写，于是也告辞了。

丰富是和刘均嫣然一起走的。他们到了镇上，就又去了丰富家里。

他们就刘均说的辞职出来办厂的事情做了详细计划。

郑萍萍考了几次信用社，也没有考上，于是就作为信用社的临时工用，待遇很差，有的人还说三道四，搞得她很没有面子。

郑萍萍做梦都想把面子找回来，听他们策划办厂，就说她要参与。

嫣然虽觉得郑萍萍没有技术，也缺乏管理能力，担心她就是白挂个名号领工资，但刘均赞成。

刘均就和丰富商定了从信用社贷款二十万。但这样大一笔数目丰富并没有审批权，得找联社主任批，要刘均回去就把厂房找好，把营业执照啥的办好，然后再来批款子。

刘均回去以后，就立刻递交了辞职申请。同时紧锣密鼓地寻找厂房和置办相关手续。

厂房很快就找到了，就是市汽车队旁边的一所破旧民房。之所以找那里，那是因为刘均在那儿工作了好几年，那一带他非常熟，而且就在汽车队旁边。再一个，就是那儿也在龙江市主街道上，车来车往都很方便，便于那些司机把车开进来。

那个院子十分破旧，房顶和墙壁都摇摇欲坠，根本不能住人。原先是一个市民的私产，房主自己没钱修缮，单位又分了新房，搬家了，那房子就闲置着。房主大概是想着闲置着也是闲置着，如果哪天倒塌了，房子就没有了，宅基地也归了国家，自己就啥也没了。不如租给刘均，只是象征性地一个月收取几十元的租金。

刘均既租到了厂房，又办好了营业执照，就再去龙凤镇，找丰富申请贷款。

丰富就为刘均办理了贷款申请，两人一起去找龙溪县联社主任。刘均给那个主任送了些名酒之类，又答应一定好好做生意，造福乡土。联社主任就介绍一个视力不太好，年龄也偏大的残疾人去刘均厂里打工，刘均也一一答应下来。说帮助解决残疾人就业，是民营企业应该做的，这也是为社会做贡献。联社主任就说，国家正在鼓励人们自主创业，贷款符合政策，就把字签了。

刘均拿着十八万贷款回了厂子，请了几个工人师傅来修理厂房。换了柱子，加固了墙壁，盖严了房顶。又用板材隔出办公室和工人的宿舍，卫生间和厨房等等。现在，这个院子看起来真是焕然一新，墙壁端正了，不再东倒西歪了，房顶也不再漏雨了，完全像一个厂子似的。原来临街一面也是一面篱笆墙，被刘均全拆了，两边用砖块垒起来，中间是钢条子焊成的厂门，推起来吱嘎吱嘎地响，看起来厚重而沉稳。门旁边挂着一块木牌子，白底黑字，上面端端正正地大书着十个黑体字：龙江市进口汽车修理厂。

从厂门外看，这儿真是一个厂子了，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是，如果进到里面，就会看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作为一个汽车修理厂，自然还需要一些设备。但这个难不倒刘均，他以前在公交车队工作，干的就是修理，有时也经手各种设备的进出货，门路熟得很。于是，没过多久，该有的都有了，一个汽车修理厂就办起来了。

嫣然来看了，啥都满意，只是对厂名颇为不解：“为啥是进口汽车？国产的你就不修吗？龙江市能有多少进口汽车？你限制这么窄的范围你还挣啥钱？”

刘均就说：“你这个瓜婆娘懂个球！这样写才上档次！懂不懂？上档次才能挣到钱！”

厂子里的员工们听老板两口子的对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场内外充满快乐的空气。

嫣然觉得自己似懂非懂。不过，她想自己既然自己不懂，就不要多说什么，省得影响男人做生意。

过了两天，丰富也来了，里里外外四处转了一圈，说：“规模小了些，不过这是刚开始，将就，希望你能做大做强！”刘均豪气干云地说：“那当然！咱哥儿俩就一起发财吧，哈哈哈！”

丰富还带来了郑萍萍。

郑萍萍带着特殊使命，到修车厂上班了，具体负责会计出纳工作。

贷款全在刘均名下，资金利息和员工工资，一律由刘均负责。郑萍萍表面说是在刘均厂子里打工，实际占百分之十的干股。换言之，就是刘均挣到一百元，就要分十元给郑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