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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五儿病危

第二天早上,丰依然退烧了,头不痛了,这就算好了。

早饭过后,肖旗山拿着个大喇叭,沿着龙凤湖岸边石板路边走边喊:“今天上午大家一起去纸厂干活!听到了没?纸厂!”

听到的人答应着,陆陆续续朝纸厂去。

丰云带着嫣然和依然也去了。

因为家里有病人,还有更小的孩子,缪春香就不去。

要是别人,缪春香才不愿意守着呢,偏偏受伤的是她的心肝宝贝五儿。

依然还是第一次来纸厂干活。

手工造纸不是用竹料吗?其实其他材料也可以,比如木头、棉、麻等。皆因龙凤湖竹料最便宜,山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是,又容易加工,所以都用竹料,而且是不到一年的嫩竹。

这些竹料需要先放在水塘里加上石灰泡软,然后捞起来,运到碾房去切碎碾烂。

这一天上午,男劳力们就干捞竹料运竹料的活,这是个重活。

这个纸厂规模极小,只有两个工人,一个碾料匠,一个舀纸匠。

易树云是碾料匠。他是转业军人,曾经为了保家卫国负过伤,退伍回来自然应该得到照顾,做轻一点的活,就一直在碾房工作。

舀纸匠是从外地请回来的,姓赵,人们当面叫他赵师傅,背后就叫他赵舀纸匠,名字不祥,据说是个老光棍。

那些年手艺人并不吃香,赵师傅出门帮人舀纸,不过混口饭吃,待遇并不比农民好。既没有工资,更没有年薪。

一般这种背井离乡做手艺的,都是有些游手好闲又有些想法在原籍混不下去的人。像赵师傅,三四十岁连个媳妇都混不到,可想而知。

两个劳力自然是扛不下一个厂子,虽然它小。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厂子里像起料,运料,以及最后的打捆包装,都需要其他社员来帮忙。

肖旗山把来的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把竹料从浮塘里捞起来运到碾房去,一组去包装打捆。

自然第一组都是些男劳力,因为起料运料全是笨重活。第二组呢,绝大多数是妇女儿童。

第二组的组长是罗五娘,也算是孩子们的师傅。

来到槽房,孩子们一时觉得新奇,都挪不开步了。

他们就在那儿参观赵师傅舀纸。

只见那赵师傅拿起一个木瓢,从一个储存纸浆的水槽里舀了一瓢纸浆,倒进另一个放满清水的水槽里,用搅纸棒一阵搅动,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那纸浆在水槽里翻腾,卷起一波波黄浪。

“纸浆要搅拌均匀,越均匀越好,”赵师傅一边工作,一边给孩子们解释。

搅匀后,拿起纸筛,左右手各抓住边框一方,伸进纸槽,轻轻一捞,立刻轻快地提起,那纸筛上已经糊满了薄薄一层纸浆,黄黄的。

赵师傅把纸筛放到石墩子上,伸手轻轻一揭,一张黄黄的,薄薄的长方形草纸就被揭了下来,湿漉漉的。

旁边放着一只木盒,赵师傅就把湿纸放在木盒里。

等木盒里的湿纸装满了,赵师傅拿起压纸板一压,淅淅沥沥,纸上的水都被压出来,从木盒下面的孔眼流出来。过一会儿,就不滴水了,再把湿纸一张一张揭下来,晾在竹竿上。

内中有一个叫张小勇的男孩,调皮地说:“赵师傅,你这舀纸的手艺太简单了,我看一遍就学会了!”

旁边立刻七嘴八舌地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我也学会了!我也学会了!太简单了!

赵师傅笑道:“哎哟喂!聪明!那样快!看来我这饭碗保不住了!”

罗五娘笑道:“哈哈!娃儿些,你们要抢赵师傅饭碗了啊!”

赵师傅指着带头的张小勇说:“你行!你来试一下!”

张小勇走过去,拿起纸筛,伸进水里,却根本提不起来,好容易提起来,脸涨得通红,纸筛上的纸浆却是一团团一堆堆,根本要不得。

赵师傅轻蔑地笑了。

“耶!我才不干这个呢!我妈说,学这些都是吊儿郎当的手艺,长大了要当单身汉!”

张小勇口无遮拦,脱口而出,忘了当着矮子就别说短话的古训。

赵师傅其实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并不怎么生气,却佯装要去撕张小勇的嘴。于是孩子们一哄而散,跑去包装房干活去了。

晾纸房的竹竿上,满满的都是草纸。依然等七八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罗五娘的指导下,负责把竹竿上已经干透的草纸收起来,五十张五十张地叠在一起,再对折过来,称为一合。然后十合为一个单位,称为一捆,用竹篾捆起来,一捆一捆地码在屋角。

等到集日,大人们把它们挑到龙凤镇,交给供销社,就可以换钱了。

罗五娘坐得离依然近,看依然虽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干得很顺溜,见她数纸张时手指十分灵巧,人又不声不响的十分文静,心中颇有几分喜欢,就问道:“丰四姑娘,你挺聪明的嘛,你咋不去学校读书呢?”

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对她笑一笑。

其实,一整个上午,依然和在回味昨晚的恐怖经历,也在思考五儿的腿伤问题。

从昨晚依然姐妹回家,看见五儿伤成那样,缪春香心里就很烦。

她倒不是担心五儿上不了学,她是怕给五儿治病花钱。

缪春香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改建房子。

她梦想要造一座四四方方的院落,院落里最好有十几间房屋。堂屋,正房,厢房,门厅,一应俱全。院门口最好再植两株桂花树。最好院里,不,院外也行,再挖一口池塘,塘边来一棵两棵垂柳。

这是比照娘家的规格。缪春香娘家就有这样一个院子,称为缪家大院。不过,现在缪家大院是弟弟缪致远一个人的。

缪春香作为缪家女儿,没有所有权,甚至没有居住权。女儿长大了就只能嫁出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了一穷二白的丰云,只能搭个窝棚过日子。

她哪里甘心!

所以,缪春香一直在努力,悄悄攒钱,悄悄攒粮,等攒够了,就要拆了这几间茅屋,造一座宽宽敞敞体体面面的大院落,不能低于丰家原来的住房,最好能赶上娘家的。

只要是谁要搞出事来动用她的造房基金,她就会和谁没完。

干完家务活后,缪春香来到五儿床前,坐在床沿上——她要审问五儿。

五儿刚睡醒,看见母亲进来,出于本能,抬了抬身子,似乎准备起身。没想到这一动,偏偏就牵动了腿上的夹板。

“哎哟!”五儿大叫一声。

缪春香瞪了女儿一眼,骂道:

“动来动去干啥?你还嫌不够?”

一阵阵钻心的痛感袭来,五儿冷汗直冒。

“妈!妈!痛!”

“咋的啦?叫你别动呢。你老子不是说了,不能动不能动!你要是再给老娘整点事情,我可不管你了!让你当一辈子跛子去!我问你,我不是说了让你晚上别跑出去吗?”

“是……是……四……”

“是啥!说话别给我夹手夹脚的!四儿让你去?”

“对呀!就是丰四儿让我跟她一起去的,”五儿一下说话顺畅了,“她说,冬学里的先生教得好,让我去听听,我的成绩就跟得上了……还有,她说晚上回来她害怕,让我跟她做伴!”

这就是丰沛然,她永远是谎话连篇。明明是她说已经征得母亲同意,要去冬学补课,求依然带她去,这会儿,却成了依然求她跟去做伴。

缪春香一听就信了,冷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告诉你,你不准再去!她如果害怕她就不要去了就是!我原本就不想让她去,浪费灯油!那么,好好的路,你咋就摔下去了呢?你不晓得看着点路走啊?”

五儿心头的恶魔忽然间空前地活跃起来,张口就说:“是丰四儿提着马灯跑得飞快,我只好跟在后面追!我只顾追,没看路,一不小心,就踩滑了摔下去了!马灯也是她弄坏的,她是故意的!”

缪春香冷笑道:“我就说嘛,好好的路,你哪天不走几次,你咋就能踩滑了!丰四儿你还不晓得啊?个性又强,脾气又坏,还自私自利,报复心强!她明明就是想设计整你!我叫你不要去你偏不信!不听话,这就叫不听老娘言吃亏在眼前,晓得不?现在,吃亏了不?昨天晚上,你没掉到响水潭淹死,算你菩萨供得高!”

五儿想起昨晚的情景,又委屈又后怕,眼泪夺眶而出,“哇”地一声哭起来。

缪春香骂道:“哭!哭就好了?你看看你这腿,哭就不痛了?不需要花钱治了?”

虽然是男人为孩子治,手术费免了,那吃的药总是钱买回来的。就算是自己上山采的草药,自己不吃,也是可以卖钱的。

这时六岁的丰茂说:“妈!五姐又撒谎骗你,我看见五姐在院门口找四姐,要和她一起上冬学,四姐都说了不让去,怕挨妈骂,是五姐她硬要跟去……”

五儿听八弟戳穿了自己的谎言,一张脸涨得通红,翻身就要爬起来去打丰茂,自己那腿又钻心地痛起来,嘴里“嘶嘶”地哈着冷气,又躺下了。

“你看,你看,叫你别动,你偏动,不痛死你!”

缪春香并不相信丰茂的话。

她一直认为孩子们都和依然好,他们是一伙,经常合伙欺负五儿。在她的想象中,五儿是那个弱者,需要她呵护。

缪春香轻轻拍了拍五儿的肩膀,帮助她躺好,“别动了哦!一会儿把伤口弄错开了,不重接你就一辈子当跛子,要是重接,还需要把长合缝了的皮肉筋骨扯开,有你受的!”

转回头想找丰茂,那丰茂早已跑了。

在五儿的逻辑里,她自己是没错的,错了的都是别人。要是有什么问题,总能在别人身上找出错处来为自己开脱。

这会儿,经缪春香一通启发,五儿渐渐捋顺了思路:要是丰依然当时坚决不同意自己跟去,她甚至可以找母亲告状阻止自己,那么不就把自己拦下来了?把自己拦下来,自己就不会摔这一跤了……还有,她明知那木桥上很多青苔很滑,为什么不扶着自己?对了,她一定巴不得自己出事,好报复自己。

五儿自始至终就始终没想到,她自己也非常熟悉那段路,每天上下学都经过那儿,一天两次走了好几年,哪会不知道那儿是一座木桥,哪会不知道木桥上长满青苔,湿漉漉地很滑!

不,她才不会这样想,傻子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她丰沛然又不是傻子!

一大堆家务,又加上为五儿熬药,忙个不停,中午缪春香也没来得及找依然的麻烦,但她内心,把这事记着了。

五儿既然受伤,学不用上了,活不用干了,还可以支使别人为她做这做那。

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尿,一会儿要翻身,一会儿要揉腿,一会儿要擦脸,一会儿要洗手,把依然支使得团团转。

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缪春香正想着这伤只要丈夫能治,不用去镇上医院,就花不了多少钱。顶多耽误点时间,耽误点上学。

上学?缪春香也知道,五儿上学就是个笑话,耽误不耽误都没什么区别!

她只担心钱!只要不多花钱,就没什么要紧!

可是到黄昏时分,五儿忽然发起高烧来,一阵阵地抽搐,样子很吓人,然后,就晕死过去。

“丰云!丰云!你快点来看看?”

缪春香端药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了五儿的样子,伸手一试,五儿的额头烫人,嘴唇干裂,脸上赤红,吓得大叫起来。

丰云毕竟是医生,给家人普及过医学常识,他说过,受伤后如果发烧,就是伤口感染了,高烧不退,达到42度,就会有生命危险。

缪春香一时也找不到体温计给五儿测量体温,她也想不到那儿,也不知道五儿究竟烧到多少度,她都是用手试的。这一试,觉得太烫了,心想这样烫怕没有五六十度?又见五儿直挺挺的没一点气息,就认为人肯定已经死了。

原来,也是丰云大意,或叫大胆。五儿断腿不仅骨折,还有外伤,又在响水潭边淋了半夜的雨水和流水,浑身湿透,那伤口沾了生水,丰云为她手术,又开刀又缝针,限于条件,消毒不严。这感染的风险不知又增加了多少倍。

也怪那个时代人们健康意识薄弱,又为了省钱,五儿后来落下终身残疾,成为她要挟别人的砝码。

丰云背着药箱,正准备出门去给邻队村民家的猪打针,就听缪春香在房里大喊道:“丰云!丰云!别出去了!赶紧给我回来!五儿死了!”

“啊?你说啥?死了?”

丰云收住了正要跨出门槛的脚。

丰云进门一看,五儿的样子确实吓人,伸手过去一摸,脉搏还在。就回头批评缪春香说:“我说娃她妈,娃这是发烧晕过去了,你咋就说是死了?你这不是红口白牙咒娃?——不要紧,赶紧退烧就是!”

缪春香也觉得自己口误,连忙辩解道:“我是吓着了!”

丰云当然是懂得医理,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他自然知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退烧。

于是赶忙找出针管以及青霉素和退烧药针剂,吸了药,准备给五儿打针。

偏偏又找不到药棉和消毒酒精。

丰云右手举着针筒,左手在药箱里翻,翻了老半天翻不到,又叫缪春香去药房找。

缪春香腿软得很,抬也抬不起来,扶着门框喘气。

这时依然手里拿着棉花和酒精,疾步跑过来。缪春香一见,从依然手中抓过去,转身递给丰云。

缪春香把五儿的裤子往下拉了拉,露出打针部位。依然协助母亲,让五儿的身子侧过来。

丰云拿镊子夹住棉花,蘸了酒精,在打针部位抹了抹,然后一针下去。丰云正在推药,五儿就醒了,动了一下,随即呜一声哭起来。

听见她哭了,大家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去了一点。

那时候,赤脚医生也没有很强的安全用药理念,也没有做皮试,如果过敏,也没有抢救条件。总之,一个人,一个孩子,能够长大,纯粹看天意。

丰云又去药房开了方子,抓了药,让缪春香去熬药给五儿喝,自己这才放心地出门去龙村五队医猪去了。

丰云开的中药也主打退烧,五儿喝了汤药以后,也许是又打针又吃药双重作用下,渐渐安静下来,脸色也好了些,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大家都以为没什么事了。

白天劳累一天,晚上又折腾一阵,尤其是昨晚上,谁合了一下眼的?况且中午也没有午休,反正人人都是困得上眼皮纠缠着下眼皮,分也分不开。

大家都睡得非常香。

依然还做了梦,少见的美梦!

她梦见自己穿行在湖边苇丛里,唱着一支欢快的歌儿:“洁白芦花飞满天,清清湖水涨心间。你的笑声如芦花,飞呀飞满天,想你的心意如湖水,涨呀涨满了我的心间……”

这是龙凤湖的一支情歌,依然并不会唱,她也从没唱过,觉得那歌词怪怪的,羞羞的,不知怎么回事,在梦中她居然会唱,还放开喉咙,放声高歌。

她穿行在苇丛里,芦花落了她一头一脸,也飞满了天空和湖面,看起来很美。她放声高歌,把那首情歌唱了好多遍,以至于醒来后,居然还能唱。

到了后半夜,五儿又哭叫起来。

一声声地说她这儿那儿痛。头痛,腿痛,屁.股痛,还说肚子痛。

嫣然和依然都被吵醒,起来问她,到底哪儿痛,她就说哪儿都痛。

九儿也醒了,起来揉着眼睛,跑过去问道:“五姐,你还痛吗?我去叫爸爸!爸爸给你打针,你就不痛了。”

说着,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关切地看着五儿。

嫣然看她只穿着一件单衣,怕她也着凉生起病来,那样这家里就热闹了,于是赶紧呵斥她说:“九妹,你凑啥热闹,快去睡下!一会儿着凉了打针哦!”

九儿听了大姐的话,咬着下唇,乖巧地说:“那我睡觉觉去了!”

说着,跑到对面床上,在依然和嫣然的床上靠里躺下。

五儿受伤以后,因为怕九儿睡觉不老实,踢着五儿的伤腿,九儿就去和依然、嫣然一起睡觉了。

嫣然自己太困了,她相信五儿痛是真的,但不至于哪儿都痛,况且,自己也没有办法,所以就回去睡了。

刚睡下,就响起了鼾声,接着九儿也说起梦话来。

只有依然睡不着。她心软,听五儿呻吟得越来越密集,就又起床去问她怎么样。

这时,只见五儿再次抽搐起来,依然吓了一跳,赶紧一边叫爸爸,一边往父母房间跑。

孩子们的吵闹声早已把丰云惊醒,依然刚到门口,就和丰云碰了个满怀。

丰云进来一测体温,五儿又烧到了40度以上!

于是赶紧手忙脚乱地再次给她服药,打针,又拿来冷水打湿了毛巾拧干,敷在额头上给她物理退烧。

折腾了好一阵,一点用处也没有,然后,五儿就又昏死过去了。

丰云没辙了,下决心说:“送镇上医院吧!”

“啥?送镇上医院?现在?”缪春香吃惊地问道。

丰云点头说:“是啊!这情况,病情太复杂,我们自己不行了!”

“那得医多少钱?”缪春香瞬间想到了钱的问题。

“多少钱还不是得医!五儿不是你心肝宝贝吗?”

缪春香没再说什么。

大家开始讨论用什么方法把五儿送到龙凤镇医院去。

龙村六队距离龙凤镇八十公里,不通公路,没有车,他们只能步行。背着走怕伤着腿,最后决定,就拿两根竹竿绑在一起,做成一副简易担架,抬着去。

丰云带着大些的四个,一共五个人,一里一换,抬着五儿往龙凤镇飞奔。

这是一场生死赛跑!

火把在冬夜的寒风里摇曳,火焰时而蹿得老高,时而低矮下去,贴着油竹筒,几乎看不清路面。

那一晚的情景真的非常令人感动的。为了抢救亲人的生命,一家子,老老小小五个人,年幼如丰依然和丰富,以十几岁未成年的瘦弱身子,稚嫩肩膀,硬是毫无怨言地承载着妹妹的体重,在崎岖不平、泥泞不堪的山路上果断前行,毫不迟疑。

那是八十里山路!

那是寒冷的冬夜!

他们坚定的步伐,代表着对生命的尊重。

刁钻刻薄的丰沛然,这时候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如果醒着,一定也会非常感动。

也许今后她也再不会作精,害兄弟姐妹们挨打。

天亮以后,他们在路上又碰到了赶集的村民,其中还有韩侨生。

龙凤湖人民淳朴善良,听说是送病人,加入进来,也帮着替换,目的就是为了不至于降低速度,好快些,快些,更快些。

互帮互助是龙凤湖人的信条,他们相信只有这样,这片土地上的人才能生生不息。

就算是大家马不停蹄,拿出了最大的努力,也是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才终于把丰沛然送进了龙凤镇卫生院。

人是早已经昏迷不醒了,只剩心口还有点温热,脉搏还在微弱搏动。

那时候,医生还是比较看重望闻问切这些诊疗办法,也不像三十年后,医生们诊病只是依赖机器。

五儿立刻被推入急救室,挂上了消炎止痛药和生理盐水。

尽管五儿尚在昏迷中,一家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丰云等人都是全身湿透。他们一步也不敢离开,眼巴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期待医生来通知他们说,五儿没事,已经醒过来了。

等了好久,终于有一个医生开门出来了,他们立刻异口同声地问道:“咋样?醒了没?”

医生不说话,交给丰云一张单子,让他签字。

大家都凑过去一看:病危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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