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恍惚之瞬
无边无际的海洋永不会平息，海岸边的波浪一阵又接着一阵。
习羽茫然的盯着天花板，如果目光拥有力量，习羽觉得现下的天花板可能会被自己盯穿。
习羽根本没把林屿宁的话听进去，此刻的感觉很不好，先是carla，再是林屿宁。
她感觉自己卷入了情感的风暴之中，风浪的中心永远平静。
她感觉自己站在台风眼处，绝望的挣扎，想逃避，想把他们所有人拉黑，可思来想去，强大的不舍袭来。
习羽有些唾弃自己，唾弃自己对carla的不舍，唾弃自己竟然对林屿宁有了别样的依赖。
自己怎么敢的，他可是她的教授，社会学系那位赫赫有名的黑脸教授。
可就是这么的离谱。
突然在此刻，习羽感觉自己好像分清了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崩溃的发现她竟然对林屿宁的怀抱和亲吻无比的眷恋，长叹着气双手揉搓着脸强迫自己清醒。
这种复杂而又糟糕的场面，习羽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林屿宁就坐在一旁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习羽蹲坐在懒人沙发上，一会看着天花板一会揉搓着自己，心疼的无以复加，可他也只能这么看着。
林屿宁觉得自己自私又卑劣，习羽在情感上真的是太纯洁了，他不应该在她这么混乱的时候放任自己与她亲密接触，她很容易就会陷进去。
“我饿了。”
习羽打了个饿嗝，肚子还真的配合着咕噜响了一声，没有强挤笑容，墨黑的双眸紧紧的看向林屿宁，陈述当下的状态。
没有刻意的假装坚强，林屿宁感受到习羽现下的状态比自己预估的好了太多，点了点头，问她。
“想吃什么？我去买。”
“什么都可以，别太早回来就行。”
“好，我去大哥家洗澡换身衣服，再去给你买吃的，一个小时后回来可以吗？”
“可以。”
林屿宁离开后，习羽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动，双眼无神的看着指尖。
拇指一点一点扣着自粘绷带的缝隙，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粘不住剥离开来，白色的绷带落下，伤口赫然暴露在眼前。
即便是透气的绷带免不住将伤口捂得发皱，盯得太久感觉身体的全部感触都汇集在伤口处，越来越疼。
衣服脱了个干净，全部丢进了脏衣篓里，习羽光着脚进入了洗漱间，洗澡的时候和跑步的时候是最适合胡思乱想的。
热气腾腾，略烫的水倾泻而下，多数时候习羽都不会用头顶的那个固定花洒。
水流太大倾泻而下，冲击力过强了，可这时候习羽恨不得这水大一点再大一点。
手上的伤口被无意间扯到，鲜血流出，就着雾气突如其来的眩晕，关了水，习羽靠在湿滑的墙壁上好久都缓不过来。
伸手推开了玻璃推拉门，冷气进入才稍有缓解，只好把水温调低。
晕倒在浴室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冲掉了地上的污秽，结束了本打算冲到天荒地老的无厘行为。
拨开了挂在一起的衬衫，选了件复古poLo领的半拉链条纹针织衫扔在床上打算晚上穿。
受carla的影响，习羽的衣服多是慵懒风的设计，影响是一点一点侵入的，习羽摆脱不掉，可也怨恨，为什么就不能保持在最美好的程度。
胡乱的吹着湿发，高速吹风机风力强劲但却也不扰人，幸运的遇上好的发型师，两个月了造型依然坚挺，还抗住了习羽各种呲哇乱造。
热风吹完的头发足够蓬松，发梢随着风向自然的卷翘，短发是适合习羽，此刻习羽也觉得这个短发让自己男孩子气的有些过了。
林岛安靠着Fabián在客厅里看电影，怀里的小家伙在门锁被按响之前蹭的冲到了门厅，早早的坐好迎接门外人的到来。
林岛安看了来人，又扭头往他身后看了看。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习羽呢？”
林屿宁没回他，他走近了，林岛安才发现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去洗个澡，做一份柠檬黑虎虾给我，我带给习羽。”
话说完，林屿宁就蹿进了浴室，根本没给林岛安追问的机会。
“真是欠你们俩祖宗的。”
林岛安也习惯了林屿宁这鬼脾气，给电影按了暂停，去厨房煮虾。
柠檬黑虎虾做起来并不难，做好了放进冰箱速冻，林屿宁这澡还没洗完，林岛安就倚靠在他卧室门框等着抓他现行。
林屿宁在浴室门口的地垫上踩了踩，在衣柜前皱了皱眉，套了件白色t恤就往林岛安的卧室里走。
“喂，我这大活人你看不见啊，到底怎么了？”
“习羽爱吃什么粥？”
林屿宁在林岛安衣柜里搜寻的间隙，探出半个脑袋问林岛安。
“她就不爱吃粥，只有生病的时候才吃。”
“哪家？什么粥？”
“佐敦那家盛记粥面的艇仔粥，还有薏仁水.”
“她怎么了？你们这才走几小时？”
“没事，她就是喝了点酒。”
看着林屿宁换了一身运动装扮，林岛安更是一头雾水。
“你晚上不是要上课吗？你就穿这个去？”
林屿宁拍了拍林岛安的肩膀，没耐心解答他的疑问，从冰箱里拿出柠檬虾就离开了，甚至都没顾得上摸一下Fabián。
留林岛安一个人在屋里风中凌乱，一头雾水的看向Fabián。
“你daddy越来越过分了，真当我这是酒店了。”
“嗷呜。”
Fabián表示同意，都没理它。
林屿宁迟迟没有等到习羽的微信回复，试探性的敲了两下门。
得益于较佳的记忆力，习羽公寓的三层密码全部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如果习羽再无反应他可能会输入密码冲进去。
就在林屿宁耐心几乎要耗尽的时候，门砰的一下被打开，习羽看起来比他离开的时候状态好了太多。
“做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林屿宁再多急躁，在看到习羽如此乖巧的样子也全部都消散了。
“洗完澡弄得很乱，我看不过眼，收拾了一下。”
洁癖和洁癖之间会好像真的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共鸣。
环顾一圈，虽然和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林屿宁还是感知到了刚刚习羽热火朝天的忙了些什么。
拉过一旁的矮桌，将上面一摞书抱到书桌上，林屿宁才寻到一处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打开。
夏威夷风情披萨、秘制酱烤鸡翅、卡曼橘暴打柠檬水还有一盒明显是从林岛安家里顺来的柠檬黑虎虾，每一样都在习羽的意料之外，全部都是习羽爱吃的。
“我还以为你会买海鲜粥回来。”
看着林屿宁变魔术似得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一个原色外送盒和另一杯饮品。
“盛记粥面的艇仔粥和薏仁水，大哥说你生病的时候只吃这家。”
眼看着习羽变了脸色，林屿宁坐在习羽身侧将那杯柠檬水递了过来。
“我觉得，开心最重要，所以我还买了蚬壳胃散，看你要吃哪个。”
幸亏是林屿宁，要是林岛安在，习羽保准得和那些令人快乐的糖油混合物离得远远的。
宁愿吃护肝片都要宿醉的年轻人当然只在乎当下的快乐。
更何况习羽喝的并不多，只是因着喝的是没有加兑过的基酒才酒气十足。
习羽不吃芝士却戒不掉夏威夷风情披萨，能把意大利同学气的鼻孔冒烟的披萨，是习羽每次吃都要点的口味，尤其是搭配烤过的菠萝，习羽的最爱。
艇仔粥习羽也爱，不过在二选一的情况下，习羽只有一个胃，粥就被抛弃了，全部进了林屿宁的肚子。
“你晚上就穿这个去上课？”
过了大快朵颐的阶段，慢下来习羽才反应过来林屿宁换了身衣服。
卡其配深蓝色的插肩长袖上衣配了条绿色篮球短裤和AJ3球鞋，比上次顶点课程还要随意。
“学校没规定上课必须的着装。”
林屿宁用匙羮舀着粥送进嘴里，话说的含含糊糊。
习羽撇了撇嘴，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前课堂上西装领带三件套从不离身的是他，现在放飞自我的也是他。
在自己的家吃就是随意，习羽直接上手，也完全不顾及会蹭到衣服上，内搭的纯白色t恤习羽有二十多件，弄脏多少次都有的换。
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刚刚的旖旎。
“我今天可以给你开病假单，你把你的工作和何嘉树交接一下。”
看着习羽吃得差不多，林屿宁边收拾边随口的提议。
林屿宁说这话的时候习羽甚至在洗漱间换t恤，这一餐吃得口渴，柠檬水已经被喝完了。
习羽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罐气泡水喝了大半。
“你觉得我像是生病的样子吗？”
习羽觉得林屿宁真的像哆啦A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罐青草膏，林屿宁指了指习羽的脖颈处的红痕。
“处理一下吧。”
被林屿宁拉过坐到沙发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习羽乖乖的让林屿宁涂抹着青草膏。
淡淡的青草香气散开，被涂抹的部位清凉后微微的发热，林屿宁离的太近，习羽看着他上下合动的喉结有种想要再次亲吻上去的欲望。
猛地被习羽推开，林屿宁有些踉跄，靠在沙发上问她。
“怎么了？”
“我怕自己忍不住再冒犯你。”
林屿宁坐正，一本正经好似上课。
“多巴胺分泌会让人对亲密接触上瘾，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把控好界限，你做的很对。”
拧上青草膏的盖子，林屿宁还在沙发上退后了半步，刻意的与习羽拉开了距离。
“也不是，我对carla就没这种想法……”
自言自语的话说出口，习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悔的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和carla之间发生了什么，别苛责自己。”
林屿宁刻意的忽略了习羽的自省的话语，他很清楚习羽现在根本分不清楚她自己对他是什么情感，事情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我好怕，怕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会把她推入深渊。”
“能把她推入深渊的只有她自己，任何人都只能短暂的托住她。”
林屿宁算是明白了习羽今天的反常，她放任自己的行为莽撞的试探就是想窥探一种可能，既想着成全又不甘委屈自己。
幸好她没有一开始就做想做个圣人，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carla到底出什么问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她有双相情感障碍和抑郁症，但没有遵从医嘱在吃药，有自杀的倾向。”
林屿宁气笑，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他算是理解了王龙川知道余方升的事情的当下那种闷了一口气的感觉了，到底谁教她们这种遇到事情自己扛的性格。
“真行，比我想的严重多了，你还替她瞒着，你觉得这事是你能帮她解决还是她自己能解决？”
林屿宁没收着凶她的语气。
习羽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着林屿宁气的站起来长舒着气，强压着怒火，愣怔在那里。
“今晚我们俩都得请假。”
再生气还得解决问题，林屿宁带着习羽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carla那里。
习羽发了好多信息过去都没有得到回复，无奈只好输入了密码开了门，酒气和烟气弥漫整个屋子，carla昏睡在地毯上。
“她酗酒多久了？”
“我不知道。”
习羽突然想起了什么，四处找着那罐药瓶。
“你找什么呢？”
林屿宁上前查看carla的状态，看着不断翻找的习羽很是疑问。
“还好，还好。”
习羽将角落里翻找出来的玻璃罐拿到林屿宁面前。
“这是医生给她开过的药，我还以为她吃全部都吃了。”
林屿宁紧握住习羽拿着药罐颤抖的手。
“别怕，我们现在送她去医院。”
林屿宁没敢和习羽讲，药虽然没吃，但他怀疑carla很有可能是酒精中毒昏迷了，并不仅仅是简单的醉酒昏睡。
公立医院离得很近，林屿宁车开得快，比叫救护车更快到达急诊，直到carla被送进诊室习羽还是很恍惚，自己的自以为是差点就害死了carla。
习羽坐在诊室外，啃咬着食指的指节，害怕、紧张、无措……
各种情绪在一刻一拥而来，不知道可以想什么，不知道能想什么。
牙齿和指节碰撞留下啃咬的痕迹，重复着一句话，声音很小很小，林屿宁凑近才听到习羽重复的话，「都怪我，都怪我……」
林屿宁将习羽那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手指从嘴边拦下，用力握了握，小声安抚她。
“不怪你，不怪你。”
“我太关注和她之间关系的处理，却忽略了她病了，病的很重。”
“但你确实让她打消了离开的想法不是吗？她现在只是酒喝的太多，还有挽回的余地，你还有机会托住她。”
carla被插了胃管，引出胃中残留的酒后很快就被推了出来，习羽就在她的病床前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药液一点一点的流入她的身体。
很怪，和carla每天阳光开朗的共处的时候，习羽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仔细的看过她，甚至连长相都是特别模糊的，现下她安安静静脸上毫无血色的躺在那里。
习羽才发现她身上已经满是病态，可习羽搜遍了脑海也没有她带有丝毫颓态的记忆。
到底是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自己过于粗线条，对她全然忽略。
习羽就这样自我拉扯着痛苦的守了carla一整晚，放任自己的思绪乱飞，妄图找到一丝缝隙将揽到自己身上的过错能推拒出去，但好像又不能。